“娃娃清理這片汙染的過程，一定很有趣。”

海上國的癲狂，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晚上十二點，才漸漸止息。

陸辛等人自然不會看一群瘋狂的人就看夠四個小時，在見到了這些海上國的男人，徹底瘋狂過的樣子之後，除了采集數據的觀察人員之外，其他人便都已經遠離了指揮室的窗戶。

指揮室外麵，有一層厚重的強化玻璃升了起來，將這個房間徹底封死。

每一扇窗邊，都安裝有最新的精神檢測儀，以免汙染悄然來到指揮室，大家卻一無所知。

一群罐子在指揮室裡坐了下來，除了陸辛，沒有人敢隨意除下頭盔。

外麵的人還在不知疲倦的瘋狂舞動，狂歡。。

他們明明都已經是這麼虛弱的身體，但卻完全不知節製。

有的人跳著跳著，就忽然倒了下來。

胸膛劇烈的起伏喘息，身上汗一層一層的湧了出來，最後喘息聲戛然而止，瞳孔放大。

這是把自己給活活累死了，卻無人關心。

也有人跳著跳著，就像發狂一樣，大叫著衝進了海裡，同樣也沒人關注。

就連青港一方，這時候也不敢派人過去營救。

麵對這樣大場麵的，瘋狂的汙染，哪怕全副武裝，青港也不敢讓自己的人接近。

……

……

“單兵,你有沒有發現什麼？”

罐子裡的白教授，似乎想找陸辛聊聊,厚玻璃後麵,眼神顯得非常嚴肅。

但講真,這個帥氣的老頭躲在了罐子裡，嚴肅起來挺滑稽的。

“我聽到了歌聲。”

陸辛回答的很簡單,目光看向了黑沉沉的海麵。

“歌聲……”

白教授神色微凜，身體都不自然的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是隻有歌聲。”

陸辛知道他要問什麼,輕輕搖了下頭，道：

“我找不到那種歌聲的來源，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

“看向了那些受汙染的人時,同樣也沒有看到有什麼精神怪物存在……”

“……”

白教授深深呼了口氣，道：“那我們之前的推論是正確的，這種汙染的形式非常高級,已經不是我們通過常規手段可以解決的了,海上國因為這場汙染覆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陸辛微微點頭，細細想起了自己剛才出現的怪異表情。

歌聲的想起,內心裡的悸動……

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仿佛一切都是自身的變化,甚至感受不到其中的邏輯。

如果不是媽媽幫助自己,這種汙染,會對自己造成什麼狀態？

“在你們看來，這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汙染？”

陸辛忽然抬頭，向白教授看了過來。

他對這種汙染,也非常好奇。

白教授沉默了一下,才道：“從形式與汙染本質上來看，這種汙染非常簡單。”

“不知你聽說過一個詞沒有,海螺姑娘？”

“？”

陸辛微微一怔,他在青港長大,自然聽說過海螺姑娘。

那是一個古代男人意淫的產物。

幻想著有一天，某隻小小的海螺,會化身成為一個美貌而勤快的仙子。

悄悄的給自己做飯,洗衣服，生娃……當然,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個海螺姑娘，也應該與時俱進,擁有更多的特性才合格，比如有車有房，比如高學曆高情商，比如嫁妝起碼幾個億，比如每天心甘情願待在家裡做飯給自己吃，比如一定不會因為自己處處留情而吃醋。

“海上國稱這種汙染為人魚的詛咒，這是因為那種縹緲的歌聲，讓人產生了聯想。”

白教授道：“但從這場汙染的本質上來看，我更願意稱之為海螺姑娘。”

“這些海上國的男人，都被一種美好的幻想所吸引，當那種歌聲響起，他們的腦海裡，便出現了一個完美的幻想，可以給他現實中永遠捉摸不到的美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沉淪。”

“人的欲望，是一種可以讓人得到快樂的機製。”

“食欲得到滿足，會快樂，交配的欲望得到滿足，同樣也會快樂。”

“這種快樂回饋機製，讓我們有了去尋找食物，追求配偶的動力。”

“但是，在這些海上國受到了汙染的人心裡，已經有一種欲望大過了其他的欲望。”

“受汙染越深，這種欲望的扭曲就越嚴重。”

“久而久之，他們便除了那種人魚的歌聲，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了……”

“……”

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分析，他才長長籲了口氣：

“我們不知道這種汙染從何而來，所以無法斬斷其邏輯鏈。”

“這種汙染特性，又是根植於他們的內心深處，所以我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清理。”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這就類似於我們口中的……絕症！”

“……”

陸辛細想著白教授的話，感覺這個老頭說的很有道理。

他的調查，已經做到了作為普通人而言所能夠調查分析的極限。

白教授之前大部分時間花在這裡，顯然不是出來旅遊的。

他已經分析出了海上國汙染的成因與汙染模式。

但唯一的問題是，就算分析得出來，也解決不了。

都知道這些海上國男人的腦子裡，出現了一種歌聲，但怎麼把這種歌聲驅逐出去？

微微一頓之後，他才向白教授問出了一個問題，道：“你知道人的七種缺陷嗎？”

