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0 節操仍有,往者非樂(1 / 1)

冠冕唐皇 衣冠正倫 1715 字 27天前

當郭元振一行擒拿住附國國君後,遠處負責觀風望勢的峰嶺上也升起了兩股粗大的煙柱。

於是來不及再作審問,郭元振掐住那附國國君粗肥的脖頸便用吐蕃語惡聲道:“蕃軍已經殺回,不想死就交待一個藏身之處!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老子一雙眼能透人心,你若果欲透蕃營,斷不會攜帶這麼多的珍貨!”

說話間,他抬腿踢翻左近一個箱籠,箱籠裡頓時滾落出眾多的金銀器物,工藝未必精美,但卻寶光迷人。

不得不說,大藏地區雖然局勢混亂,當地土人部族實力整體不強,但也是真的富庶,否則單憑地利也難常年作為唐蕃貿易的中轉站。

“你、你們是蕃人、還是唐人?我、我有山川神明庇佑,享有此方山水供養,殺我害我必受神明……”

附國國君也戰戰兢兢的用吐蕃語回答道,但迎接他的卻是滿頭爆栗。

“老子唐家壯士,英俊偉岸,豈有半點蕃奴賊態!大唐浩大運勢庇護周身,怎麼會畏懼你區區蠻邦土神報複?速答所問,再有半句廢話,直接殺你當場!”

郭元振掐住土王脖子,對其頭顱一頓猛敲,自無半分尊重。

“有、有的!由此西行,翻過兩道山崗,有我一處莊園,兩側溝嶺遮蔽,蕃軍並不知……”

附國國君抱頭苦聲道,但接著眼眸一轉,又有些為難的說道:“但那一處莊園,是我危難時子孫家人避禍之所,並不廣大,若壯士們徒眾太多,恐是不能儘入……”

“哈,老子隻此眼前幾十壯士,便能直破你番邦王都。既然有去處可藏,即刻上路,不要再作無謂試探!老子等行至此境,便不懼一死,你若以為拖延時間可讓蕃卒趕來搭救,老子等身死之前,自然拉你這土王墊背!”

聽到郭元振直言並無後路大隊人馬,那附國國君先是瞪眼不信,但片刻後則轉為一臉糾結苦色,隻對郭元振歎聲道:“佩服佩服!不愧是中央天國猛士,若我國中有這樣忠勇威猛的士卒可用,我又怎麼甘心淪為蕃國的玩物!”

那土王被郭元振提在手中,指點著去路方向,可是看到郭元振並不理會他帶出莊園的那些財貨,不免又是一臉痛惜之色。

他自己的護衛已經被這群如狼似虎的猛卒殺散,這些人不肯幫他搬運財貨,他自己兩手又能拿取多少?危難之際出逃,能被他揀取隨身帶上的,自然是這些年所積累最珍貴的物貨,拋棄又實在痛心。

於是這土王便壯著膽子兩手抓拿,並喝令被郭元振等人押運過來的附國貴族們也儘量拿取。

郭元振對此倒也不作阻止,畢竟這一番鬨騰也不是真的要將附國王室趕儘殺絕,他的後計還需要這土王配合,所以也就給這些附國貴族們留下了一些時間。

同時,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郭元振也吩咐隨員們在不影響行動的前提下,揀選一些小巧珍物攜帶在身上。他本就不是一個廉潔無瑕的性格,大事上能奮勇進取,小節上則連馬馬虎虎都算不上。

一刻鐘後,隨著郭元振一聲頓喝,其隨員們即刻停止動作,原地三跳然後排列成隊,即便有一些珍物掉落,也都視若無睹,不再揀取。

那群附國貴人們本來還待繼續收撿,但見郭元振等人入此姿態,也都忙不迭停止下來,接著便在國君的帶領下,直向山坳內裡行去。

途中,幾個附國國君的妻女終究體弱,哪怕有馬匹代步,但趕起路來仍然拖拖拉拉。

這會兒,不待郭元振等人提出不滿,那附國國君已經喝聲連連,但見這些女眷速度仍然沒有提升,他便翻身下馬,行至幾個女眷麵前拖下馬來,自袖中掏出短刃,一刀一個直接攮死道途,然後才麵不改色的上馬繼續前行。

“讓唐國壯士見笑了,但我小國微力,求活不易,沒有什麼是不可棄的。我年紀未老,若此番災難能活下來,還有族中女子可招用,還可生育兒女,不值得為這幾人拖累行程,送掉性命。”

見郭元振頻頻目視他,那附國國君強擠出一絲笑容,稍作解釋。

郭元振聽到這話,不免更覺無語,但也不拿中國倫情去套用看待這些蠻邦習俗。龍遊鳳翔,各有各道。

一行人沿山嶺跋涉,方向變換不定,但一路也勉強能行。

郭元振一邊趕路,一邊強記沿途所見一些明顯的山嶺標識,他的方位感與對路途的記憶非常強,這也算是一種天賦,否則此前單憑峰嶺上遠遠觀望,也很難將道塢城周邊地勢與布置了解得那麼清楚。

路程的前半段,一行人還能依稀聽到道塢城傳出的人馬廝殺在峰嶺之間的回聲,但漸漸的,這種聲音便消失不見了。

涉過一道溪穀後,郭元振突然打馬上前,刀鋒遙指負責引路的土王,怒聲道:“此境半個時辰前行走過,但當時在山陰,眼下在山陽!”

