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靠雲南,可能有點困難。”高務實思索著補充道:“其實從兵力上來說,雲南目前的兵力大概是夠的,但是朝廷如果要對緬甸用兵,那不僅僅是兵力的問題,還有糧草、餉銀、補給等因素需要考慮,這些方麵恐怕單靠雲南有些不足。”
郭樸有些懷疑,皺眉道:“可是據老夫了解,雲南雖然在冊的軍隊有二十來萬,但實際上能打的不超過十萬,你確定這樣的兵力是夠的?”
“不超過十萬?嗬嗬,老師,您這話太客氣了些。”高務實道:“學生和劉綎算是有些舊交的,這您也知道,所以我們有些私下的交流,據他說,雲南兵馬‘可恃者五六萬’而已,哪有十萬?”
郭樸詫異道:“那你還一副非打不可的樣子?五六萬可戰之兵,還要震懾至少不下二十萬土司兵馬,這不是明顯隻能鎮之以靜麼?”
高務實心中歎了口氣,看來郭老師理政沒問題,在邊疆問題上比三伯還是差了一籌。
他輕咳一聲,道:“老師,此前廣西官軍中的能戰之軍,依學生看,隻怕不比雲南多……甚至學生就明說了吧,肯定不如雲南。”
郭樸頓時眉頭大皺,想了想才問道:“你是想說……用土司?”
高務實道:“用土司是肯定的,雲南掌握的土司比廣西還多,不用土司而隻用官軍,那朝廷要這麼多土司做什麼了?”
大明早年,在後世雲南邊境以外的緬甸大部以及泰國、老撾北部設置了11個宣慰司、1個宣撫司、1個安撫司、6個長官司、1個土府,後來有一部分土司,因為鞭長莫及而慢慢失控。
到景泰年間,形成了比較穩定存在的“外邊”政區體係,包括車裡、木邦、孟養、緬甸、八百大甸、老撾六軍民宣慰使司,孟定、孟艮二府,南甸、乾崖、隴川三宣撫司,威遠、灣甸、鎮康、大侯四州,鈕兀、芒市二長官司”。
簡單地說,大明雲南邊疆的“外邊”政區的構成,就是通常所說的“三宣六慰”,以及特彆冠以“禦夷”稱號的兩個禦夷府、四個禦夷州和二個禦夷長官司。
但實際上,以上這些都是“三宣六慰”這個體係下的單位,也就是“外邊”或者“外夷”單位,他們是大明的土司,但被分為“外夷土司”這一類型,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大量的內屬土司——就是跟岑黃兩家那樣的。
如果單從“調兵”這一條來說,內屬土司的兵馬,大明朝廷基本可以說,是肯定能夠調動的,隻是由其土司自己統禦,就像岑淩和黃芷汀那樣;
外夷土司的兵馬,能不能調動就看情況了,如果朝廷催得急、催得嚴,一般倒也能調動一部分,不管該土司是主動意思意思,還是被逼無奈,反正通常總會拿出個態度來。
而有一種情況下,調動他們的兵馬會更方便一點,就是朝廷出動大軍,要求他們協助——這個時候一般他們都會乖乖“協助”,因為誰也不敢保證朝廷這大軍雲集之後,會不會來個槍打出頭鳥,先拿不聽話的土司開刀祭旗,所以朝廷大軍雲集的時候,比較容易調動外夷土司。
當然,外夷土司可能也不單單隻是害怕,他們很有可能也是因為要從朝廷的動作大小來判斷當次戰爭的勝率如何,跟著打仗也得跟著勝利一方才有賺頭不是麼?
郭樸想了想,道:“這次廣西土司的表現不錯,但廣西狼兵素來善戰,相較之下,雲南土兵似乎頗有不如,老夫擔心,即便雲南征調土司兵馬,隻怕也不如廣西土司之狼兵堪用。”
高務實沒有馬上回答,也在心裡估量了一下。光靠分析的話,郭樸這番話是有道理的,畢竟滇軍好像隻有在蔡鍔手裡雄起過一把,龍雲時期就已經不太行了,其他的時候,似乎沒有滇軍多少發光發亮的機會,單從“曆史戰績”上來比,肯定是不如廣西兵的。
可是這裡頭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按理說雲南的地形和廣西也沒有太大的差彆,既然廣西大山裡能養出精銳善戰的狼兵來,憑什麼雲南就沒有呢?這不科學啊。
好比同樣是中原地帶,沒聽說河南兵和山東兵有多大區彆;同樣是草原地區,也沒聽說左翼蒙古的騎兵和右翼蒙古的騎兵在戰鬥力上有多大區彆——大家生活學習的環境都差不多,憑什麼你考滿分、我拿零蛋?
