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還在尷尬的時候，牛小剛伸手拉開了包包的拉鏈，把一台暫新的三洋拿了出來，“媽，這是廠領導為了表彰我工作努力儘責，特地獎給我的，我擔心放在宿舍會被人偷了去，你幫我保管好，我準備留著結婚的時候用。”

媽媽孫梅聽到前半段樂開了花，她還以為大兒子要把這台收錄機留給家裡用，這樣一來老牛家在村子裡都有麵子啊。後來聽到大兒子說要把收錄機留著結婚用，孫梅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牛小剛渾若未覺的叮囑道：“你找個尼龍袋子把它包起來，吊在房梁上，這樣收錄機既不會受潮，又不會被人給弄壞。”

“哦……哦……我這就去找尼龍袋子，剛子，你先歇會兒，你爹——你爸在後山耙田，估摸著也該回來了，等會兒咱們一起吃晚飯。”

牛小剛把包包拎在手裡，擺擺手道：“不用了，廠裡食堂的夥食挺好的，我還是去廠裡吃吧，媽，我走了啊。”

牛小剛似乎一刻也不想待在他曾經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裡，說完話轉身就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再一次忽略掉了在門口掐菜的弟弟，仿佛這個弟弟是空氣一樣。

孫梅一直追到了門外，她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嘴唇蠕動了好幾下，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牛小強差點沒被氣死，他原本想給媽媽和姐姐打抱不平，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他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全家一共八口人，地位最高的是爸爸牛大壯，其次就是哥哥牛小剛，然後才輪到媽媽孫梅。

並且爸爸牛大壯還對哥哥牛小剛十分的寵溺，隻要是牛小剛提出的意見，他基本全都支持，就連孫梅都比不上。

牛小強算個啥？他隻是個傻子而已，在家裡根本就沒有地位可言，勉強也就隻能跟大黃耍耍橫。

牛小剛就不一樣了，他可是老牛家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是老牛家改變三代貧農身份的最大依仗。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廠裡的技術能手，就連陳廠長都對他十分看重，想把自己的閨女許配給他呢。這麼有能耐的兒子，那個當爹的不喜歡？

牛小剛之所以這麼目中無人，性情如此涼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出在牛大壯的身上。

牛大壯生了四個閨女才等來了這麼個兒子，重男輕女思想有點嚴重的他，自然而然的就對大兒子比較溺愛。一般農村家庭的孩子都是乾農活的能手，但牛小剛卻是個例外，他長這麼大乾過的最重的農活就是放牛，家裡的鋤頭等農具跟他是絕緣的，他碰都沒有碰過。

很小的時候，牛小剛就意識到了自己在家裡的特權地位，對自己的幾個姐姐總是呼來喚去。後來連自己的媽媽也開始嫌棄起來，言語中總會流露出對媽媽的不滿，覺得媽媽是個土裡土氣的山裡人，太給他丟臉了。

等到他長大之後，優異的學習成績讓他的性格變得更加驕傲。當他以優異的成績被廠子提前錄用的時候，他的尾巴直接翹到天上去了，就連一向對他溺愛有加的父親，他也不是那麼瞧得上眼了。至於家裡的其他人，那就更彆提了。

比如說三姐牛秋香，她就在廠裡的食堂工作，但牛小剛從來都不跟牛秋香說話，也從來都不跟彆人提起自己跟牛秋香的關係，似乎這樣會讓他很沒有麵子一樣。

對於自己的哥哥，牛小強是十分鄙夷的，但他目前也隻能鄙夷一下，沒辦法，誰叫他在家裡沒地位呢？

“媽，菜已經掐好了，還有沒有彆的活要乾？有的話您就直接吩咐，我保證沒有二話。”

為了緩解媽媽的心情，牛小強以最快的速度把菜掐好，笑嗬嗬的問道。

孫梅看見小兒子這般表現，心裡的難受勁緩解了許多，她展露出笑容：“娘——媽沒有什麼事情要你去做了，你去學習吧。”

“媽，你不用聽大哥的，我覺得娘這個稱呼挺好，沒必要改成媽。”

孫梅沒有說話，她搖搖頭歎了口氣，拿著菜籃子走進了廚房。

大姐牛春香拍了拍牛小強的腦袋：“小弟，還是你好。”

牛小強咧嘴笑了起來：“大姐，現在還早著呢，越往以後，你就會發現我會變得越來越好。”

“誇你兩句你還飄起來了，傻小子，快去學習吧。”

“好勒。”

牛小強進屋後，牛春香自言自語道：“這個傻弟弟好像真的變了，變聰明了呢，就算沒變聰明，也比大弟強多了。”

晚上七點半，一家人在自家門前的大樹底下擺好碗筷桌椅，圍在一起吃喝起來。

牛夏香和牛冬香已經回城裡去了，三姐牛秋香去兵工廠的食堂幫工，隻有周末才會回家，因此坐在餐桌前的隻有牛大壯夫婦、牛春香和牛小強四人。

牛大壯已經聽說了大兒子回家的事情，他一邊喝酒一邊埋怨自己的老婆：“你真是一點事情也辦不好，連自個的兒子都留不住。”

孫梅默默地喝著稀飯，一句話也沒說。

一看老婆懶得搭理自己，牛大壯越發的感到鬱悶，一個勁的喝悶酒。

牛小強一看氣氛不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由於擔心殃及池魚，無端挨老爸一頓揍，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然後打了聲招呼，起身走進了屋子。

牛小強並未待在屋裡，他直接從後門溜了出去，小跑著來到了牛鮮花家的柴房門口。

看了看四周無人，牛小強彎腰進入了彆人家的柴房。沒多大功夫，他拎著一個牛嚼子走了出來。

牛嚼子是專門套在牛的嘴巴上，防止牛吃莊稼的工具。

農村人收完稻穀後，會把稻穗鋪在稻場上，然後把石滾套在牛身上，趕著牛在稻場上來回碾壓稻穗。反複多次後，稻穗上的穀粒就會被碾壓得掉落下來。

山裡的田地比較少，糧食的產出很有限，為了防止耕牛在碾稻穗的時候偷吃糧食，一些村民就會把嚼子套在牛的嘴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