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極力壓抑自己的激動的情緒,問道:“這上麵寫的,都在伊勢神宮?保存如何?”
龜山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都在伊勢神宮,保存也完好。可惜,如今關東大戰連綿,伊勢神宮一旦被毀,就完了。”
李洛深吸一口氣,“這些都是徐福帶來,如此說來,徐福真是你們的神武天皇?”
龜山無奈的點頭承認,“正是神武天皇。”
李洛為何激動難抑?因為,這卷紙是一份書單,上麵記載的書籍名錄,其中有幾十種是失傳的先秦古籍!
始皇帝焚書坑書,尤其是項羽火燒鹹陽宮,焚毀了大量先秦古籍。可是其中很多,被居心叵測的徐福帶到了日國,逃過了焚毀的命運。
史書記載,徐福率領童男童女,帶著等典籍,來到日國。
書單中記錄的每一個典籍,拿到後世都是價值難以估量。
、、、、、、、、、、、、、、等等。
數十種書,在中原要麼早就失傳,要麼缺失嚴重,要麼是偽作,要麼被篡改。
就說吧。後世流傳的隻是殘本加偽作。真本在焚書坑書時遭到劫難。一個叫伏生的人,冒險將半卷藏在牆壁裡,終於保存了的一部分。
漢朝建立後,劉邦數次下令民間進獻,企圖完善伏生的殘本。可是,竟然沒有了。整個大漢朝,都湊不齊半部。
其他很多典籍,更是徹底失傳,連殘本都沒有。比如六國官史,全部被毀。可龜山這份書錄中,赫然包括楚史在內的六國官史。
更讓李洛高興的是,連夏朝史書都在。
倘若這些典籍全部拿回來,那等於是完善了華夏上古時代的曆史記錄,不但最少能將華夏信史上溯數百年,還能發現更璀璨的上古文明。
“這些典籍,你們沒有抄錄麼?”李洛問道。他覺得很奇怪,倘若這些典籍在日國,那麼日國上層為何不見流傳?
龜山道:“這些書簡典籍,都是神武天皇帶來的神物,一直秘藏千餘年,嚴禁示人,遑論抄錄了。再說,竹簡中的文字,各不相同,世代幽遠,大多不識得。”
李洛明白了。一是屬於神物,除了天皇之外壓根不讓看。二來大多數文字看不懂。
那麼後世為何日國沒有這些書了?伊勢神宮在後世可是開放了啊,真有這些寶貴的典籍,信息化時代,不可能外界不知道。
很簡單。因為伊勢神宮曆史上多次發生火災,南北朝和戰國時代,又多次麵臨兵災匪災,應該都沒有保存下來。伊勢神宮本身,也重修過數次。
日國曆史胡編亂造很嚴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史料大多沒有保存下來,隻能編造。比如神武天皇,按照日國史書,和孔子大概處於一個時代,不可能是徐福。可是龜山親口承認,神武天皇就是徐福,那麼就比孔子晚了好幾百年。
後世日國人不承認徐福是神武天皇,當然是出於自卑和自傲心理。可是偏偏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出徐福極可能就是第一代天皇。
其他不說,就是日國的語言“哈依”,就和先秦時代的“嗨”發音相同,意思也一樣,很多單詞都是。大量證據都說明初創時期的日國,語言風俗和秦國齊國很是相似。
“這份書單,是上次你最後一次祭拜伊勢神宮時,拿出來的吧?你當時為何不說?”李洛很是不滿。如今在西歸的海上,重回本州伊勢神宮去取典籍的話,來回要多耽擱兩天功夫。
龜山苦笑道:“本來,在下是想將書單帶走,獻給大元朝中的漢官大臣,讓他們替在下在美言。可是為了姈子,就隻好獻給將軍閣下了。”
為何不直接獻給忽必烈?因為在龜山看來,忽必烈是夷狄蠻人,怎麼可能對這些古籍感興趣?說不定一把火燒了。獻給朝中漢官文臣,才最妥當。
事實上,他真是冤枉或者小看忽必烈了。忽必烈倘若得到典籍,當然不可能太當回事,但絕對不會一把火燒掉。這點氣量,忽必烈還是有的。
原本他也不願告訴李洛,可是現在關東的仗越打越大,他擔心伊勢神宮很快就會被毀,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乾脆為了姈子,獻給李洛。一來可以周全姈子,二來這李洛是高麗世族,不可能對古籍不感興趣,更不可能付之一炬。三來,說不定還能得到李洛的關照。
李洛懶得在和龜山廢話,直接喊道:“來人!”
