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馨所說的“不費吹灰之力”最終沒有出現,因為第二天木薩利就悄悄傳出一個消息,說明了他現在的情況。
整體而言,木薩利的確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吉塔一世對他也的確表現得仿佛格外尊敬和信賴,不過這信賴還不夠徹底,因為吉塔一世雖然把金邊的城防重任當場交給了他,但卻沒有交出內城的禦林軍指揮權。
柬軍禦林軍有八千之眾,裝備精良——當然這是個相對概念,總之在木薩利看來,如果他此時獻城,雖然不是不可以,但還談不上“克儘全功”。
他還表示,雖然大明天兵所向無敵,打個金邊內城不在話下,但這八千禦林軍多少會讓大明天兵費一些手腳,他對此深感不安。
另外他又表示,那金邊內城之中還有不少財貨,萬一外城丟失,吉塔一世絕望之下學著紂王一樣上了鹿台,一把火把自己和財寶全給燒掉,那就未免美中不足了。
最後他終於說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劉馨能夠發動一次聲勢浩大的攻勢,最好能讓金邊城中的吉塔一世受到巨大震懾,因為如此一來,他就比較有希望能夠獲得全城力量的調動權限,從而完整無缺地將金邊城雙手奉上。
應該說木薩利的提議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因為劉馨也知道京華現在任務很重,如果金邊城被打廢了的話,將來多半還要費時費力費錢的去搞重建,那肯定不如直接拿下一個完整的金邊城,對這座城池造成的傷害越少越好。
然而這個設想其實和木薩利的計劃本身就有衝突——你既要我打得聲勢浩大,能夠給予吉塔一世巨大的震懾,又希望我彆把金邊城打廢,那你到底讓我怎麼打?
不過,劉馨畢竟是劉馨,是昔日多智近妖,曾讓高務實都覺得可怕的人,怎能沒點本事?
她沒有先召集眾將討論,而是自己悄悄算了筆賬就把打法確定下來了。
當天下午,木薩利從細作手裡收到了劉馨的回複,認真記下了每一個字之後,他就按照劉馨的回複去操辦相應的事情去了。
次日一早,自從抵達金邊城下起,已經修整了一天半的“明軍”終於要行動起來了,雖說明軍隻有兩萬人,還不如城中守軍的兵力充足,但這次進攻光是進攻準備就看得城內的吉塔一世和勳親貴戚、滿朝文武膽戰心驚。
不為彆的,就為明軍陣前那上百門火炮,以及火炮周圍刺刀上膛後的森然刀林!
城中望台上的木薩利一臉肅然,稍稍偏過腦袋,對吉塔一世道:“陛下可見到明軍之戰陣與我軍有何不同?”
吉塔一世並不懂軍務,聞言隻是緊張地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地道:“隻看得出他們的隊伍真是……特彆整齊。”
那是當然,高務實這個半吊子特彆重隊列嘛,搞得京華的警備軍隊列嚴格得好像要上紅朝的國慶大閱兵一樣。這刺刀陣的隊列彆說橫看豎看了,就算斜著看,那斜線都是筆直的,這一點連劉家的降倭夷丁都辦不到,吉塔一世這種外行看了,肯定要被震撼。
當然,木薩利這種內行也很震撼,因為越是內行越清楚,把隊列練出來並不簡單,練到這種程度更是難上加難,他反正是隻在書裡見過形容,有生之年還頭一回親見。
不過,木薩利卻不是要強調這一點,所以他嚴肅地道:“明軍軍容之嚴整的確是臣從未見過的,這也可以說明明軍之強大的確絕非幸至,不過臣想提醒陛下的是他們陣前那些火炮。”
木薩利拿手一指明軍陣前的二十多門二號炮,道:“陛下此前可曾見過那等巨炮?”
