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平說到這裡抽了一口煙，似笑非笑的接著說道：“至於怎麼籌集研發資金，估摸著陳廠長又準備變賣廠裡的設備了吧？不是我說，廠裡這點老底子遲早要被陳廠長霍霍乾淨，到時候把設備都賣完了，咱們廠也能關門大吉了。”

方東平明知道牛小剛正在跟陳廠長的閨女搞對象，仍舊當著牛小剛的麵奚落陳廠長，可謂是一點麵子都沒給。

牛小剛的眉頭先是皺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開來：“師父，彆人不知道您的本事，作為您的徒弟，我可是十分了解的，在柴油發動機這個領域，您可是頂尖的大行家，隻要您稍稍指點一下，咱們廠就能渡過難關，重新振作起來了，徒弟懇請師父看在咱們兩千多名職工的份上幫幫忙，到時候陳廠長那邊也會有所表示的。”

方東平聞聽此言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道：“小剛啊，陳廠長真有這份胸襟和氣度嗎？我看不然吧？想當年我幫廠裡完成了發動機軸承的技術改進工作，立項之前陳廠長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好好地嘉獎我，等到我日夜趕工，圓滿的完成了這個項目後，陳廠長就不記得這回事了，彆說獎金，就連一張獎狀都沒發給我，我去找他理論，他還對我進行教育，說咱們是國有軍工企業，我身為廠裡的職工，為國家無私奉獻那是理所應當的，我跟他爭了幾句，他立馬翻臉，召開領導層會議當場對我進行批判，說我覺悟太低呢，怎麼著，他不記得這些往事了嗎？”

牛小強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方東平之前從未跟他提起過。這也很好理解，方東平遭受了這麼大的羞辱，簡直就是被人當猴耍，太過丟人了，他自然不會跟彆人提起。

牛小強心說：難怪師父對無私奉獻如此反感，感情是因為他以前經曆過這種事情啊，話說陳廠長也忒不是東西了，答應過的事情事後翻臉不認賬，無論換成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牛小剛臉皮再怎麼厚，被方東平當場說起這件事，他也不免感到尷尬，隻見他露出不太自然地笑容：“師父，這件事當然是陳廠長的錯，他不應該那樣對您，但他也有他的難處——”

方東平明顯有些怒意上湧，不等牛小剛把話說完他就厲聲打斷道：“他有個屁的難處！不就是怕我搶走了他的廠長寶座才故意打壓我嗎？小剛，你是了解我的，我是那種熱心於權勢的人嗎？他陳天厚根本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得著我的時候用謊言欺騙我，用完了就一腳踢翻在地，還要狠狠地踩上幾下，真以為我方東平是泥捏的嗎，他想怎麼擺弄就能怎麼擺弄？哼！”

方東平越說越氣，說到後來幾乎就是在怒吼。牛小強擔心他氣出什麼毛病，趕忙進屋倒了一杯涼開水遞了過去，小聲勸說道：“師父，您趕緊消消氣，犯不著跟這種小人置氣。”

牛小剛一聽這話立馬就不樂意了，他眉頭一皺，嗬斥道：“小強，這裡有你什麼事？用得著你在這裡嚼舌頭根？”

牛小強早就看自己的哥哥不爽了，曾經還是個傻子的時候他就厭惡自己的哥哥。此刻一聽牛小剛居然嗬斥自己，他也不樂意了：“我是師父的徒弟，怎麼就沒我的事了？我說陳天厚是個小人，這話有錯嗎？能乾出那麼無恥的事情的人，不是小人難不成還是偉人啊？”

由於剛才的談話很不順利，牛小剛的肚子裡早就憋著一股邪火了。他從小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被鮮花和掌聲包圍著，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一看自己的傻弟弟居然敢跟自己炸翅，牛小剛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揮手就要給牛小強一個耳光。

牛小強小時候很少被自己的哥哥揍，不是因為他表現好，而是因為牛小剛懶得跟一個傻子較勁。

此刻看見牛小剛伸手要打自己，牛小強這個挨打挨出經驗的老手立馬後退一步，妙到巔毫的躲開了牛小剛的巴掌。

牛小剛沒想到這個傻弟弟居然敢躲，心氣越發的不順，這就要繼續動手。

牛小強不乾了，他一把抓起放在大樹底下的廢棄軸承，怒吼道：“你這個養不家的白眼狼！我今天就跟你分出個高下來！看誰打得過誰！”

“住手！”

眼看著事態急劇惡化，方東平立馬起身阻止。他伸手奪過牛小強手裡的廢棄軸承，一把扔到地上，轉頭對牛小剛沉聲道：“小剛，師父跟你交個底吧，要想讓我出手幫忙，就讓陳天厚親自過來求我，否則一切免談！”

牛小剛剛才有點發懵，他沒想到自己的傻弟弟居然敢跟自己動手，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看來，自己想要教訓這個傻弟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打了就打了唄，他又能如何？

沒想到牛小強卻擺出了要跟自己拚命的架勢，話說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方東平的話讓牛小剛回過神來，他當然知道方東平心裡積怨很深，要不然陳廠長也不會走自己這條線，想要通過自己跟方東平之間的師徒之情打動對方。

聽了方東平的最終宣言後，牛小剛知道這件事多半是沒有希望了。他很了解陳天厚，知道陳天厚是個什麼樣的人，想要讓他親自過來求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牛小剛沒能完成未來嶽父交代的任務，這對於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他跟陳天厚可謂是一條船上的人，陳天厚混得好了，他將來混得也不會差。如果這件事徹底黃掉，311廠就不會有未來。廠子都垮了，廠長和他還能有好日子過？

牛小剛想到這裡準備做最後的努力：“師父——”

方東平根本就不給他掙紮的機會：“彆說了！我剛才說的就是我最後的定論！陳天厚要是不當麵給我道歉，主動承認當年的錯誤，我就絕不出手幫忙！”

牛小剛徹底絕望了，他低著腦袋轉身離開，臨走之前扭回頭看了方東平一眼，眼神中說不出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