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艦隊炮轟大阪?嗯,這話聽起來居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痛快感,可惜高務實暫時還不能隨意表態。
黃芷汀可以隨便表態,因為此處不是南疆,她不是做決定的人,就無須考慮太多的後果,隻需要表明態度即可。
她的態度本質上是不允許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至於為島津家撐腰,亦或者炮轟大阪雲雲,那個隻是手段。
態度不能輕易變化,輕易變化態度那叫朝秦暮楚;手段可以隨時調整,隨時調整手段那叫見機行事。
做決定的人是高務實,所以後果什麼的,都該他來考慮。
“島津家可否得知這一消息?”高務實問道。
“應該是得知了。”高陌道:“水晶樓來的消息,說島津家聽到消息之後內部有些不穩,家督島津義久因為一直在病中,此次也同樣反應遲鈍。不過島津氏的‘家督名代’島津義弘倒是態度堅決,認為可以依靠北洋海貿同盟的支持,並且立刻派人向水晶樓表達了請求支持的意願。”
高務實點了點頭,道:“島津義弘既然態度堅決,這件事就還有辦法。”
“家督名代是什麼?這個島津義弘的態度很重要嗎?”劉馨這時插了句嘴,朝高務實問道。
高務實隻好解釋了一番,告訴她說,島津義弘是島津家智勇雙全、數一數二的名將,曾在木崎原之戰、耳川之戰中表現亮眼,戰功累累。但在天正十年(1582年),島津義弘有兩次表現讓身為他大哥的家督島津義久不太滿意。
首先是當時島津義弘奉命主持平定肥後的戰事,卻拒絕把領地從真幸院移封至八代。雖說島津義久脾氣還比較好,但也難免對島津義弘的恣意任性心存芥蒂。
接下來,島津義弘在指揮用兵肥後時又出了點意外,居然約束不住新納忠元、山田有信等將領,結果遠征在外的部隊屢次擅自行動,打亂了島津家決策層的戰略布局,以致島津家大軍雲集肥後一年多,最終卻隻是勞民傷財、師出無功。
島津義弘的這兩次表現,不僅讓島津義久與他的兄弟情誼有所疏遠,而且也使島津義久對島津義弘能力的評價大打折扣。甚至,島津義弘還一度被島津義久命令返回真幸院,不許參加鹿兒島的談合會議。可見這時兩兄弟的關係一度降至冰點。
在島津家重臣上井覺兼等人的斡旋調解之下,島津義久和島津義弘的關係才逐漸緩和。天正十二年(1584年),島津義弘得到重新起用,奉命平定肥後北部的隈部、小代、有働、臼間野、小森田等敵對國眾。
這一次島津義弘可能是因為之前受了氣,打算憋大招,果然出手不凡,僅用不到一個月時間,就靈活運用政治、軍事手段,雙管齊下,恩威並用,將這些敵對國眾一掃而平,再次證明自己超強的戰略能力,令島津義久和家中諸將刮目相看。
因此,在天正十三年(1585年),島津義久挑選“名代”人選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島津義弘。同年五月二十五日,島津義久先後與伊集院忠棟、島津忠長、上井覺兼、本田貞親、村田經定、平田光宗六位老中單獨密談,六位老中都認同島津義弘出任“名代”的資格和能力。
六月三日,島津義久派出“奏者役”町田久倍、伊地知重秀前往八代城,向駐守八代城的島津義弘本人以及在番諸將傳達了任命島津義弘為“名代”的命令。
六月十六日,島津義久再派上井覺兼到八代城,向島津義弘送達一份類似於授權書的書狀,書狀中不僅授權島津義弘“國家之儀等禦裁判”(意為裁決國家各種大事),而且還宣布島津義弘可以“禦當家就相続”(意為繼任一家之主)、“禦家督可為禦相続之由決定之上者”(意即繼承家督之位一事已經經過眾人討論決定)。
這就是說,島津義弘就任的“名代”,不僅是字麵上的代理人,而且還包含有指名繼任家督之位的繼承人的意思。
劉馨聽完,皺眉道:“然後呢?島津義久是隱退了,還是拿出日本特色來,名義上退位,實際上仍然掌握大權?”
