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最終進行得毫無意義,雙方的看法差距太大。高振炘懶得繼續和他們廢話,下令繼續關押幾名西班牙大珍寶船隊高層指揮官,同時和高逸民、高木三等人回到指揮室討論接下去的作戰安排。
首先是參戰的幾艘戰艦都需要臨時修複一下。這個任務其實早已經安排下去了,不過四條戰艦上儲備的備用修複物資未見得足夠,現在各艦損管的彙報已經上來,需要高振炘安排從其他艦隻調撥支援。
臨時的修複肯定不如去船廠,不過好在這年代雙方的炮擊基本也就能傷到水線以上的部分,這樣的損傷臨時換些木板加固一下,然後做個簡單的防水密封,也就能湊合用了。
京華的四條戰艦,尤其是“登州”號和“金州”號兩艘巡洋艦傷勢看起來挺嚴重,尤其甲板以上部分,看著仿佛是被槍林彈雨洗過一遍似的,到處是觸目驚心的破洞和被鏈彈“削”斷的碎木。
但其實這種損傷對於戰艦本身的影響並不大,各艦損管們初步估計,在今晚水手們睡覺前就能大致修複完畢。
當前戰艦修複工作最大的難點,是那艘被俘的原西班牙艦隊旗艦“聖安東尼奧”號。這艘西班牙大蓋倫帆船的前桅攔腰折斷,現在根本不可能替換——彆說不可能隨船攜帶數十米長的桅杆材料,就算有材料也換不了。這玩意是從龍骨往上立起來的,甲板以下還有各種加固,甲板以上也有一大堆支索與它連接,就算進船廠修複,那都是需要各種拆拆裝裝的大工程,更何況現在還在海上。
這樣一來,“聖安東尼奧”號接下去的航速就要明顯減慢,可能會影響到艦隊的整體航速。不得已之下,高振炘隻好給它又安排了一艘武裝運輸艦作為拖船,輔助其提高航速。
雖說武裝運輸艦本身噸位比它小三分之一,做拖船其實未必好使,但幾艘主力戰艦不可能去做拖船。西班牙人其他幾艘大蓋倫本來倒可以做拖船,可惜它們的傷勢也不輕,去馬尼拉的最後這一段航程又是以逆風為主,用他們的軟帆船還不如用硬帆船,所以現在也顧不得那些了,能快一點是一點,隻好用一艘武裝運輸艦頂上。
損管工作大致便是這些,除此之外還有傷員救治問題。三個人商議了一下,覺得各艦自己照顧傷員似乎並不是最佳選擇,倒不如臨時將一艘武裝運輸艦的用途變化一下,專門來安置傷員。
武裝運輸艦定員為180人,但因為其本身乃是運輸艦,運載能力還是很強的。隻要不參與戰鬥,專門用於安置傷員顯然能滿足需求。何況這樣一來還便於集中醫護力量,效果應該還能更好。
為此,三人找來幾名隨艦醫師詢問了一下,醫師們都很讚同這一安排。高振炘不再遲疑,立刻下令照此辦理。之後高木三思索著建議道:“司令,屬下覺得如果這個安排行之有效的話,似乎可以上報給老爺,看看咱們兩洋艦隊今後是不是可以專門配一兩艘救治傷員的船隻。”
高振炘笑道:“這可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剛也在琢磨這事,你就提出來了。”
旁邊的高逸民也道:“我看這個思路可行,就像現在陸師配專門的工兵營一樣,工兵營裡的醫療小組就有些像你們說的這種醫療船。”
三人哈哈一笑,這件事就算這樣定下來了,隻等到時候打完仗上報給老爺定奪。
緊接著,他們就開始正式討論起馬尼拉攻城戰來。這一戰肯定要分為海陸兩個部分,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海陸兩部分的聯係並不算太大,因為根據之前的情報,艦隊在海上——哪怕停靠在港邊,也因為射程不夠而無法對馬尼拉城進行有效炮擊。
所以他們首先討論的是登陸問題。登陸問題的關鍵點,在於是先讓陸師去巴石河北岸登陸上岸,還是先讓艦隊解決西班牙人停靠在馬尼拉港的艦隊,然後陸師再上岸。
這個先後順序之所以值得一談,主要是考慮對方艦隊的影響。按照之前的情報來看,西班牙人在馬尼拉應該還有6-7艘戰艦,都是蓋倫船,但他們的噸位是否都為大珍寶船這一類的1200噸級,這一條則尚不確定。
按照正常來講,最大應該也就是1200噸級,因為今年出征英格蘭的無敵艦隊旗艦“聖馬丁”號似乎也是1200噸級,由此判斷西班牙目前建造的主流大蓋倫恐怕就是1200噸。
同時,葡萄牙人在無敵艦隊中的本編隊旗艦“聖胡安”號似乎也是同樣水平。這就意味著“伊比利亞聯盟”[注:腓力二世現在也兼任了葡萄牙國王]兩個殖民帝國卡斯蒂利亞和葡萄牙的造艦水平基本處於同一檔次——當然作為陸地相連的“君合國”,水平相似也不足為奇。
本著料敵從寬考慮,倘若西班牙人在馬尼拉還有7艘1200噸的大蓋倫存在,高振炘還是傾向於先打完海戰,擊敗西班牙艦隊或者將西班牙艦隊逼得龜縮在港內之後,再安排陸師登陸上岸。
若非如此,倘若北洋在巴石河北岸安排登陸的過程中被西班牙艦隊偷襲,那就可能造成較大且不必要的傷亡——畢竟巴石河北岸可沒有港口,就算木製風帆戰艦靠岸不像後世的鋼鐵船舶要求那樣高,但總也不能直接去擱淺吧?
