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馨所部駐留金邊的第五日,阮潢已經領著定南警備軍一萬兩千餘人,以及初步整編後的磅清揚柬埔寨降軍八千人,合計兩萬大軍加急趕到。
原本木薩利離開磅清揚之後,磅清揚投誠的守軍高達兩萬三千之眾,如果按照阮潢早年在安南時的標準,這批人裡頭至少有一萬八千左右還是可以繼續從軍的。
不過,阮潢現在已經徹底投靠了京華,並且是第一個以安南降將執掌京華警備軍一部的人,他的選兵標準已經提高了很多。如果按照他現在的標準來挑選,這兩萬三千人可能隻有零頭能保留下來——三千人而已。不過現在局勢還比較敏感,肯定不能進行那樣嚴苛的整編,因此他最終保留了八千人。
他隻給吳哥留下極少的兵力,自己帶領大軍前來金邊,自然是有要事,這個要事就是準備按照黃芷汀的意思瓜分柬埔寨。
其實此時黃芷汀的信都還沒到高務實手上,這件事成不成尚在兩可之間,不過黃芷汀認為夫君即便不會完全同意,但肯定也是需要在柬埔寨搞個“十六條”、“十九條”出來的,阮潢所部趕到金邊,肯定能讓這件事辦得更順當一些。
況且,木薩利部的整編也需要阮潢所部配合施壓,否則劉馨即便有能力壓製,也難保不會有束手束腳的可能。
畢竟在黃芷汀看來,就算柬埔寨王國依然保留,也肯定不需要那麼多兵力,當將來柬埔寨王國的武力和其餘諸國一樣變為“金邊警備軍”的時候,原先至少七萬以上的兵力最起碼會削去一半,很可能隻會維持三萬左右。而這就肯定要大削木薩利手中的兵力,阮潢所部開進金邊就是為策萬全。
劉馨手中兩萬一千加上阮潢的兩萬,相當於三萬兩千警備軍和一千降倭夷丁、八千柬埔寨降軍,足夠威懾木薩利和金邊守備部隊了。
而事實上,事情比黃芷汀預想中還要順利一些,當阮潢趕到的時候,劉馨竟然已經基本完成了對柬埔寨禦林軍的整編——好吧,也許叫清洗更合適一些。
在木薩利的指認下,柬埔寨禦林軍中的強硬派以及王族、外戚等不穩定因素,被通通清點出來,劉馨當場下令斬殺了五名暗中串聯的軍官,其中包括一名王族、兩名外戚和兩名統兵將領,隨後則將剩下的人“打包”發往定南,等候黃芷汀的親自處理。
接著,柬埔寨禦林軍立刻迎來了整編。
柬埔寨禦林軍的職責性質比較像大明的京營,但其內部的人員情況卻比較類似於錦衣衛,功臣勳貴乃至王族,都會往禦林軍裡塞,以便鍍金混個資曆,或者代表王室控製軍隊。
柬埔寨王室曆史悠久,國內擁有王族血統的人並不少,雖然其中絕大多數都和國王本人血脈很疏遠了,但禦林軍內依然充斥著很多王室後裔,乃至尋常士卒裡都有很多人擁有王室血統。
劉馨現在肯定不會讓他們留在軍中,因此王室血統由過去的加分項變成了現在的扣分項,而且還是一票否決的那種扣分。
得虧了禦林軍原先王室血統的士兵不少,禦林軍中的士兵素質倒是比磅清揚守軍要好一些,至少從體格而言,禦林軍優勢明顯。
這樣一場清洗下來,原先的八千禦林軍也就隻剩下三千人,而且由於劉馨沒有權力抽調警備軍中的人去掌握這三千人,所以這三千人並沒有配給武器,並依舊停駐於兵營當中等待後續安排。
本來木薩利是認為那些被從禦林軍剔除的人全都是“不穩定因素”的,因此建議劉馨乾脆斬草除根,把這批人全殺了,但劉馨卻不同意,隻說“另有安排”。
木薩利對此有些擔心,他怕劉馨畢竟是女子,在殺人這個方麵可能會有些心慈手軟,而且他也知道,在漢人看來殺俘是不祥的事。
不過他的擔心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就在第二天,劉馨就宣布了對這批人的處置決定:為“贖罪”而被組團發往普利安哥參與港口建設。
普利安哥是此時柬埔寨人的稱呼,這地方實際上就是後世的西貢,也就是原曆史上越南內戰結束後的胡誌明市。後世的胡誌明市具體位置在湄公河三角洲東北、同耐河支流西貢河右岸,距出海口80公裡,麵積2090平方公裡。
