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強沒有動彈，靜靜站立了幾秒種後，就聽見“嗤”的一聲，一根火柴被王小霜劃燃。有了光亮後，牛小強這才邁步上前，彎腰把掉在地上的煤油燈拾掇起來。

煤油燈是鋁製的外殼，不然剛才那一下就可能會被摔碎。燈罩雖然沒碎，但存放在裡麵的煤油卻潑灑了一些在地上，散發出了濃烈的煤油氣味，衝得牛小強鼻腔發癢。

牛小強把煤油燈遞到王小霜麵前，王小霜立即用火柴把燈芯點燃。隨後牛小強彎下腰，用桌子上的廢報紙擦拭著地麵上潑灑的油漬。

擦乾淨油漬後牛小強搖搖頭：“不行，味道還是太重了，我去教室裡把水桶拿來，用水把地上清洗一下，否則很容易被人發現端倪的。”

王小霜點點頭：“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牛小強也不推辭，兩人摸黑打來水，把地上的油漬清洗乾淨後才展開交流。

牛小強坐在了李老師的辦公椅上，抬頭直視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王小霜：“小霜同學，你怎麼在夜裡跑到這裡來了？”

王小霜歎了口氣，從背後取下一個破破爛爛的背包：“我是來學習的。”

“學習？”牛小強詫異道：“我記得我已經讓牛鮮花把初三的所有課本都交給你了啊，你不在家裡自學，跑學校來自學什麼？”

王小霜在麵對牛小強的時候並未隱瞞什麼，實話實說道：“有些地方我看不太懂，隻能跑到學校裡來翻看老師的備課本。”

牛小強更加感到費解：“那些課本上麵都有我姐姐做的隨堂筆記，你怎麼會看不懂呢？”

王小霜自嘲的笑了笑：“你姐姐都考上清華大學了，那可是真正的天之驕女，不像我，我的水平有限，她記錄的筆記我隻看得懂一部分，有些部分看得不是那麼明白。”

牛小強送給王小霜的課本全都是牛冬香用過的，跟牛冬香相比，王小霜確實有著不小的差距，她看不太懂牛冬香的筆記也不算奇怪。

“原來如此，剛才你進門的時候我還以為遇到小偷了呢，還好你帶了煤油燈，否則的話就可能鬨出誤會了。”

牛小強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看你這身打扮，你現在應該還在工地上乾活吧？”

王小霜身上的泥灰很多，跟工地上乾活的建築工人非常相像。

她點點頭：“恩，我在工地上幫人提灰桶，我妹妹也在那裡做事。”

牛小強曾聽牛鮮花說過王小霜家裡的情況。王小霜姐弟三人，她是老大，妹妹排第二，最小的是弟弟。父母分家後，弟弟被她媽帶走，她和妹妹跟著爸爸生活。

牛小強看著王小霜平靜的臉色，感覺這個以前的同桌比上次見麵的時候老成了很多，她的臉頰越發的消瘦，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是沉穩，看不出一丁點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有的青春活潑。

“宿舍樓好像快要建好了吧，接下來你們準備去哪裡乾活？”

“我爸跟包工頭很熟，包工頭答應帶著我們去市裡闖蕩。”

牛小強哦了一聲，然後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了，場麵陷入了沉靜。

過了一會兒，王小霜主動開口：“小強，你剛才說你是來避風頭的，不知是怎麼回事啊？”

牛小強苦笑著搖搖頭，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王小霜聽完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膽子可真大，居然敢打你哥，我要是有你這麼大的膽子，我家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牛小強好奇道：“怎麼？你家裡又發生什麼了嗎？”

王小霜幽幽歎了口氣：“我媽把我們家的房子霸占了，不讓我們回家，我現在算是無家可歸了。”

牛小強皺眉道：“你媽也太不像話了吧，還有你爸，他怎麼這麼懦弱啊？”

“我爸是上門女婿，哪裡硬氣得起來？”

王小霜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淡，仿佛看破了一切似的。

牛小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場麵再次陷入了沉寂。

“小強，聽說你跟你師父開了一個山洞工廠，你現在混得真不錯呢。”

“還行吧，反正餓不死。”

王小霜遲疑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你……恩，你要是覺得我能幫得上忙，能不能給我在廠裡找份活兒乾？我一個女孩子在工地上乾活很不方便的，畢竟那裡都是男人。”

王小霜說話時的眼神飄忽不定，開口求人對於她來說好像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在等待牛小強回答問題的時候，王小霜緊緊地拉扯著自己的衣角，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樣。

牛小強一看就知道王小霜這是拋棄了心底最後的尊嚴，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那就相當於在踐踏對方的尊嚴。

對於現在的王小霜來說，尊嚴可能是她最後堅持的東西了。牛小強忽然笑了起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你的，咱們畢竟是老同學嘛。”

王小霜原本忐忑的表情瞬間綻放開來，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謝謝你不計前嫌的幫我！不知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廠裡報道啊？”

可能是遭遇的人情冷暖太多了，王小霜開心之下說話的語調都有些走樣。

牛小強微笑道：“明天我要跟我師父去市裡辦事，後天吧，後天上午你直接去防空洞那邊找我，到時候應該可以把事情定下來。”

王小霜用力點頭：“好的，後天上午我一定會過去找你的。”

牛小強見她衣衫破爛，擔心這會影響方東平對她的感官，於是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大團結：“這十塊錢算是我預支給你的工資，你拿去買兩件新衣服換上，我乾活的那間廠子雖然很小，但穿得太差了也不是個事。”

王小霜沒有去接，連連擺手：“不用了，李老師臨走之前去工地上看望過我，她把自己的衣服送了好些給我，夠我穿好幾年的了。”

牛小強好奇道：“她的衣服你穿得了嗎？”

王小霜立馬站起身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我跟李老師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不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