“在!”
“傳令!,返航本州,登陸伊紀半島!”
“諾!”
已經快到對馬島的船隊,立刻返航,前往本州關東。這些寶貴之極的孤本典籍,李洛一定要得到。
這些東西在手,到時他一旦起兵,就是毫無爭議的華夏正統。這是比傳國玉璽更牛叉的無價之寶。
臘月十九中午,經過三天航行的船隊來到伊紀半島。由於伊勢神宮離海岸隻有數十裡,黃昏的時候,李洛就率軍再次來到伊勢神宮。
伊勢神宮見到大軍,都感覺大難臨頭,等到龜山父子出麵,神官們才略微放心。
此時的伊勢神宮,還隻是天皇家族的私廟,就連裡麵的神官,都是宗室子弟。
在天皇的要求和李洛的逼迫下,藏在禦本殿地宮中的大量竹簡典籍,終於被小心的搬了出來。
由於保存得當,又幾乎無人翻閱,古簡經過一千多年的悠久時光,品相仍然完好。
李洛拿起一卷沉甸甸的竹簡,上麵的麻布書袋上寫著篆體字是:。
李洛小心翼翼的打開,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厘方大小的陰刻朱漆大篆。雖然朱漆氧化變色,但因為是刻文,所以還很清晰。就連編簡的麻線,也沒有全部朽壞。
又看了看等書,發現隻有少部分是小篆,其他都是大篆,而且大篆的文字,也不儘相同。
李洛不是古文字家,他隻能認識十之一二的文字。但他相信,中原一定有研究古文字的大儒。
這些典籍,李洛親自監督親衛們打包裝車,輕拿輕放,非常小心謹慎。
等到近千卷竹簡被搬上馬車,雲瑞才鬆了口氣,三九天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李洛連夜趕路,下半夜到了海邊,即刻揚帆起航。
至此,一千多年前被徐福帶到日國的典籍,將再次漂洋過海回到中原。這些藏在伊勢神宮的典籍,在原本的曆史中會毀於火災。現在,它們的命運,是不是已經改變?
李洛心中歡喜無限。原本他以為來日國最大的收獲是幾萬江南軍和金銀奴隸,現在才知道,原來最大的收獲是找回了失傳的華夏古籍。
…………
臘月二十五,李洛終於進入渤海灣,在海津登陸。
李洛派遣韓韶將典籍和姈子公主帶回江華島,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往大都。
臘月二十七,獻俘的隊伍進入大都。
李洛去禮部辦理完獻俘的手續,讓禮部官員驗明日國君臣的正身,讓樞密院官員點驗帶回的兵馬,再寫了一份給忽必烈的“工作報告”,就心急火燎的離開大都,想趕回江華陪崔秀寧過年。
崔秀寧,應該回到江華,在等他了。
難道獻俘儀式不需要他這個曾經的征東大將軍在場嗎?
可有可無,並沒有必要。
難道不需要主動進宮覲見忽必烈彙報?
倘若忽必烈沒有主動召見,就不需要進宮麵聖,一份奏章足以。皇帝,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再說,馬上過年了,忽必烈大叔忙得很,也不可能有時間召見他這個“過氣”的征東大將軍。
臘月二十八上午,李洛帶著數百親衛騎馬急行,一天就到了海津,上船揚帆東行。
臘月三十黃昏,李洛終於回到江華島。
當李洛興衝衝進入李家塢堡時,崔秀寧正帶著甄東秀等人翹首盼望。看到崔秀寧熟悉的笑魘,李洛旅途的疲憊瞬間就消散一空。
“可算回來了!”崔秀寧看到李洛的身影,頓時喜出望外,挺著大肚子迎上去。
她回到江華也不過幾天。剛回來不久,韓韶就帶著典籍和姈子公主到了。韓韶告訴她,李洛去了大都獻俘,一定能趕回來過年。
當崔秀寧看到大量的先秦簡書時,整個人都懵了,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至於姈子公主,一時之間她根本顧不上問對方是誰。
等到崔秀寧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這才向韓韶問起姈子的來曆。
韓韶把李洛交代的話說了一遍,崔秀寧才明白,原來這些珍貴無比的典籍,是姈子公主換回來的。
明白了這點,崔秀寧當然無法責怪李洛答應收留姈子。
就算換了是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收留姈子。孰重孰輕,崔秀寧還不至於拎不清楚。
橫豎是收留而已,又沒說讓她做李洛小老婆。
所以,作為女主人的崔秀寧,看在典籍的份上,對姈子公主還挺客氣。
“夫人!”李洛當著眾人的麵,當然隻能這麼稱呼。當他看到崔秀寧隆起的大肚子,頓時滿心都是溫柔的暖意。
這是他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
整整七個月沒見了啊。
兩人都感覺時間過去太久,如今彼此執手相看,相思之情儘化重逢之喜。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隻能矜持的一起進了院子,不好那麼熱情。
等到兩人回到內宅臥室,這才情不自禁的擁抱在一起,彼此都喘不過氣來,相互不要錢的種著草莓。
良久,李洛才放開目光迷離、鬢發微亂的崔秀寧,摸著她的肚子,“踢過你麼?”