嗯……二號炮並非高務實手中最大的火炮,但卻是目前艦隊常見的火炮,警備軍方麵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動用的。眼前這二十多門二號炮,還是高璟那支到普利安哥修建臨時碼頭的分艦隊幫劉馨運過來的,目的倒也正巧是為了攻克金邊,隻是劉馨本來還以為用不上它們了,沒成想最後還是得推出來讓它們露一露臉。
二號炮作為警備軍極少使用的重炮,本身就是為了攻克堅城而存在,目前已經是京華火炮廠的第三代產品,相比於當初諒山之戰時所使用的第二代產品,在技術標準上提高了一些,工藝上也精湛了不少。
這種火炮如果換成歐式表述,大概接近於12磅炮,即便推後一百年,也是絕對的重炮了。而且由於大明缺銅的客觀原因,京華火炮廠采用了鐵質火炮(艦隊還是青銅炮),因為材料水平的關係,鐵質火炮要達到同樣的效能,目前隻能把火炮的炮管造得更厚,使得這些火炮看起來尤其巨大敦實,僅那漆黑渾圓的大炮口,看起來就足夠震撼。
當然,這個震撼是對於那些對火炮有些了解的人來說的,而可惜的是,吉塔一世根本不了解火炮,所以他反而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居然還需要木薩利提醒。
隻是,即便提醒了,吉塔一世也還是沒有特彆重視,畢竟他沒有切身的體會,不清楚下麵這些黑漆漆的巨獸一番“發言”,會是怎樣的石破天驚。
然而,還沒等到木薩利向他闡明問題的嚴重性,操炮水平完全在標準以上的警備軍炮隊已經要開始試射了。
木薩利其實也不知道“試射”這種專業程序和術語,但他看得出那些火炮陣地上忙碌的炮手們不是在跳舞,更看得懂炮手們往炮口填裝的東西是火藥和炮彈。
這位柬軍的救世主驚得仔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望台,發現望台邊上插著印有他們木家家族族徽的旗幟,這才安下心來。
還沒來得及說話,城樓前方警備軍炮隊陣地上火光一閃,“砰”的一聲巨響陡然響起。
望台上的人隻覺得心頭猛地一震,甚至感覺自己腳下的望台都晃了晃一樣,然後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得不遠處的城牆上一陣亂叫鬼嚎。
木薩利到底是柬軍的定海神針,最先定下心來,大聲下令,讓那邊城牆處彙報情況。
情況彙報來的短短一段時間裡,明軍炮隊陣地又發了兩炮,同樣是震得人心頭發抖。
這下子連吉塔一世這個不懂火器的人也知道厲害了,雖然他還沒看見那東西到底造成了什麼後果,但光聽聲音就已經把他嚇得不輕。
要不是強忍著不敢在這麼多臣民麵前丟臉,他其實連腿腳都軟了,恨不得癱坐地上才好,而現在也隻是靠著兩手扶住麵前的圍欄,這才勉強站著。
明軍一共發了三炮,就開始調整京華特有的射擊參數去了,而這三炮造成的損失,也立刻被彙報上了城中的望台。飛渡
三發炮彈,造成三處城牆嚴重損壞,其中兩處打出大坑,周邊出現手指粗細的裂痕,另一處更加嚴重,炮彈的彈丸甚至沒有彈跳後掉落城牆之下,而是直接砸進了城牆裡麵,甚至導致城牆上方出現小幅度坍塌,要不是金邊城的城牆還算厚實,這一炮下去沒準就要直接破城了。
吉塔一世聽了這話,瞬間麵色慘白,膝彎一軟就要癱倒。
木薩利連忙將他架住,臉色無比嚴肅地道:“陛下,國事危矣,陛下一人身係天下,還請先回宮中安坐,此處自有臣拚死力戰——明軍若陷城,則臣不在矣。”
吉塔一世這個時候當然不會發現木薩利這句話本身有漏洞,他隻是慌慌張張地道:“木,木大將,這火炮威力如此驚人,金邊城還……還能堅守嗎?”
木薩利一臉嚴肅:“能不能已經不重要了,陛下,我們沒有退路。”
吉塔一世用力吞咽了一口吐沫,麵色掙紮了一下,似不甘又似膽怯地問道:“這……明軍……過去可……可有殺俘之舉?”
木薩利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凝神問道:“陛下欲降?”
