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旺萬沒想到一向飛揚跋扈的陳天厚居然會給自己道歉，其他人也沒料到，大家全都愣住了。

陳天厚故作輕鬆的笑了笑，伸手把椅子擺好，將李克旺按回到座位上。隨後長歎一聲，麵色凝重道：“同誌們，咱們廠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現在發起倡議，從今天開始，咱們這些當領導的全都要出去拉訂單，絕對不能坐以待斃，至於變賣設備的事情，之前是我欠考慮，經過李主任的提醒，我決定取消這個計劃，咱們廠裡還有些錢，這些錢全都拿出來，分發給在座的各位，當做大家的活動經費吧，你們覺得如何？”

不管怎麼說，陳天厚的這番話說得還是很有水平的。在座的人紛紛點頭，都覺得這個主意比較好。至於李克旺是否應該去後勤部報到的事情，沒有任何人提出來。

從陳天厚剛才說的話來看，李克旺仍然是生產部的主任，既然陳廠長都這麼說了，誰還傻到去提這件事啊？

李克旺剛才隻是來了倔脾氣，一看陳天厚主動道歉，並且認可了自己的意見，他的火氣立馬就消失不見了，甚至還有點後怕的感覺。

陳天厚為了讓大家淡忘剛才發生的衝突，接下來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對大家進行了鼓勵。這家夥還是很有一套的，眾人的情緒全都被調動起來，一個個都表示一定會為了廠子的未來做最後的拚搏。

散會之後，陳天厚笑嗬嗬的把眾人送到門外，期間他還拍了拍李克旺的肩膀，開玩笑似地說道：“老李，今天多虧了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不會陷入舊有的思維無法自拔呢。”

李克旺有點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廠長說笑了，我之前太衝動，還望廠長不要放在心上。”

陳天厚很大度的一擺手：“你也是為了咱們廠著想，我怎麼會怪你呢？去好好乾活吧，隻要大家一起努力，咱們廠未必沒有重獲新生的希望。”

“是是是，我一定努力工作！”

等到李克旺離開，陳天厚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他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一邊抽煙一邊低聲叫罵：“李克旺這個王八蛋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當麵頂撞我，逼得我下不來台，我一定要懲處他！那幾個家夥也都靠不住，關鍵時刻居然都裝瞎子，看著我丟臉，他娘的，都不是啥好東西！”

罵完人後，陳天厚歎了口氣：“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雖然陳天厚使勁渾身解數把會議上發生的矛盾化解掉了，但這件事仍然以很快的速度傳播開來。很多職工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添油加醋的交流著各自的看法。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以前看起來不可動搖的陳廠長好像已經不再那麼穩固，風向似乎發生了轉變。

許萍趕到311廠的時候，她的姑姑正在跟同事聚在一起咬耳朵。

“姑姑，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說點事。”

許萍的姑姑對於侄女的出現感到十分詫異，她快步走出辦公室，詢問道：“小萍，你想跟我說啥？”

許萍把姑姑拉到沒人的地方，然後把牛小強的話說了一遍。她姑姑聽了之後遲疑道：“牛小東的親弟弟真是這麼跟你說的？”

“恩，他是咱們廠的二把手，廠長非常信任他，人家既然開了口，我也不好拒絕，姑姑，你能不能給個準信？我好回去跟人家說。”

許萍的姑姑知道無法推辭。自己的侄女在人家手底下上班，自己要是不幫忙，難免會影響到侄女的工作。

思付片刻後，許萍的姑姑回答道：“我先在辦公室做做樣子，等會兒就能開溜，你讓牛小東的弟弟在鎮口的小賣部等我，估摸著一個鐘頭之內我就能趕過去。”

311廠現在根本就沒有幾個人上班，許萍的姑姑即便開溜，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許萍點點頭：“好的，我這就回去轉告他。”

牛小強坐火車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跟方東平商量好了方案，這件事將由他親自處理，因此牛小強沒有再跟方東平彙報情況。得到了許萍的回信後，他提前一刻鐘趕到了小賣部的門口。

牛小強並不認識許萍的姑姑，好在許萍告訴過他一些特征，比如說她姑姑的打扮和衣服的顏色等等。

牛小強到達鎮口的小賣部後掃視一圈，在小賣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底下看到了一個符合許萍描述的中年婦女。

他快步走到跟前，小聲問道：“阿姨好，您應該就是許萍的姑姑吧？”

中年婦女笑著點點頭：“不錯，我叫許紅霞，你是牛小強嗎？”

“恩，許阿姨好，這裡不太好說話，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聊？”

鎮子口這裡人來人來，確實是不太好說話。許紅霞答應一聲，跟著牛小強走到了無人處。

牛小強開門見山的問道：“許阿姨，我聽許萍說您是廠裡的會計，對吧？”

許紅霞點頭道：“恩，我在會計崗位上乾了將近十年時間了。”

牛小強笑著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不知您每個月能拿到多少錢的工資？”

許紅霞雖然感到很詫異，但仍舊如實回答：“以前每個月差不多有將近四十塊，現在廠裡的效益不好，我隻能拿到生活保障金，每個月才十五塊錢。”

牛小強笑得很燦爛：“不知您想不想回歸到以前的工資水平？”

許紅霞遲疑道：“當然想啊，但是……這個跟我們要說的內容有關係嗎？”

牛小強直接掏出一個信封：“這裡麵裝著兩百塊錢，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有件事我想求您幫忙。”

許紅霞退後兩步，驚疑不定的看著牛小強：“你想讓我幫你乾啥？”

牛小強很誠懇地說道：“說起來很簡單，隻要你幫我提供陳天厚和牛小東乾壞事的證據，這筆錢就是你的了，並且我還會重新給你介紹一份工作，保證你每個月都能拿到四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