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紅強發完脾氣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遲疑著問道:“這不對吧,我剛才跟方東平打過照麵,他那個人看起來挺懂事的啊,怎麼可能開出這麼過分的條件?”
張廣茂攤開雙手,做出了無奈的手勢:“人家確實挺懂事,但並不傻,他明著跟我說雙驢頭采油機的技術這麼厲害,收這麼點專利費已經是很優惠的條件了,換做其他人,他會直接開出每年一千萬美元的授權費用。”
身為采油機行業的資深從業者,丁紅強知道這話所言非虛,雙驢頭采油機確實非常厲害,隻要能出口,絕對能掙回來大把大把的外彙。到時候他丁紅強要政績有政績,要實惠有實惠,絕對是美妙極了。
他皺眉道:“老張,你沒有跟他說明石油部的態度嗎?”
張廣茂點點頭:“已經跟他說了,否則他根本就不會答應我提出的要求,他還告訴我,如果石油部逼迫過甚,他就直接把專利技術賣給外國公司,讓咱們一分錢都掙不到。”
真要這樣,丁紅強掙美元的計劃就會徹底泡湯,他又驚又怒:“他真有這個膽量嗎?”
張廣茂壓低聲音道:“老丁,你有所不知,采油機項目隻是方東平名下眾多業務中的一個,除了采油機之外,他還有家化品廠、汽車製造廠、機械加工廠、製藥廠,如果真把他逼急了,他還真的敢這麼做,反正他又不是靠著采油機這一個項目吃飯,石油部再厲害,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啊。”
丁紅強眉頭深鎖,覺得這件事有些棘手。思考片刻後他開口問道:“老張,雙驢頭采油機的技術是你們江北油田跟亞洲機械廠聯合研發出來的,你在這件事情上難道就沒有話語權嗎?”
張廣茂解釋道:“當初成立研發小組的時候,江北油田就跟亞洲機械廠簽訂了協議,根據協議的規定,江北油田隻擁有雙驢頭采油機的優先使用權,並且在采購的時候會得到一定的優惠政策,至於這項技術的所有權,則全都屬於亞洲機械廠所有,否則的話我用得著大過年的跑到這個山溝溝裡來求爺爺告奶奶奶嗎?”
丁紅強語帶埋怨:“老張,不是我說你,你當初咋就跟他們簽了這樣的協議啊?”
張廣茂露出懊惱的神色:“老丁,不是我目光短淺,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夠研發出這麼厲害的技術啊,我當初拿到測試數據的時候根本就不敢相信是真的,還以為測試人員出錯了呢,後來我把相關數據傳真給你們的時候,你們還不是跟我一樣不相信嗎?”
這倒是不假,當初江北油田以公函的形式把雙驢頭采油機的測試數據發給了津南石化機總廠,結果無論是丁紅強還是廠裡的技術員,沒有一個相信這份數據是真的。他們不僅不相信這是真的,反而還嘲笑江北油田做白日夢。
此刻聽張廣茂提到這茬,丁紅強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這個就不要再提了,人嘛,誰還沒個粗心大意的時候?當前最要緊的就是把眼前這件事處理好,哈裡伯頓可是世界知名的能源設備供應巨頭,人家提出了這麼優越的合作條件,如果我們錯過了這次機會,今後可就再也遇不到了啊。”
張廣茂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在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把你拉過來商談,老丁,你想到什麼好主意了嗎?”
丁紅強撓了撓自己的禿腦門:“我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對這裡的情況一點都不熟,不像你,你跟亞洲機械廠早就是合作關係了,各方麵的情況比我要清楚得多,我覺得還是由你拿主意比較好。”
張廣茂暗罵一聲:這家夥還真是老奸巨猾,有風險的事情他一推二五六,想讓我幫他出頭,不管談成啥結果,這家夥都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哼,你以為就你是聰明人,彆人都是傻子嗎?
張廣茂心裡這麼想,嘴裡卻說道:“就我個人的看法,咱們絕對不能用強,否則要是鬨掰了,損失就太大了,目前雙方的症結點在於專利費的數額,咱們覺得太高,人家方廠長卻覺得已經很夠意思了,等會兒咱們好好跟他談談,最好能把他灌醉,然後趁機跟他把合同簽下來,隻要白紙黑字寫清楚,就不怕他賴賬。”
丁紅強遲疑道:“這……這能行嗎?你剛才說方東平並不傻,他怎麼會在喝酒的時候跟咱們簽合同?”
丁紅強隻是對方東平會不會上當表示擔憂,對於這麼做合不合規矩並不介意。
在他看來,自己和張廣茂可是兩個副部級大企業的領導,能夠陪著方東平這個私營業主喝頓酒就已經是非常給麵子了。
再者說了,誰叫你方東平那麼不識趣呢?你要是識趣一點,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即便方東平醒酒之後找自己理論,那也不怕,自己代表的可是石油部,還怕跟他一個小小的私人老板打官司?這真是可笑之至啊。
張廣茂嘿嘿一笑:“隻要是人,就存在著缺點,方東平這人的腦袋瓜確實挺聰明,否則人家也不可能在這麼偏僻的山溝溝裡創建出諾大的家業,但他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好酒貪杯,隻要上了酒桌,這家夥說話做事就會失去分寸,隻要能把他灌醉,成功的幾率就會非常高,我覺得咱們可以試一試,不管成不成功,對於咱們來說都沒有什麼損失,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丁紅強想了想,覺得張廣茂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他微微點頭:“那就這麼著吧,等會兒咱們輪番上陣,憑借咱們兩個的酒量,就不信灌不倒他姓方的。”
張廣茂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拍了拍丁紅強的肩膀:“老丁,這件事指定能成,事成之後你可不能忘了我啊,我上次跟部委領導鬨得很僵,還需要老哥你幫著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