“啊這……朕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吉塔一世慌忙道:“朕的意思是萬一……要是萬一他們攻了進來……”
木薩利冷冷地道:“陛下若想做個大明的安樂侯,隻怕列祖列宗並不同意。”
吉塔一世心中一涼,看了看周圍的臣民士兵,全都是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不由得悲從中來,渾身力氣消失殆儘,無力地道:“既如此,一切都拜托木大將了。”
“是,但臣需要全權調度金邊城所有能夠調動的人手,否則……”
“都給你,都給你。”吉塔一世心力憔悴地擺擺手,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搖頭道:“都交給你了,朕……朕就在大王宮裡等你的消息。”說著,從懷裡掏出半邊虎符,看也不看地塞進木薩利的懷裡。
不用想,這半邊虎符就是調動禦林軍的信物。
木薩利心中火熱,麵上卻是一片肅然,非常明式地拱手道:“臣……遵旨。”根據此時柬埔寨國內的習慣,木薩利這個有“中國”血統的臣子,是可以在某些時候用拱手禮的,而不必如高棉人一樣隻能匍匐式的跪拜。
吉塔一世卻根本懶得理會這些了,他把虎符塞進木薩利懷中的時候就已經轉身,在兩名內宦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走了。
一眾文臣也都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後,偶有兩三名武將看著那半邊虎符似有話說,但一看目光冷厲之極的木薩利,心中發顫之下終於都閉了嘴。
兵是將的膽,現在金邊的所有軍隊都要聽木薩利的指揮了,誰敢在這個時候違逆他?他們這些已經手無兵權的將領,不管怎樣也不敢在此時跟木薩利過不去。
都這種局麵了,隨便給你個擾亂軍心的罪名,說殺也就殺了,甚至不光是你本人,你一大家子人,上上下下一個都跑不掉。
大家都是帶兵出身的人,誰還不知道這裡頭的門道?
明軍校正射擊參數完畢,現在正要開始第一輪正式炮擊。
木薩利一臉嚴肅地看了看警備軍炮隊陣地,頗為專業地傳達下去一連串的命令,都是調度兵力加固城防的,順便還吩咐了臨時修補剛才三處城牆破損的指令。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假象,或者說是他展現給金邊文武百官最後的表演。在吩咐完這些之後,他就去自己的白虎節堂“緊張調度”去了。
緊張調度是真的,隻不過是調度如何獻城。八千禦林軍被他全麵調離了內城的防守,換上去的是他的五百親兵,麵對禦林軍將領的質疑,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表示:“戰局如此明顯,諸位難道還看不出來麼?眼下外城若失,內城無論如何都是保不住的,既然如此,禦林軍自然要出來守衛,至於內城大王宮……有本大將的五百親兵,已經足以,再多也沒有意義了。”
本來禦林軍將領們有好幾個都想問他“何不留五百禦林軍守衛大王宮”,但想想又還是算了——木薩利說得也沒錯,都這個局麵了,還爭這些有什麼用?
在這些禦林軍將領的眼裡,木薩利這個金邊主將是不可能投敵的,他要投敵的話,在磅清揚就能投了啊,還自投羅網跑到金邊來做什麼?難道金邊就是風水寶地,死在金邊比死在磅清揚舒服些?
更何況他在磅清揚有四萬多大軍,就算投敵也是那樣投才比較有分量不是?到了金邊,最有分量的人就成了國王陛下了,他木薩利在明軍眼裡再怎樣也不可能比國王陛下更重要啊。
於是大家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但依然遵命執行了,禦林軍很快在外城的隆隆炮聲中撤出了內城,來到外城協助守城。
城外的劉馨麵色如常地看著炮隊輪番炮擊,心裡卻也有些懷疑:該不會是出了變故吧?按理說這樣的巨炮光是擺在陣前就應該能嚇壞金邊的掌權者們了,怎麼試射之後又間歇性地打了三輪齊射,木薩利依然沒有反應?
到底是吉塔一世死都要緊緊抓著禦林軍的軍權不放手,還是木薩利此前隻是詐降,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但就在此時,一直在旁邊整裝待發的降倭夷丁們忽然翻身上馬。劉馨轉頭一看,一名劉家軍的將領一邊下令給降倭夷丁,讓他們準備搶奪城門,一邊匆匆朝劉馨這邊縱馬小跑而來,口中大喊:“大小姐,城門開了,城樓上掛的是木薩利家的家徽!”
劉馨心中鬆了口氣,玉手一揮,嬌喝一聲:“降倭夷丁迅速占領城門,金港警備軍第三團刺刀跟上!炮隊調整方向,但不得隨意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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