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強離開車間後，王主任越想越覺得牛小強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如果他真能把設備修好，生產任務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他的前途也將一片光明。

思來想去之後，王主任覺得這件事必須拉上老邢才行。人家是維修部的副部長，這件事根本就瞞不過他，如果不把他拉進來，事後該如何跟人家解釋？

兩人在一塊兒共事多年，關係比較鐵，加上王主任私自許諾：隻要他能夠當上分廠的廠長，就一定會帶著老邢過去上任，到時候把老邢提拔為分廠的維修部長還不是手到擒來麼？正因為如此，老邢才最終同意跟著王主任一起行動。

兩人正在苦惱的時候，那間唯一亮著燈的窗戶忽然冒出來一個人影，看那人的動作，似乎是想透透氣。

王主任沒把這人當回事，老邢卻咦了一聲：“那家夥好像是牛小強。”

老邢的眼神比較好，他說話間定睛細看，隨即一拍巴掌，驚喜道：“果然是他！沒想到他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當真是湊巧啊！”

王主任聞言大喜，這就想扯著嗓子跟牛小強打招呼。老邢趕忙攔住他：“你要是鬨出太大的動靜，拖拉機廠的人肯定會聽見。”

“那你說該咋辦？”

“這個……”老邢轉動眼珠思考了一下，然後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瞧我的吧。”

他說完話走到牆根下，學了好幾聲貓叫。正站在窗戶邊透氣的牛小強果然被吸引到了，他把腦袋探出窗口，往下麵瞅了瞅。

剛看了一眼牛小強就傻了，隻見牆根下一個黑色的人影正衝著自己手舞足蹈，看那架勢，明顯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你……你是誰啊？”

“噓——不要大聲說話，你能不能下來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牛小強總覺得對方的嗓音聽著有點熟悉，但一時間就是想不起對方是誰。人家既然在這個時間找上門來，肯定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至於對方會不會心懷叵測，牛小強對此倒沒怎麼擔心。他來到拖拉機廠後沒有的罪過任何人，自然也就不怕被人打擊報複了。

想清楚之後，牛小強關上燈走下樓來。

王主任已經跟老邢彙合在了一起，牛小強剛從走出招待所的後門，他就快步迎了上來，客客氣氣道：“小強同誌，大半夜的過來叨擾真是不好意思，還請你不要介意。”

牛小強下樓的時候一直都在琢磨跟自己說話的人究竟是誰，此刻聽到王主任的聲音，他不由恍然大悟，當下微微一笑：“原來是王主任啊，還有這位維修師傅，不知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

王主任可不敢擺架子，趕忙把原委說了一遍，最後苦哈哈道：“我們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這麼偷偷摸摸的行事，否則出了紕漏誰都承擔不起，小強同誌，你現在應該有空吧？不知能不能幫我一把？”

牛小強早就惦記著這筆單子了，哪裡會不同意？他也沒有矯情，點頭道：“幫忙當然是可以的，但工錢方麵……？”

大半夜的外出乾活，不給錢怎麼行？牛小強可不講究無私奉獻那一套。

王主任連連點頭：“給報酬是理所應當的，但這筆錢是我個人來出，數目不會太多，還請小強同誌多多擔待。”

牛小強哦了一聲：“王主任，不知你能給多少報酬？”

王主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這裡麵是我今天剛發的加班費，此外還有高溫補助金，一共是四十六塊，錢有些少，還請你不要嫌棄。”

四十多塊錢已經不算少了，相當於中級技工一個月的工資，但如果放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是不夠看的。

進口設備的價格是非常昂貴的，維修費用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隨隨便便修一下都要好幾百塊，王主任隻給四十六塊錢，明擺著是占了牛小強的大便宜。說句實話，王主任的心裡是很沒底的。

牛小強當然知道錢有些少，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更何況四十六塊錢對於他來說已經算是一筆巨款了，他心裡其實是很開心的。

“難得兩位大半夜的跑來找我，再者我二姐在你們廠工作，我要是不幫忙的話未免說不過去，走，帶我過去吧。”

王主任聞聽此言立馬大喜，把信封塞給牛小強，嘴裡連聲稱謝。

牛小強故作矜持道：“王主任，事情都還沒辦成呢，現在就收你的錢好像不太合適，還是等我解決了問題你再給錢吧。”

王主任一想也是，也就沒有再堅持。

一旁的老邢對於牛小強之前的表現仍然感到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問道：“小牛師傅，關於設備發生故障時的具體症狀，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啊？不瞞你說，我到現在都沒整明白呢。”

牛小強嗬嗬一笑：“其實這都是我師父傳授給我的經驗，他是維修方麵的大行家，能夠從一些其他人不太注重的細節發現問題的所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他學習維修技術了，耳讀目染之下也算是學到了一些皮毛吧。”

老邢嘀咕道：“我也是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師父學技術，怎麼就沒學到你這樣的本事呢？”

王主任笑著插口：“老邢，人家不是說了嗎，他的師父是維修方麵的大行家，至於你的師父，估計跟人家的師父差得老遠，也難怪你沒能學到他這樣的本事。”

老邢搖搖頭：“老王，我師父的維修技術在咱們廠可是一流的，即便放在咱們整個省來講，那也是排得上號的，可沒有你說得那麼差。”

老邢說到這裡扭頭問道：“小牛師傅，不知你師父尊姓大名啊？”

方東平給拖拉機廠做技術指導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瞞得住老邢，即便他現在不說，人家轉頭一打聽也能打聽出來，因此牛小強並未隱瞞：“我師父名叫方東平。”

老邢就是一愣：“這個名字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不應該啊，棉紡行業裡的維修工我也算是知之甚祥，還從沒聽說有個大師傅姓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