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三線皆遭嚴重打擊而受挫的局麵,日軍紛紛敗退。然而日軍各部各將領都很清楚,眼前這場仗是他們敗不起的,必須想辦法克服眼前的困難。
然而麵對客觀現實,日軍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靠決心、靠意誌了。於是,隨後井上之房、野村佑直領黑田軍右備二番隊上陣。
後藤基次及黑田一成退還本陣,野村佑直露出鼓勁式的笑容,道:“二位辛苦,給了我們立功的機會,若我們此去明軍火力已經消耗殆儘,那應該給二位記下首功才是。”
黑田一成體會不到這話裡的鼓勁之意,反而覺得充滿嘲諷和調侃,沉著臉回答道:“野村,你少在這裡冷嘲熱諷。依我看明軍彈藥充足到幾乎不可想象,後續也不知還會有多少軍力,恐怕你連明軍的樣子也見不到就得退回!
即便萬一你能衝到明軍陣前,而且還能活著回來……哼,可千萬彆忘記告訴主公和我們,這支明軍究竟有多少人。”
野村佑直見他不領情,麵色也陰沉了下來,漠然道:“那就有勞費心了,不過當我回來時,想必已經帶著敵將的首級來請功了,到時候殿下的臉色可千萬不要難看啊。”
井上之房見他倆幾乎要吵起架來,不滿地道:“不可爭吵!大戰之中務必齊心,不可有辱黑田家家名!我等每戰必須全力以赴,此次若能破陣,自是我等心願,但卻不可大意。若不能攻取蓮花山,黑田家必將受人恥笑!”
後藤基次歎息道:“右衛門殿下,明軍勢強,絕非兒戲之說,我們每進一步都極為艱難。這支明軍的火力持續不斷,甚至可能不比碧蹄館一戰時明軍遼東軍主力的火力稍弱,實在令人震驚。
我認為,這極有可能是明軍主力在陣,還請務必保重。我也將向主公進言,看是否需要另做謀劃。最後也祝您武運昌隆,此次出陣能大獲全勝。”
井上之房致謝之後,與野村佑直領右備二番隊出擊。
右備二番隊上陣後並未急於發起進攻,而是原地對峙。井上之房另遣一半兵力作為彆動隊,由野村佑直率領迂回抄小路側攻以探虛實,並打算分散明軍注意力再行夾攻。
野村佑直領彆動隊行進,但在接近之後被明將楊登山部瞭望哨在望遠鏡中察覺,楊登山當即領六百兵轉向迎擊。野村佑直見行軍敗露,乾脆加快進軍,隨即兩軍發生混戰。
這一次由於日軍畢竟潛行逼近,明軍隻來得及打了兩輪齊射便被靠近接戰。不得不說,日軍雖然整體個子較矮,但近戰的能力其實還不錯,野村佑直這種從小練武的武家精英更是連續砍殺六七人而與楊登山相遇。
好在楊登山也不是好相與的,他也是九邊將門之後,從小習武且近些年來多次參戰,無論武藝還是戰陣經驗都不錯。
二人互鬥十數回合不分勝負,但此時從兩軍整體實力而言,明軍卻凸顯出了裝備優勢——這支宣大明軍作為高務實的嫡係,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披甲率達到了100%,導致明軍士兵可以不畏日軍很多非致命攻擊,不久便占據上風,然後發動了反突擊。
明軍在被接近之後臨時應戰,居然很快能打出反突擊,這使得日軍完全措手不及。雙方交戰時間雖然事實上並不長,但日軍已經苦戰難支。野村佑直見狀,知道再戰下去勢必完敗,隻好含恨敗退。
另一邊,井上之房聽見彆動隊已與明軍交戰,當即下令向明軍陣地進擊,再逢火炮持續在日軍陣中砸下一顆顆鐵彈。此時日軍發現,明軍火炮的彈丸沒有發生彈跳則還好一點,但凡那些實心彈丸發生彈跳,那就必將帶來一連串的傷亡。