不過現在的“普利安哥”稱呼的含義更加廣泛一些,是包括胡誌明市在內的一片地域總稱。高務實在此前的規劃中,就把此地列為將來需要建城的一處地方——因為現在的普利安哥古城並不大,實際上頂多算是大明國內一處下縣的水平,甚至還遠不如高務實的老家新鄭縣。
不過,原曆史上的西貢最先前是自發形成的,而高務實認為胡誌明市在後世的位置並不能讓他滿意——主要是離港口太遠,有一百六十裡(80公裡),雖說有西貢河流經,但依然不是純粹的港口城市。
京華的習慣,一直都是優先發展港口城市,這是京華的戰略態勢所決定的,因此在普利安哥建設新城的問題上,高務實也堅持這一原則,給出的建城位置實際上是後世胡誌明市以南臨海的位置,此地在後世叫做“鵝貢”,屬於前江省,位於湄公河與西貢河兩河出海口的中間。
當然,由於高務實也沒去過當地,不知道當地的具體地形地貌,因此他劃出的範圍還是比較大的,給了南疆方麵較大的選擇餘地,以免在一處不便建設大城市的地方浪費資源。
這個時候,木薩利才知道劉馨的用意,她是不是心慈手軟不好說,但肯定是很會廢物利用的。隻是木薩利不知道,這個處理辦法其實對京華來說並不新鮮,高務實當初就是這麼辦的,劉馨其實也是蕭規曹隨。
阮潢趕到金邊之後,木薩利就有了預感,知道自己手頭的兵力現在是個燙手山芋,可他也不敢輕易交權,生怕京華會來個卸磨殺驢。
這種可能性在他看來是完全存在的,因為他在柬埔寨軍方的威望很高,現在又把柬軍乃至柬埔寨王國國內的很多政敵都借劉馨之手清洗掉了,換句話說:他自己變得更加明顯起來,簡直鶴立雞群。
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在哪都是通用的,現在柬埔寨軍政兩方麵隻剩下他一個強人,如果京華認為有人會威脅其統治,那這個人就非他木薩利莫屬了。
到底是抓著一支強軍作為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還是老老實實交權賭一賭京華或者高宮保的氣量?
這個題目對木薩利來說是很難的,因為他連高務實的麵都沒見過,僅憑傳言就讓他打心眼裡相信高務實是個“雅量高致”之人,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所以阮潢出現了,阮潢果然“膽子很大”,孤身一人前往木薩利在金邊的大營,與木薩利會晤,談了大半個晚上,然後在木薩利和麾下柬軍將領的恭送下回營。
次日,木薩利帶著一乾將領去大王宮旁邊的“索空托彆院”求見劉馨,當著劉馨的麵交出了象征兵權的半邊虎符(另一邊本來保存在大王宮,已經被劉馨收繳),麾下將領也都紛紛交出吉塔一世賜予的大印關防,以示交出兵權。
劉馨很是滿意的勉慰了他們一番,然後當著他們的麵吩咐屬下拿出黃芷汀早前準備好的命令,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三份命令,挑了一份宣布。
三份命令,是木薩利等人一起親眼所見的,當時就嚇了一跳——這明擺著是提前準備了三種對他們的處理決定,而具體選用哪一種,則由劉馨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
劉馨現在選用的這個決定,看起來應該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了:木薩利交卸兵權之後去定南城報到“另有重用”,其麾下將領分調升龍、金港警備軍,各有任用——全都是副職,但整體提高了半級。
命令中甚至明確表示,提高半級是對他們主動交權的獎勵,而“皆任副職”是因為警備軍的作戰方式與落後的柬軍不同,他們需要學習並熟悉警備軍體係之後才有可能“轉正”。
這樣明確的說法反而讓他們安心下來,雖然並不能完全抹去他們腦海中“明升暗降”的擔憂,但至少看起來還挺有道理的——他們也見識過那天金邊城外的炮襲,自問是不會指揮炮戰的,甚至彆說炮戰了,就算警備軍的那種刺刀陣、火槍戰列線該怎麼變化和使用,他們也完全不清楚。