無論是安排搭建臨時碼頭,還是放下小艇運輸登陸,這期間艦隊都會密集聚集而且不能隨意行動。倘若西班牙艦隊突然殺來,光是離開近海、調整陣容等,都會給艦隊帶來很大的麻煩。
艦隊方麵如此想,陸師方麵的想法則顯然不同。京華兩洋艦隊和西班牙艦隊的戰術思路不同,前者一直是堅持炮戰戰術的,非到萬不得已不會考慮打接舷戰,所以陸師留在船上本身毫無意義。如果艦隊在戰鬥中遭受什麼損失,陸師反而還會跟著倒黴。
高逸民認為陸師應該及早下船,他的理由是西班牙大珍寶船隊一戰全沒的消息既然沒有外傳,那麼馬尼拉的西班牙人現在應該還不會有什麼戰備,他們甚至還極有可能正懷抱著等待大珍寶船隊抵達的心思。
在這種情況下,陸師搶先在巴石河北岸登陸並不太可能讓西班牙人得知,而哪怕巴石河北岸有西班牙人或其走狗給馬尼拉的總督府通風報信,時間上也已經來不及——有這個時間,遠征艦隊應該已經南下去找西班牙艦隊決戰去了。
而且高逸民認為,陸師登陸對馬尼拉城的震懾力會更大一些,因為馬尼拉城中既然連帶士兵在內的西班牙人都隻有兩三千,陸師這龐大的兵力就足夠讓他們神經緊張。
這次的陸師有多強?步、炮武裝家丁合計一萬三千餘人,接近一萬四千。
這其中,來自於各家勳貴的武裝家丁為5600人,大致是三大國公每家出300人,侯爺們每家出200人,伯爺們每家出100人。
京華方麵則臨時調用了南洋艦隊的部分陸戰隊,與北洋艦隊陸戰隊一起暫編為兩個協,約8000人。
高逸民擔任陸師主將,領南征暫編第一鎮統製之職,勳貴所屬的5600人合編為南征暫編第三協,受高逸民節製。
這樣的兵力,可以說零頭都比西班牙在馬尼拉的總兵力還要強大,而且遠征軍也不是南洋土著,是一支火器化程度甚至比西班牙陸軍還高的“現代化軍隊”。
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西班牙人腦子沒有抽風,就一定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雖說馬尼拉的城防體係本身稱得上堅固,擁有棱堡式的建造風格,但棱堡也不是萬能的,倘若京華仗著火炮力量強大,不計成本的狂轟濫炸,再堅固的城堡也終將有被毀滅的一天。
更何況當西班牙人知道大珍寶船隊戰敗被俘,馬尼拉外海被一百多艘大海船遮天蔽日地堵塞之後,這種恐懼肯定更甚。
棱堡雖固,棱堡中的人總是要吃要喝的。雖然西班牙人把馬尼拉當做“殖民據點”,一直以來都有進行戰爭儲備的習慣,然而菲律賓不是俄羅斯,熱帶的天氣擺在這兒,儲備的糧食物資黴變時間都很早,一旦糧食變質或者吃光,接下去怎麼活?