“你有個誤會,島津義久讓島津義弘做自己的‘名代’,並不代表他本人需要退位。島津義弘實際上是充當其兄不能出麵之時的代表,同時身兼家督繼承人。”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不過,你這話也不能算錯,在豐臣秀吉的九州征伐之後,島津義久的確在名義上把家督讓給了島津義弘。
嗯,但那隻是對外說法,實際上島津家的藩政依舊是島津義久在發號施令,島津義弘實際上隻是在家中諸重臣的支持下,對軍事行動方麵擁有巨大的號召力而已。
當然,任命島津義弘為名代時,時年五十二歲的島津義久不僅對自己的病情好轉已經不抱希望,甚至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十分悲觀。更為嚴重的是,島津義久一直沒有兒子。
島津義久的正室為其祖父島津忠良之女華舜夫人——也就是他的姑姑,其繼室為種子島時堯的女兒圓信院,生有禦平、玉姬、龜壽三個女兒,總之沒有男丁。
因此,島津義久在指定島津義弘擔任‘名代’的時候,順帶一並指定島津義弘為家督繼承人。這表明島津義久此時感受到了空前未有的危機,為此不得不采取公開指明繼承人的措施,以穩定家中人心。
島津義弘既已就任家督名代,又取得下一代家督的繼任資格,其權勢和威望自然高漲,在其居城八代城形成了新的權力中心。從那時起,島津家的家臣們便把此時的島津義久、島津義弘兩兄弟稱為‘兩殿’——‘殿’是日本家臣對家主的尊稱。
兩殿的出現,意味著在家臣們眼中,島津義弘的地位已經和島津義久平起平坐,仿佛有兩位主公。這一時期島津家的核心權力二元化的特殊政治體製,也可以說就是‘兩殿’體製。”
劉馨點了點頭,沉吟道:“所以這次島津義久雖然反應遲鈍,但既然麵臨的是豐臣秀吉的又一次軍事威脅,島津義弘便義不容辭地‘代表’家督表態了?而島津義久究竟是因病遲鈍,還是故意裝病以免將來再次戰敗,島津家受到嚴厲懲罰故而特意如此操作,現在卻還不好說?”
“很有可能。”高務實點了點頭,道:“前次九州征伐,島津家的投降也比較奇葩,它並不是由島津義久一個人宣布投降就了事的,實際上是四兄弟分彆向豐臣秀吉表示臣服……總之,可能在豐臣秀吉乃至很多人眼中,島津家的事情要四兄弟統一決定。”
劉馨愕然道:“既然是兩殿體製,怎麼又要四兄弟一起決定了?”
“兩殿是實情,四兄弟一起決定是誤解。”高務實道:“何況老四家久那檔子事有些古怪——本來,九州征伐的前戲是豐臣秀吉派仙石秀久連同長宗我部元親、長宗我部信親及十河存保,率領6000人的豐臣聯合軍先鋒隊率先登陸九州。
島津老四家久因為負責那一帶的防務,於是也沒請示,直接率兵迎擊,這場仗他打得很好,果斷擊敗了對方,島津家獲勝。
但豐臣秀吉後續的二十五萬五千大軍分作兩撥,分彆登陸而來,這一次一貫堅持精兵政策的島津家就沒法抵擋了,島津家久作為前線主將之一率先與豐臣秀吉展開和談。
不過這一談卻談出了問題,他在和秀吉的兄弟秀長會晤之後不久便莫名其妙的的死了,外頭出現兩種傳言,一說是豐臣秀長將他毒殺,另一說則是島津家對他單獨和談不滿而暗殺了他。”
“到底誰殺的?”劉馨問道。
“不知道,但我覺得都不太可能。豐臣家沒理由殺一個率先投降的島津家主要將領,島津家四兄弟也一直還算團結,他們不過是會在危機時刻裝作不團結而已,那其實是作為戰國大名保護家族的一種兩頭下注的慣用手段。”
黃芷汀聽了許久,此時忍不住輕哼一聲,道:“一群牆頭草。”
高務實笑了笑,道:“畢竟延續家名才是他們眼中的第一要務嘛。”
劉馨沉吟了一下,則道:“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名義上的家督島津義弘主戰,實際上的家督島津義久裝聾作啞?那東家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幫義弘一把了,就像芷汀方才所說的一樣,我們要以實際行動對島津義弘予以支持。”
高務實說到此處,略微沉吟了一下,又道:“不過,調集在呂宋的北洋艦隊主力去日本,一來時間上來不及,二來也沒有必要……去和成國公說一聲,我需要他們把在日本各地貿易的艦隊集中一下,與京華的貿易艦隊在鹿兒島組成聯合艦隊,去繞九州島轉一圈。
以下地點務必靠近海岸,讓岸上的人看清楚艦隊規模,包括宇土城、長崎湊、平戶城、博多町、下關湊、中津城、府內城。”
這後半段已經是下令了,所以高陌連忙記下高務實提到的這幾處地方。劉馨則皺眉道:“光在九州島轉轉就行了麼?”
