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大唐。
這是當今南瞻部洲最強大的國度,土地遼闊,橫跨數萬裡,帶甲精銳數以百萬計,謀臣猛將比比皆是,而在當今大唐天子李世民的主宰下,大唐國卻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富足,萬國來朝!
然而便在大唐國都長安之內,卻是發生了一件奇事!
“救命……救命……”
天子寢殿之內,驟然傳來數聲呼救,而待一眾宮人匆匆趕內查看之際,看見的卻是當今聖上李世民臉色泛白,滿麵驚恐,仿佛是遭遇到了什麼大驚嚇一般,已然去世的情景。
當下,整個大唐皇宮都是亂作一團,宮人爭先恐後的四處去報信,不多時,皇宮之內已然掛滿白幡,一片哭泣之聲!
當今天子馬上取天下,南征北戰,平定七十二路反王,又禦北虜與境外,斬其可汗首級,滅了草原數國,戰功赫赫,天下傳唱,更不必提其人與內政上更是很有心德,即位不過短短十三年,便是打造了大唐盛世,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生活富足,被周圍數國尊為天可汗!
這樣的一名開國君主,就這般在正當英年之際崩殂,對於大唐帝國來說,當真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大事!
宮內禦道上,數名穿著緋袍的當朝權貴一臉悲戚的朝著天子寢殿走去,這些都是天子老臣,對其忠心耿耿,甚至曾經替天子奪位,各個都是當朝柱石。
然而正因為如此,他們的悲傷來的格外真實,畢竟那麼些年的南征北戰,彼此之間感情已然深厚無比,再換了任君王,哪怕是當今天子親子,也難免多了幾分生疏。
一臉大胡子猶如土匪模樣的程咬金罵罵咧咧的道:“直娘賊,陛下龍體康健,昨日間還與我校場較技,怎生今日便崩殂了,莫不是那幾個小的等不及了,在暗中下手!”
“休要胡說,幾位皇子都是極孝順的,陛下又早立太子,他們能有什麼心思!”
身材挺拔、麵容清臒的秦叔寶皺眉嗬斥道:“老程你收收性子,如今陛下不再,可不敢再犯渾了!”
他們這些人,早年出身瓦崗寨,雖說這些年養尊處優,但是難免有幾分匪氣,這一點程咬金身上體現的最多,卻是其人性子猶如滾刀肉一般,是個混不吝,偏偏福大命大,屢次出征都能帶來好運,是以李世民頗為喜愛,親口說他是大大的福將,對程咬金的些許失儀卻是從不計較。
然而天子胸襟寬仁如李世民者,周圍諸國往上數一千年,也難以尋到一個!
在這種天子崩殂,新皇登基的當口,稍有不慎留下把柄,日後說不得便會被清算,也難怪秦叔寶要讓程咬金慎言了!
程咬金撇了撇嘴,卻是轉眼看向了人群裡麵最年輕的那名權貴,這廝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的模樣,連須都未曾蓄,站在一眾朱紫大員裡頗為顯眼。
此人卻是當今天子欽封的藍田侯雲燁,雖然年輕,但是卻頗有才乾,立下了無數大功,乃是當今大唐帝國最顯眼的後起之秀,便是老一輩的諸多乾臣對他也是佩服不已!
程咬金素知這雲燁足智多謀,然而雲燁此刻表現的很不尋常,卻是苦著一張臉自言自語,口中說著什麼“貞觀二十三載,怎麼成了貞觀十三載”之類的話。
程咬金不禁瞪著一雙牛眼出言問道:“什麼貞觀二十三載、十三載的,雲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雲燁聞言,渾身頓時一個激靈,看見隨著程咬金一句話,一眾開國功臣都是死死盯著他的模樣,不禁苦笑一聲,道:“陛下……陛下興許還沒死……”
“陛下沒死,你所言當真?!”程咬金一激動下,兩隻蒲扇般的大手已然壓在了雲燁肩頭上。
他多年從軍打熬的力氣絕非等閒,開山裂碑都是輕易,雲燁隻覺得一股巨力襲來,隨時都有可能將自己撕成兩半,他當下連道:“程伯伯輕些,小子也是隨口一說。”
“什麼隨口一說,這消息哪裡來的,陛下到底死還是沒死?!”程咬金著急問道。
而周圍一眾武將各個都是情緒激動,沒誰有幫雲燁的意思,一個兩個都是想得知消息。
雲燁歎了口氣,他前世的記憶,這位大唐君王分明是死於貞觀二十三載,可這如何能說出來?!