人吃人嗎?馬尼拉一共也就兩萬多人,就算真搞人吃人,也不過多苟延殘喘一兩個月。隻要馬尼拉無法取得援軍和物資,失敗依舊是不可避免的。
援軍能來嗎?能擊破外海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嗎?顯然不大可能。即便無敵艦隊大勝英格蘭,西班牙海軍主力也不可能大舉出征到遠東來。這裡不僅有損耗問題,還有國力——尤其是財力問題。
卡斯蒂利亞王國早就欠了一屁股債,雖然宣布破產可以解決一部分麻煩,但所謂“賴賬”其實並不是真的就讓這筆欠債清零,它隻是代表不再直接拿出那麼大一筆錢來歸還,而債務會變成卡斯蒂利亞王國各種稅收收入的抵押部分,按期按比例償還給債主們。
換句話說,錢還是要還的,隻不過被強行的分期支付了。原曆史上,後來西班牙借款越來越多,哪怕美洲金銀不斷加大開采力度都補不足,就是因為這其中還有利息問題——借得越多,將來償還起來就越困難。
哪怕動不動就來個破產,也隻是把當場暴斃變成久病纏綿,越是拖得久,就越是隻有死路一條。
在這樣的財政壓力之下,西班牙人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遠東來,而且還和如此龐大的一股海上力量交戰。
原曆史上荷蘭處於“海上馬車夫”的高光時刻時,在南洋也隻能乖乖給鄭芝龍上貢,買鄭芝龍的旗幟才能順利在南洋地區活動。難道是那個時候的荷蘭海上力量還不夠強嗎?
顯然不是。鄭芝龍當時雖然號稱擁有二十萬帶甲、3000艘海船,但這二十萬裡的水分根本不必說,看他們麵對韃清時的表現就知道。
而那3000艘海船也不是現在京華這種製式武裝運輸艦,大多以噸位較小的船隻為主,麵對荷蘭的大帆船根本沒得比。之所以料羅灣海戰能打贏,一來是真正的蟻多咬死象,二來荷蘭人對於東方水戰常用的大規模火船戰術的確不習慣,也不太會防備。
而事實上,當時的荷蘭雖然本土陸地疆域小,但實力卻足稱強大。在其高光時刻,荷蘭讚河兩岸集中著約60家造船廠。這些造船廠普遍采用風力鋸木機、動力運料器、滑車、絞轤、重型起重機等機械化裝備,提高了工廠的勞動生產率,幾乎一天就能生產一條船。
其在造船設計、船體部體等環節實行標準化管理,荷蘭政府在阿姆斯特丹專門成立了研發航海裝備、製造航海儀器和繪製航海地圖的部門。社會化的造船模式,減少了生產和使用成本。
這一模式包括三個方麵:一是銷售策略,造船廠既接受消費者定製,又對外銷售,盤活了整個造船市場的資金;二是降低成本,在那一時期,荷蘭產的船隻比英國產的船隻價格便宜40%-50%,競爭力之強不言而喻;三是種類多樣,比如運輸用的“大肚船”、速度較快的“飛船”以及捕魚用的“大帆船”等船型都風靡歐洲。
當時荷蘭造的船隻設計合理、結構堅固、工藝先進,而且船隻操作人員要比其他國家的船隻少20%,這對於當時僅有150萬人口的荷蘭來說至關重要。
結果是什麼?結果就是在荷蘭發展的黃金時期,全世界有2萬艘船隻,其中3/4是屬於荷蘭的,比其他國家的總和還要多。那個局麵就好像海灣戰爭之後、紅朝海軍發力之前的美帝海軍,稱得上是一家吊打全球。
然而,即便是以這樣的實力,荷蘭東印度公司[荷蘭兩大壟斷殖民公司之一]在和鄭芝龍打了一場料羅灣海戰之後也隻能認慫。東印度公司甚至在公司記錄中哀歎:“公司在遠東的力量被橫掃一空”。
為什麼打得這麼慘了還不敢報複?當然是有力使不出,當時的荷蘭是個商業氛圍很濃的殖民帝國(當然當時的政體不算帝國,甚至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君主國),它必須考慮遠征遠東是否劃算、
顯然這是一筆絕不可能劃算的買賣,因此對於荷蘭人來說,既然戰敗,繳納“過路費”也比勞師遠征靠譜。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點,距離嚴重限製了力量的發揮。
西班牙此刻的海上實力雖然也強,甚至它現在還擁有葡萄牙這個強力的海上盟友,但也絕不可能有足夠的財力支撐起一個用於遠東的無敵艦隊。
高務實一直以來都不擔心“兩牙”的軍事報複,而至擔心影響了貿易和白銀流入,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
彆說萬裡迢迢跑來南海了,光是看看英西戰爭就能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西班牙遠征英國,則西班牙必敗;英國遠征西班牙,則英國必敗。
距離,在這個時代就是這麼牛。除非進攻一方在科技文明上實現了碾壓,否則必敗無疑。
因此高逸民堅持認為,陸師應該更早的登陸上岸,與艦隊呈陸海兩路威逼馬尼拉之勢。隻要造成了這樣的戰略態勢,馬尼拉方麵再得知遠征軍還有2000西班牙俘虜在手時,才會認真考慮要不要和遠征軍談談和平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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