說話間,他抬眼望了望山巔那形如戟鋒的輪廓。

附國國君聽到這話,臉色稍作變幻,然後才開口道:“壯士識路之能,真是讓人佩服。但此處山穀本就折回曲折,山峰絕壁,隻能涉穀而行。”

郭元振聽到這解釋,臉色才稍有緩和,示意繼續行路。

如此蜿蜒曲折的前行,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人也不知離開道塢城多遠。

但在天黑前,還是趕到一處天然形成的溶洞附近,這溶洞內裡陰潮,外部則乾燥有加,甚至在高處的石台上,還存放著一些衣物並新鮮的食物,足夠百餘人食用有餘。

可見那附國國君在安排這退路時也是細致用心,同樣也不失絕密,因為就連此前帶領郭元振等人追殺國君的統領到了這裡的時候,都一臉的驚異有加。

取出食物席地用餐的時候,那附國國君望著自己的護衛統領冷笑連連:“你背棄王上,手刃我兒,出賣我的性命為自己求活,眼下有唐國壯士包庇,我不治你。但從今以後,隻要你和你的血親留在大藏,我必殺你!”

“安分些!”

郭元振一邊拍打著靠近的蚊蟲,一邊怒聲喝道。

那附國國君剛才還是一臉狠色,但聽到郭元振的嗬斥聲後,頓時換上了一臉諂笑,並不乏殷勤道:“山林行途,各種不便,還請壯士忍耐些。等到了我那處藏身的莊園,飲食住宿都大有改善。”

對於這樣一個活寶,郭元振也真是無話可說。對於自己的妻女,說殺就殺,對於自己的手下,凶惡有加,但對他的敵人們,則是殷勤備至。也難怪吐蕃在兼並了大藏地區後,儘管區域內叛亂不斷,還是留下了這個傀儡。

用餐完畢,夜幕降臨,一行人在山林間也不敢生火,甚至就連馬匹都安排在距離此處溶洞數裡外的一處山洞中。

一行人就地合衣而臥,為了防止土王逃跑或搞事,郭元振直接將之與自己緊緊捆在一起。當然,土王身上的利器包括金銀飾品,全都被搜刮的乾乾淨淨。如果不是一身肥肉貼身太倒胃口,郭元振甚至都想把他衣衫扒除,替自己吸引那些擾人的蚊蟲。

遭逢劇變,土王夜裡自然睡不著,於是便小聲與郭元振攀談:“請問壯士為何襲擊我國?你莫非是唐國派遣的官人使者?因為我國斷了供奉、臣服吐蕃才來攻?唉,我國也是為難,本來守此山嶺安穩生活,早年能成中國藩屬也感到榮幸。但之後斷了音信,雖然不斷有唐人往來,但也隻是商賈,不見唐國官人來問,又逢吐蕃逼迫……”

不說這土王絮絮叨叨,郭元振身倒之後便酣然入睡。過去這段時間裡,他滿懷心事又操心諸多,今日連場惡鬥,也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

土王聽到耳側鼾聲平穩,也覺自言無趣,試探著把手伸出,繼而便摸到一柄粗糙的刀鞘,耳邊並響起一個低沉的問聲:“你摸什麼?”

側方一名唐軍甲卒抱刀盤坐,儘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溶洞中,仍瞪大眼盯著那土王身形烏影的一舉一動。

如是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眾人用餐完畢便繼續上路,如是一連趕了兩天的山路,才抵達那土王所言的藏身之地。當郭元振向周圍打量地形,才赫然發現他們趕了三天路程,最後到達的地點居然就在道塢城外蕃軍駐軍的峰嶺背麵的溝穀中!

及見郭元振一臉的詫異,附國國君不乏得意的對他挑挑眉稍,炫耀自己的妙計安排。

對此郭元振隻能感慨,如果說人放棄掉節操才能得到快樂。以前他覺得自己很快樂,但在見到這土王之後,才知道以前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快樂。

莊園地勢狹長,於此有幾十戶隸屬於附國王室的奴戶常年居住,樵采漁獵,倒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傍山的竹樓居住起來,確實比山洞要舒服得多。

但郭元振就算要貪圖舒適,也不會來這窮山僻壤,等到稍作歇息後,他便把這土王提到竹樓中,一臉正色道:“現在該說一說了,我等此行來意是何。不要覺得被趕出都邑對你就是危難,若你能助我成事,甚至我大唐可以助你複國!”

附國國君聽到這話,頓時瞪大兩眼、臉色潮紅,不知是真心期待還是刻意作態,總之就是很激動,以至於郭元振都向竹樓窗口處稍作移動,防止這家夥撲上來搞什麼惡心動作。

“這一天,我等待很久了!自知天朝不會棄我藩屬,至今仍有貢賦國書收存在國!”

說話間,附國國君從身側掏出一份泛舊的帛書,一臉誠摯的兩手捧給郭元振。

郭元振聞言後自是詫異,低頭一看便隨手將帛書丟在地上,悶聲道:“這是前隋璽書,與我大唐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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