正在躊躇之際,他腦中靈光一閃,響起了一個如今在長安內大有名望的人名來,卻是當即回答道:“是袁守城,前些日子我去他那裡替陛下占了一卦,他說陛下當有二十三載的帝運!”
袁守城!
在場一眾大臣聞聽此言,各個都是神色激動,袁守城的大名他們自然是聽過,長安內外有名的神算子,號稱算儘天機,從無遺漏,其人一日三卦,不論古往今來諸般事宜,都能輕而易舉的說對,絕不是那些糊弄人的江湖術士!
“陛下有救了…陛下有救了!…”
一眾大臣都是興奮的歡呼,唯獨雲燁卻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中充滿了擔憂,如是李世民真的有二十三載帝運那還好說,可沒有的話,他今日的言語,便是取禍之道了。
“這是哪兒?”
陰曹地府內,一臉迷茫的李世民看著周圍陌生到有些陰森的畫麵,眉頭不禁緊緊皺在了一起,他為皇帝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是睡個覺的功夫,先是涇河龍王鬼魂索命,隨後便從寢宮到了這陰森的破地方,麵前還多了一對牛頭人、馬頭人,你叫他如何能緩過來?!
“這是冥府,李世民,你時辰到了!”牛頭人說道。
“閻王叫你三更時,不可留人到五更,李世民,你陽壽儘了!”馬頭人說道。
“陰曹地府?!”
李世民微微一愣,隨即響起了那些傳說中的仙神鬼怪,再仔細看了看麵前的二人模樣,饒是他久經大陣仗,也是忍不住尖聲喝道:“你們是牛頭馬麵?!”
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卻是凡間流傳最廣的四名勾魂使者,相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玉帝王母、如來真武等等,這與人生死掛鉤的幾名死神,才最是讓人心中震顫的!
被叫破身份,那牛頭馬麵二人嘿嘿一笑,卻是拉起李世民便往枉死城內走,根本不管其人嘴上說什麼,可憐李世民文武雙全,曆經戰陣,出生入死,什麼都沒怕過,今日滿腹錦繡,卻是沒有一絲半縷能拿出來使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牛頭馬麵二人推入了判官殿內。
看著鬼差領著這李世民的魂魄入了判官殿,牛頭馬麵心中都是鬆了一口氣。
牛頭道:“直娘賊,李世民這廝帝運未儘,有紫微星護體,你我兄弟二人抓了他,少說也要倒黴上五百年,真是他.娘的苦差事!”
“大兄不必難過,地藏菩薩說了,這趟差事出了頭的,可是有舍利子賜下,還能到他老人家座下聽講三次,折了五百年氣運也是劃算!”馬麵渾不在意的道。
“你這廝懂什麼,這些好處,為何那黑白無常兩兄弟不上趕著,反而要我們兄弟二人上?!”牛頭沒好氣的道。
馬麵也是微微一愣,這一次的差事,黑白無常可硬是要拿以前的賭約趕著他們接的!
“還請大兄明言!”馬麵問道。
牛頭道:“如今三界大劫,這李世民還魂,便是西遊取經開端,你我兄弟二人勾了他的魂魄,幫了佛門,可是你可知,五百年後,還有一劫,屆時佛門極有可能被顛覆,現在與佛門走的近了,到時候沒準倒黴的便是吾等兄弟二人了!”
“這……這消息大兄你是從何得知的?!”馬麵神色肅重的問道。
西遊大劫是秘密,可也不是秘密,終究有不少仙神知道,牛頭馬麵這兩位地府陰神,看起來不起眼,然而其人不知道占據這個神位多少年,後土娘娘身化輪回之後,也就是巫妖大劫之前,這地府便成立了,這兩人的人脈非同小可,想要了解大劫之事卻不是難事。
而五百年後的佛魔之劫,知曉的人便少了許多,一來這是羅睺和道祖的博弈,層次太高,一般人關注不到,二來嘛,則是佛門兩位聖人的刻意遮掩,總不至於大劫還未開始,讓三界神魔都徹底遠離佛門了吧!