崔秀寧臉上帶著一絲母性的光輝,“時不時踢我一下,有時半夜被小家夥踢醒,就再也睡不著了。”
“十月懷胎是個苦差事,秀寧,辛苦你了。”
“那有什麼辦法?你又不能替我懷。”
“哎,不對啊。你不應該說,我在日國打仗也辛苦了?”
“我去,你辛苦毛線。你在日國打了什麼仗,做了什麼事,我都問清楚了。你啊,就是在日國半打半玩兒,好處是得了不少。但要說辛苦,嗬嗬。”
“好吧警察媳婦兒,我不辛苦。那你想我沒有?”
“不想!媽蛋,我耳朵下麵這個草莓,今年估計消不了!你是章魚啊,帶吸盤的?”崔秀寧照了照鏡子道。
李洛笑道:“好了吧,那我脖子上的草莓呢,誰種的?”
…………
這是李洛和崔秀寧在古代過的第三個除夕夜,宴席當然非常豐盛,排場也都有了。
如今的李家塢堡,家大人多,被甄東秀管理的井井有條,有規有矩。終於有了豪門貴族的樣子。
隻是,李家的人口太單薄了。如今李沅和顏鐸都在海東,整個李家塢堡隻有三個主人,其中一個還在崔秀寧的肚子裡。
所以,崔秀寧乾脆讓甄東秀,姈子,石珊瑚三人一起陪著吃年夜飯,觀賞李家的除夕歌舞。
甄東秀是李家塢堡的大管家,與李洛的關係又有點特殊,所以並不拘束。石珊瑚是崔秀寧的親衛隊長,與崔秀寧朝夕相處,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席間也不拘束。
唯獨姈子公主,拘束的很。她坐在席上腦袋微低,不敢觀賞庭前的歌舞,也不敢享用案上的酒菜,顯得很是緊張。
“徐姈休要拘束,隻管受用便是。”李洛笑吟吟的說道,吩咐席間一個侍女,“給徐小娘子斟酒。”
李洛收留姈子公主後,給她取了徐姈這個新名字。反正龜山都親口承認徐福是神武天皇,她是徐福的後裔,姓徐應該沒錯。
“謝將軍。”姈子公主臉色微紅的輕輕點頭,神色放鬆了些。
李洛還真有點同情姈子,作為亡國公主,流落異國他鄉,寄人籬下,這滋味的確很不好受。
崔秀寧抬眸看看李洛的表情,這才放心的對付一隻大蝦。
嗯,男人神色坦蕩,對這姈子並沒有私情。這姈子麼,雖然表麵客氣,但對男人卻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
於是,崔秀寧的胃口更好了些。自從懷孕以來,她的飯量大增。為了胎兒健康,她也儘量多吃。
幸好並沒有胖。李洛回來,還問她是不是吃的太少,怎麼沒胖。
“珊瑚,你多陪陪徐姈,讓她不要太拘束。”崔秀寧說道。她對姈子,也是心懷憐憫。
吃完年夜飯,李洛和崔秀寧自然又回到房間膩在一起。久彆重逢,兩人溫存了半天,就開始說正事。
李洛一邊替崔秀寧按摩腰部一邊說:“年後你回到海東,帶去簡書,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崔秀寧趴在枕頭上點著腦袋,“謄寫簡書,先把副本全部整理出來。”
“對。”李洛摸摸她的肚子,感知裡麵的胎兒,“第一時間就組織人手謄寫出來。不管能不能看懂,直接照著筆畫謄寫。副本謄寫完,再把原本好好保存起來。”
崔秀寧道:“我知道。這些簡書太重要了,不能出一點岔子。我會建立一個石書閣,分門彆類保存在石匣裡麵。就是起火,也燒不到。”
李洛笑道:“媳婦兒聰明,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突然崔秀寧眉頭一皺,“小東西又踢我了,哎呦,還踢我,真不老實……對了,郡公大人,元廷準備任命你為兵部尚書呢。”
什麼?李洛按摩的手頓時不由自主停下來,“真的麼?”