說起來,現在心裡最沒譜的反而是木薩利本人,他的這個處置雖然明確說了是“另有重用”,但首先需要他親自去定南,這就總顯得有些“調虎離山”的意味。
不過阮潢在一邊麵色淡定地衝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安慰他“沒事,放心”,木薩利有沒有“放心”不好說,但事已至此,後悔是肯定來不及了,因此他乾脆表示願意“即日啟程”,去定南城拜會夫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原先大多以“黃副都統”稱呼黃芷汀的人現在很多都改口叫“夫人”了,或許是因為京華係的將領都是高務實的家丁?反正木薩利也沒多想,就是順口跟著叫罷了,他隻是覺得這樣似乎顯得親近一些,符合他現在應該儘量表現的模樣。
劉馨也沒有糾正,不過還是勸他不必如此著急,因為接下來還要對他所部——哦,原先他所部——的軍隊進行整編,有他本人從旁配合肯定效果更好。
木薩利倒也光棍,反正都到了這一步,將來自己是死是活、是高是低,就看高宮保夫婦到底有多少“雅量”,從旁配合就從旁配合吧,表現得老實些沒準還能給人留個好印象,爭取一個“從寬發落”。
金邊的整編因為京華大軍雲集,又有木薩利全力支持,終於平穩地度過了危險期,隻花了短短十餘日的時間便基本宣告完成,剩下的就是拿警備軍的將領往裡頭“摻沙子”,這個要等黃芷汀那邊的統一調度,暫時沒個準信。
木薩利於是告彆劉馨和阮潢,踏上了前途未卜的定南城之行。
不過他還沒到定南城,就先得知了一個消息,讓他覺得自己的“另有任用”隻怕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這個消息倒是好消息,不過那是對京華來說的:黃芷汀於二月十五順利產下一子。
後麵的路途上,木薩利一路上都在感受京華的統治——沿途的人群仿佛過年一樣,慶祝高夫人順利生產,慶祝小公子誕生。
讓木薩利比較難以理解的是,除了那些漢人在慶祝,暹羅本地人也有很多笑逐顏開參與慶祝的。
木薩利心中呐喊:高家添丁關你們暹羅人什麼事,你們高興個什麼啊?
後來他派隨從一打聽才知道,暹羅人慶祝還真是有原因的。
就在黃芷汀順利生產,四位女醫師聯合宣布母子平安之後,原本幾乎完全退居幕後的暹羅王室突然跳了出來,傳檄全國,公開宣布:為慶賀高宮保、高夫人喜得貴子,暹羅全國免賦一年。
這項免賦是各項賦稅、雜稅全免,相當於暹羅人一年不必繳納任何賦稅,消息一傳出來,當然是舉國歡慶,喜大普奔,暹羅人的高興就是因此而來的。
木薩利先是恍然大悟,緊接著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且慢,為何這條消息是暹羅王室主動宣布的?
木薩利畢竟曾是一國高層,很快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暹羅平叛戰爭結束之後,現在暹羅的實際統治者其實根本就不是王室了,而是京華。換句話說,受高務實委托而坐鎮定南的黃芷汀,實際上就相當於攝政,所有暹羅的政令發布都應該是從她手中出的,但她剛剛生產,不可能為了自己慶祝自己而下達這樣的命令。
所以也就是說,這道“王命”是暹羅王室跳過京華自己搞出來的,隻是京華方麵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阻攔——黃芷汀剛生完孩子可能阻攔不了,但高孟男等人卻完全有這樣的能力可以阻攔才對,為什麼也沒有阻攔?
暹羅王室這一手,目的實在太明顯了,就是在和京華爭民望啊,而且不僅是民望,由於現在暹羅所有大權都在京華手中,暹羅王室的這道免賦令如果執行下去,京華在財政上不是也要吃大虧嗎?
為什麼沒人阻攔?
木薩利實在沒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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