牛頭道:“是真武神殿,前兩日我去北地勾魂,恰巧碰見了龜蛇兩位老哥,他們與我喝了幾杯,酒桌上的透漏,馬麵,你今後可要招子放亮些,少於佛門之人牽扯,不然的話,五百年後,隻怕你我兄弟二人也要被扯進那一場大劫!”
“可是大兄,這可是地藏菩薩講道三次,機會難得無比,就這般放棄了?!”馬麵睜大眼睛有些不甘願的道。
他們兄弟二人之所以這麼些年還是一個小小的勾魂使者,不就是因為法力不濟,沒有大靠山嗎!
而這次講法,輕易便能傍上佛門的大粗腿,要知曉如今的幽冥地府,可是佛門做主,隻要地藏菩薩相中他們,日後的好處簡直不要太多!
“糊塗,命重要還是機會重要!”
牛頭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拍了些馬麵的頭,怒道:“倒黴五百年就算了,你還想上趕著去送死,怪不得人家黑白無常兄弟就是比咱們兄弟受閻王爺器重,你這豬腦子!”
馬麵真要頂嘴,忽然見得判官殿內,那李世民被崔判扶著走了出來,當下不敢言語,直勾勾的盯著這二人,待見其直奔奈何橋去時,馬麵不禁驚道:“不對啊,大兄,閻王爺不見他們嗎?!”
等閒的小鬼是任由底下的人發落,可是李世民這樣的非凡人傑,氣運濃厚,加上有天子功德護體,陽壽未儘,是極有可能死後登臨人族聖地火雲洞的,一般情況下,十殿閻羅中的某一位都會出麵結個善緣,可這直奔奈何橋,分明便是轉生,這可是奇了怪了!
牛頭冷冷一笑,道:“沒什麼不對的,閻王爺也不想沾染上乾係唄,你這小子,還死心眼要去見地藏菩薩?!”
馬麵頓時默然,先前牛頭說話他能當耳旁風,可是這閻王爺都避嫌的模樣,卻是由不得他不考慮幾分,畢竟牛頭那句話說得對,什麼都沒命重要!
且說李世民回轉凡間,因為畏懼生死,當即發下明旨,要召集天下僧道,辦一場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大會,超度亡魂,一是渡化那慘死的涇河龍王,二嗎,則是為了消除自身業障,畢竟李世民南征北戰,手下也是冤魂無數。
聖旨一下,天下僧俗都是望風而動,而在那長安城金山寺內,羅漢道果的法明長老,麵對前來傳旨的欽差,卻是拒接了聖旨,道:“貧僧年老體衰,恐怕不足以勝任主持水陸大會的差事,還望欽差體諒。”
傳旨的欽差,卻是那早已退居二線,享受富貴閒散的前當朝丞相殷開山,因為膝下隻有一女的緣故,他早年為了求子可是篤信神佛,深知這位法明長老的厲害,壽數隻怕不止一百,是一位真正有德的高僧!
他勸道:“大師何必拒絕,這是利於社稷江山的法會,大師主持一回,不提那些世俗的聲名富貴,但是超度無數亡魂,便是一場無量功德!”
“大人不必再勸,貧僧心意已決,不過這水陸大會主持人選,貧僧卻是可以推薦一人,保準讓陛下和大人滿意。”這法明禪師笑道。
“哦,還有這等高僧?!”
殷開山深知法明長老的性子,絕不會謊言欺瞞,當下道:“煩請大師請出這位高僧,本官這便帶他去見陛下!”
法明禪師點了點頭,輕輕拍了兩下手,道:“玄奘,出來吧。”
禪房之外,隨即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著‘吱呀’一聲的推門聲響,卻見得一個年紀在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和尚走了進來。
這和尚身子挺拔,麵容俊秀,一雙眸子深邃如海,蘊含著無窮的智慧,渾身上下滿是禪意,仿佛有佛光透體而出一般,一看便是得道高僧。
殷開山微微一愣,卻是沒來由的,心中湧起了一陣親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