“你以為我開玩笑?”崔秀寧冷笑,“這兵部尚書聽起來嚇人,其實隻是正三品,還不管軍務。而且,還設置了三位尚書。”
李洛臉色有點冷,母親的,感情到頭來用這個雞肋職務打發自己?更難以接受的是,他要當京官了。
這不能忍啊。
但當他看到崔秀寧笑吟吟的表情時,李洛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他忍不住親了女人一口,“你會告訴我,事情有轉機對麼?”
崔秀寧坐起來,“你在日國打仗,顧不上大都的事。這件事我當然要處理好。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話,你兵部尚書的任命不會下達了。”
李洛伸手捏著她的耳垂,輕輕揉搓,“那忽必烈大叔準備給我什麼新職務?”
崔秀寧道:“倘若順利,你應該是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但倘若不太順利,可能是浙東路達魯花赤。”
李洛鬆了一口氣,好啊。崔秀寧這麼說,他就放心了。就算浙東路達魯花赤,也比兵部尚書好得多啊。
起碼,任浙東路達魯花赤,他可以移民。
崔秀寧繼續道:“所以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我又把主意打在脫不合身上,你不是說他對你很欣賞,曾經想推舉你為水師萬戶麼?我的想法是,一旦最後沒拿到最理想的福建行省一把手,隻拿到浙東路達魯花赤的話,那就再謀取浙江水師萬戶的官職。”
李洛很滿意這兩個官職,無論哪個都成。他並不稀罕元廷的官位,他隻想挖人口。
“你是怎麼策劃的?”李洛想不到崔秀寧不聲不響就能改變兵部尚書的任命,換了他想要的官職。
崔秀寧解釋道:“首先,我派宗晝聯絡閩粵大山中的許夫人,告訴他福建行省押解稅款上京的具體時間和路線。前段時間,許夫人果然忍不住出手,派兵埋伏,劫奪了福建行省的稅款,高達一百多萬貫,還殺了幾個押解的官員。”
李洛明白,崔秀寧雖然說得簡單,其中肯定做了很多工作。光讓許夫人相信不是圈套,就要費很多心思。
“然後,我讓鄭和的一隻艦隊,以泉州小朝廷殘軍的名義,登陸泉州,來了一次武裝遊行。元廷如今水師極其缺船,隻能眼睜睜看著。”
“這兩件事一捅出來,現任的平章既丟失了全省稅款,又被宋朝殘軍登陸泉州,他這官當然就做不成了。十天前,他已經被罷黜平章的官職,降級留京。”
李洛道:“接下來,你就找了張三豐對不對?”
崔秀寧點頭:“對。張三豐隻是說閩省浙海海域不安,需要懂海戰的大員鎮守,就向元廷推薦你接任。然後,禦史大夫脫不合也推薦了你。這兩人一推薦,忽必烈大叔就開始考慮了。”
“之前,我就以你的名義,給太子真金送了一批日國的古董字畫,並說回國之後,願意替太子鎮守海疆。”
“這樣,太子聽到張三豐和脫不合推薦你,也表示讚同。如此一來,忽必烈大叔就說了一句話,他說,讓李洛擔任閩地平章,倒是個人選,可行。”
“但這時,浙東路達魯花赤也出缺了。忽必烈就說,閩浙相連,李洛也可任浙東路達魯花赤。嗯,等年後再說吧。”
“這樣一來,原本兵部尚書的官職就另外委任了彆人。起碼你不用再擔任兵部尚書了。”
李洛聽完,說道:“這麼說,我應該儘快去大都,等忽必烈召見我,然後才能敲定?”
崔秀寧道:“根據情報,忽必烈肯定是要召見你的。到底是平章還是一路達魯花赤,就看你的君前應對了。不過,有個人或許能幫上忙。”
“誰?”李洛一時想不起來。
“金光若。”崔秀寧燦然一笑,“她已經封了麗嬪。”
PS:今天真是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