井上之房嚴令不得後退,拚死向前,無奈明軍火力實在太盛,井上之房難以前進。兩軍步兵倒是再次形成對射之勢,但在明軍火炮壓製之下,日軍鐵炮射程難以有效射殺“滿著甲率”的明軍。
而日軍雖儘力在避開炮彈,仍死傷不少,再加上己方不僅著甲率比不上明軍,連甲胄質量也沒得比,這就更加傷亡慘重了。
這就應了高務實一直以來堅持的觀點之一:戰爭打的就是錢,而錢要想花起來有更好的效果,那就需要科技領先——明軍的甲胄優勢其實如果讓高務實自己親自來看,他會覺得並不特彆大,因為這支明軍本是騎兵下馬作戰,他們身上穿的是騎兵罩甲。
這玩意其實比不上專門為步兵打造的戰甲,基本隻能護住上半身不說,厚度也因為考慮到馬匹載重而比步兵甲要薄。
然而,相比於日軍而言,這樣的罩甲已經很難對付了——彆以為普通日軍士兵手裡拿的都是後世很多人吹噓的所謂“日本刀”,很多人的武器實際上不過是鐵頭竹矛這個檔次的玩意兒。
多說一句,早年間剛剛投靠高務實的許多廣西狼兵也曾用過很長時間的鐵頭竹矛,但他們的鐵頭竹矛實際上遠比絕大多數日軍的要精良。
原因也不複雜,其一是他們竹矛的“鐵頭”——也就是矛尖——是京華供貨的,質量上層,破甲能力相當可觀;其二他們的竹矛本體因為當地盛產桐油而得到了極佳的強化,如果不能刻意找個十分合適的角度去砍,就算是明軍自家製式的雁翎刀都砍不斷,隻會被滑開或者彈開。
日本目前除了金銀之外,其他資源很是匱乏,因此日軍製造竹矛可就遠沒有如此講究了,隻能選擇比較好的竹子——這個他們倒還不缺——粗粗加工就了事。
這樣一來,日軍武器不如人,戰甲不如人,雖然混戰起來之後不必再擔心挨炮擊,其近戰凶悍得到發揮,這一點不遜於明軍。但是很可惜,又被明軍的身高和力量優勢抵消了,那自然越打越被動。
井上之房心中焦急,寄希望於彆動隊能有所突破,卻在此時望見彆動隊潰敗,反而在向自己靠攏。井上之房長歎一聲,知道再無希望突破,隻得下令全隊先行撤退。
隨後黑田直之、桐山信行領左備二番隊奉命再次強攻,戰前桐山信行與全隊共飲往生酒。
桐山信行又是鼓舞又是恐嚇,大聲道:“今日出陣,不勝不還!你們的武勇會感動天神,將被世人銘記!生者儘享此生榮耀,死者家門將由太閣殿下護佑,轉世之後將為大名、武士!如有畏懼者視為逃兵,立即處死!父母妻小也要連坐治罪!”
經桐山信行下令後,全隊皆表示願意死戰到底——真假就不知道了。
然而即便如此,戰況卻依舊打臉,黑田直之連續三次試圖強行突破,幾乎衝至陣前,卻已身負兩處創傷,被桐山信行救回,左備二番隊幾乎全滅。
黑田長政見狀感歎:“我觀明軍火力如此密集,反複不斷,真不知究竟有多少兵力在此,按兵不動卻單純以火器殺傷我軍,如此戰局實為我黑田家之恥辱。
依我看來,明軍的火器應都集中在其陣地前沿,若能奮力攻下該處,將火器反為我用,即便他有數萬之眾,我也將利於不敗之地。”
母裡友信一臉愁容,說道:“至今仍未知明軍兵力虛實,僅觀聲勢似乎有大軍在陣,但在下總覺得有些不對,難以斷定是否為疑兵之計……”
黑田長政心中提醒自己要堅決,因此搖了搖頭,下令道:“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攻下此地,就算明軍兵力多我數倍,奪來明軍的火器也能扭轉戰局。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想必定會令他們肝膽俱裂吧!秀元殿下即將到達,吾父也將隨後便到,勝利終歸屬於我軍!至於眼下,這支明軍的虛實就讓我來揭開,此戰的勝者隻能是我們黑田軍!”