高務實道:“九州征伐之後,豐臣秀吉把一批原先九州大名給‘複活’了,但不是全部,同時他又分封了一些自己的部下在九州島。這其中包括加藤清正、小西行長等,而且自己也分了一些藏入地在那邊,所以繞九州島轉一圈已經可以表明咱們的態度了。”
“哦……”劉馨恍然道:“你是說,大阪城現在的局麵,也是豐臣秀吉的試探?”
“是。”高務實點頭道:“豐臣秀吉現在關注的應該是關東征伐,這件事畢竟是連德川家康都同意的大事,他現在不大可能再搞一次什麼九州征伐。
即便真要動兵,估計也頂多就是號召西南大名出兵討伐島津。此時此刻,咱們派艦隊繞九州島一圈,就是為了讓豐臣秀吉知道,如果他真要動,彆指望除了九州島上現有的軍隊之外還有一兵一卒能上九州島。”
劉馨皺眉道:“咱們隻管海上?島津家被削藩之後剩下的地可隻有薩摩、大隅兩國了,他們單獨麵對西南大名有把握嗎?”
“以島津家的戰鬥力來說,十成把握不敢說,七八成應該問題不大。”高務實想了想,乾脆道:“那就再幫島津家一把,低價賣給他們兩千杆二手槍,但不給萬曆二式,給隆慶二式或者萬曆一式就行了。”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還有一件事,在做這些的同時,讓水晶樓宣布海貿同盟將暫停向全日本出售硝石——除了島津家。至於理由嘛,讓他們隨便找一個就好。”
劉馨忍不住笑道:“這一手有點狠,我看可能比艦隊繞島的威力還大一些。”
那是肯定的,日本幾乎不產硝石,這玩意差不多全靠進口,而日本的對外貿易現在基本上被海貿同盟壟斷,隻要斷了硝石來源,他們連火藥都造不了。
如今豐臣秀吉打算搞關東征伐,要是忽然沒了火藥補充,那就隻能用電庫存貨,打完就沒了後續,這肯定不能接受。
關東北條家的小田原城號稱日本第一堅城,火藥都沒有,靠人海還是靠長期圍困?雖然原曆史上小田原城還真是被長期圍困給圍到北條家內部矛盾而最終開城投降,但豐臣秀吉又不是圍著城池就萬事不管了,如果沒有時不時轟它幾炮,城裡的人哪有什麼壓力?
所以硝石一旦進口受限,豐臣秀吉肯定坐不住,畢竟現在征伐關東已經形成內部統一意見了,如果現在被迫喊停,對他的威望打擊是很大的。
高務實這樣一安排,高陌馬上去辦了。黃芷汀看來對此仍然有些意猶未儘,搖頭道:“老爺看來是不希望日本現在出現什麼變故?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克製了。”
“嗯,差不多吧。”高務實道:“我不太希望現在就讓京華拿出十成實力去震懾他們,隻要讓他們知道海貿同盟不好惹就行了。”
那是當然,拿出十成實力去威懾的話,援朝戰爭練兵的計劃搞不好直接泡湯了,也就起不到削弱豐臣秀吉和參戰大名們實力的作用,這與他的計劃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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