白教授聽著微微一怔，道：“感知、情緒、欲望、認識、本能、記憶、自我。”

陸辛鬆了口氣。

這七種缺陷，他是在月蝕俱樂部的通訊器資料庫裡看到的。

因為沒有得到俱樂部的允許，所以他也不知道把這些資料分享出來好不好。

但既然白教授已經知道這方麵的知識，自己就沒有與他討論時的後顧之憂了。

海上國的汙染，應該就屬於這七類裡，較深的一類。

“汙染的層次，以這七種缺陷而論，越來越深。”

白教授也已經明白了陸辛的意思，輕聲道：

“前麵三種，可以認定為廣義上的淺層汙染。”

“後麵三種，則屬於深層次汙染。”

“海上國的汙染，表麵上屬於欲望的扭曲，但欲望的扭曲無限加深，已經改變了性質。”

“所以應該屬於……”

“認識？或者是本能？”

“……”

陸辛輕輕搖了下頭，道：“認識層麵的汙染我經曆過，應該沒這麼深。”

白教授點了下頭，道：“那便是本能層麵的汙染了。理論上這也是說得通的，人吃飯是本能，喝水是本能，繁衍也是本能，更深了說，動物生來便會走路，人生來便會啼哭，同樣也是本能的一種體現，是刻在了我們基因層麵的一種信息數據，而本能層麵的汙染……”

他說到這裡，也微微頓了一下，才輕歎道：“這種汙染，直接扭曲了他們做人的本能，所有男人追求生活的能力被摧毀了，三觀也被摧毀了，於是，他們立足的根本也被摧毀了。”

“這，才是這種汙染被稱之為覆國級的最根本原因。”

“……”

陸辛靜靜聽著，很久沒有回答。

這種層麵的汙染，給人一種深層次的恐慌。

過了一會，他才微微抬頭，道：“現在你對這次的實驗結果，還有信心嗎？”

白教授似乎有些詫異於陸辛的問題，然後點頭，笑道：

“當然。”

“汙染的多樣性與深層次，確實讓人恐慌。”

“但我們的天國計劃，本來也是為了做出這樣的挑戰而準備的。”

“……”

“那好的！”

看著老頭信心滿滿的笑容，陸辛忽然也對他露出了笑容，然後向他們道晚安，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過程中，他又看了一眼海上國的混亂場麵。

人，確實是很脆弱的啊……

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數萬人被汙染的大場麵，而且，這數萬人，都是深度的汙染，不說那種影響到了他們的汙染源是多麼的可怕，僅僅是這數萬人在紅月之下癲狂的舞蹈，就足以讓人感受到一種身心層麵的強烈衝擊，甚至，陸辛隱隱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

“很想加入他們是嗎？”

回到了房間裡，陸辛靜靜的坐了很久，才緩緩抬起了頭。

媽媽就在對麵的沙發上坐著，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似乎在等著與陸辛聊天。

不愧是媽媽，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想要把所有的人都扔進海裡，看著他們淹死，也算是一種加入嗎？”

陸辛用心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慢慢向媽媽發問：“不過我確實想知道。”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吸引力？”

“……”

“因為這是一種原始的，非常接近於本質層麵的汙染……”

媽媽笑著道：“當然了，你也可以理解為，剛剛遇到了一個嚴重的挑釁。”

“一開始，我始終不理解，你們為什麼都很關心這件事。”

陸辛細細的體會著媽媽的話，然後臉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現在我懂了。”

“同時我也有了一些好奇，現在我們遇到的汙染，層麵越來越深，等級也越來越高，就連這些研究人員的目光，也已經越來越長遠，我其實也很想知道，走到最後，會是什麼？”

“……”

媽媽輕聲道：“你已經看到過研究院的資料，應該明白了汙染的本質。”

“世界上有十三種異常的精神力量，人又有七種缺陷。”

“任何一種汙染，都可以通過這十三與七這兩個數字的交叉，找到他們對應的位置，同樣也可以在這個邏輯之中發現問題，當你徹底明白了十三種精神力量與人的七種缺陷相對應的本質時，自然也就明白了天上這一輪紅月，究竟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影響……”

“……”

陸辛聽著，心裡微微一動：“包括深淵的異變與汙染的真相？”

媽媽笑而不語，似乎是在表示：“不僅如此。”

陸辛反應了過來：“唔，對了，還有我身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媽媽這次笑的很開心，道：“所以我一直都說，青港要走的這一步，意義很大。”

“這代表著他們即將走進另外一個層麵，接觸到一些新的東西，這既有可能讓他們自己加快了自己的消亡，也有可能讓他們從此變得不再像以前那麼乖巧脆弱，身不由已。”

“所以這種事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應，有人覺得好奇，也有人抱以不屑，更有人會反對。”

“當然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轉過了頭，微笑著問他：“你打算怎麼做？”

陸辛沉默了一下，微微俯身，抬手支著下巴，仿佛在認真的思考。

過了好一會，他才笑的沒有任何野心，道：“我想的還是很簡單。”

“既然我已經接受了這份任務，那麼，當然要認認真真的做好我這份保安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