於是,黑田長政自領本隊三千,全力發起強攻。或許是因為主公坐鎮,黑田軍士氣大漲,前赴後繼,冒死衝鋒。黑田長政下令本隊舍去防禦,全速前進,勿管他人生死,不得遲緩畏懼,並令鐵炮隊離明軍七十步之內才能在掩護下進行射擊。
明軍方麵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應對,火炮及弓箭依舊如常,但此次卻不能完全阻擋日軍的突進。明將牛伯英令火槍陣迎敵,百二十名火槍手結隊三排交替射擊,同時還留下了二十人作為預備隊,以免戰線上出現損失沒人增補。
除了火槍之外,明軍還有神機箭車等多種火箭輪次發射——火箭類火器是高務實軍改後明軍少數得到保留的“舊式武器”之一,不僅絕大多數類型被保留,甚至還加大了研發力度,大大提高了對新式火箭類武器研發的獎勵。
當然,軍改後的明軍火器除了火箭類武器之外,“雷”式火器也有很多被保留,但總體來說就是地雷和水雷兩類。
投擲型的“雷”式武器除了手雷之外,需要使用器械投擲的那些就由於一些技術原因而暫時被擱置了下來。
其實這主要是因為高務實認為“遠程轟炸”應該是火炮和火箭的活,而這兩種武器要能達到“轟炸”效果,需要的是諸如“開花彈”之類的專業炮彈,而不是搞個投石車把地雷扔出去炸——隨著科技發展,投石車的精度即便目前與火炮相差不大,但將來的差距那就太大了。何況投石車本身體積太大,機動性過於拉胯。
由於這些原因,此時陣地之間火光陣陣,流彈四射,炮聲連連,日軍打得十分艱苦。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他們發現,可能是由於經過多輪消耗,明軍火力已明顯減弱,這或許是明軍火藥與彈丸庫存不足的顯現。
實際上這是誤會,明軍火力減弱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火炮打了這麼多輪,炮管已然過熱,必須降低發射速度了;二是明軍的火箭類武器又沒有自動裝填機,發射之後需要一根根去裝填,打完早前裝填好的那些之後就必須一邊打一邊裝了。
黑田軍本隊此時已臨近明軍百步以內,黑田長政見狀一麵下令鐵炮隊列陣射擊,一麵傳信各番隊發起總攻。
明軍此戰的總指揮解生見形勢危急,便也下令全軍出擊,同時令火器部隊不得中斷射擊。牛伯英擔憂火器不得中斷則勢必也將傷及己方,解生說道:“我們眼下首先需要守住防線,因此說是出擊,但所能出擊者不過六百,敵眾我寡,必須要儘可能的給予敵寇最大傷亡,同時也為時刻彰顯大軍主力在此之象!不必疑慮,你在此坐鎮,我與楊登山出擊迎敵。”
黑田軍已發起全麵總攻,鋒線已與明軍交戰,明軍白杆兵結陣對敵。這白杆兵不愧是曆史上的著名勁旅,尤其是在這種山地丘陵地貌下作戰打防守戰,幾乎以一當五。
雙方陷入大戰,一時膠著,黑田各隊家將陸續突入戰場。黑田家猛將母裡友信揮舞一丈長的名槍“日本號”(還真叫這名字)左突右殺,勢不可擋,終與明將解生相遇。
解生提刀迎戰,二人各展技藝,往來二十回合,解生漸漸難擋母裡友信的攻勢,加之其長槍“日本號”一寸長一寸強,解生這蒙古族將領手裡的彎刀很不好發揮,終於被其刺傷,掀翻在地。
母裡友信大喜,正欲趁勢追刺,忽被流矢射中右肩及腿部,不得已回撤本陣。黑田長政再次鼓舞戰心,嚎叫喊殺,日軍殺氣更旺。
正值緊要關頭,黑田軍兩翼側後各有一支騎兵殺來,其勢迅猛,軍容壯盛,卷起塵煙滾滾驚動天地。
明將頗貴率李盆喬、劉遇節率近兩千精騎殺至。不同於方才這支守備防線的明軍有很多是騎兵下馬作戰,這支突然殺出的明軍騎兵卻是“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明軍騎兵從黑田兩翼衝入後,黑田軍頓時散亂,七零八落,傷亡倍增。黑田長政臉色大變,驚呼道:“這才是主力!明軍以本隊作餌,以逸待勞,加強彆動隊奇襲,終成夾擊。失策了,他們這是用了武田信玄軍師山本勘助的啄木鳥戰法!”
明軍當然不知道什麼啄木鳥,這一招在明軍作戰之中其實是經常有之的,不過是典型的“以正合,以奇勝”的一種運用。
黑田長政見己方已經潰亂,倉皇下令全軍撤退,逃向後方,打算先於毛利秀元會合再說。同時他也隱隱擔心起來,明軍在蓮花山這種地方居然有如此防備,那麼父親大人期望的“奇襲”豈不是尚未展開便已然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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