所以郭樸這麼一說之後,高務實就有些懷疑起來了,自己是不是對雲南兵認識不足啊?是不是太囿於曆史成見了?
不過,劉綎在雲南呆了一年多,好像也沒有特意提過雲南兵的素質——當然,他這個是有前提的,他們劉家的根基是四川兵,而且大多是四川山區的兵馬,所以也是山地戰專家,劉綎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沒覺得雲南兵跟他的本部兵馬有多大差彆。
但想到劉綎的川軍,高務實又多了一分說服郭樸的底氣,道:“劉顯致仕之後,其本部兵馬除了衛所兵之外,都交給了其子劉綎,大概有四千之眾,皆為百戰精銳,特彆是其中的降倭夷丁,素來是劉軍選鋒,學生曾見識過一番,非同尋常。”
“哦?四千都是百戰精銳?”這倒是讓郭樸有些意外,“百戰精銳”這個詞,在眼下的大明,其實就是在說兩個字:家丁。
高務實的意思就是說:劉綎麾下有四千家丁,特彆是其中還有一支“降倭夷丁”,更是家丁中的精銳。
見高務實點頭,郭樸便又問道:“那這個劉綎,才乾如何,可能擔當重任?”
劉綎這個人,性格有點直,但並不蠢,如果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兩點:好殺和放縱部下。
老實說,放縱部下這一點,在這個時代沒法嚴格要求,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戚繼光的——因為不是每個長官都有戚繼光那樣的搞錢能力,沒錢你還嚴格要求,當兵的也會對比啊,一對比就得出事。
當然,非要比的話,高務實的搞錢能力最強,所以他的家丁部隊甚至能做到不搶功,但這個比法本身就不公平,天底下誰能比高務實會賺錢?他給家丁們開的薪酬,幾乎做到了那些武將們家丁的三倍,這要是還不能令行禁止,真當高務實不會開除的?
實際上,高務實麾下家丁的待遇,大概兩倍於戚家軍,三倍於劉家軍,四五倍於麻貴他們那些山西乃至陝西武將家的家丁。
所以,紀律不是憑空就有的,也不是在這個年代搞一搞愛國主義教育就能搞出來的——民族主義都還沒崛起,愛國主義連影子都還沒有,談這個不是開玩笑?
不過好殺這一點,是真有些麻煩。高務實知道,劉綎前次跟自己見麵的時候,並不像第一次和自己見麵時那樣把好殺擺在臉上,甚至跟自己說殺人的感受,說得還興奮異常。
但是那不代表他不好殺了,劉馨在和自己南下的路上就提到過,她這個大哥有些過於倚仗武力,不僅打仗的時候喜歡帶頭衝鋒,對於手刃敵人更是有一種格外的愛好。
簡單的說,就是這廝有點“嗜血”,不見血的時候還是個正常人,一見了血,整個人就開始沸騰了,殺得越多越起勁,甚至能沉迷在殺人的爽快之中。
真是從小就變態,現在更變態了。
所以,郭樸問他劉綎能不能擔當重任,他有點遲疑——論打仗,劉綎肯定是能擔當重任的,怕就怕這廝脾氣控製不住,在打仗之外的方麵搞出麻煩來。
可是對郭樸是不能隱瞞的,高務實隻好把自己對劉綎的了解都說了一說,特彆是強調了自己跟劉綎認識時劉綎的那一戰——無人能當他一刀!
聽完之後,郭樸就笑了,道:“想不到劉顯還真是後繼有人,他當年便是個能打的,要不然也不能從一介小卒,一路打成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同知,現在聽你這麼一說,他這兒子怕是比他還能打,好,好,這是好事嘛……武臣不需要其他的,隻要能戰即可。”
“這麼說,你是看好劉綎能打贏緬甸的了?”郭樸問道。
高務實無奈道:“光是說打仗,學生願意推薦劉綎。”
“好,很好。”郭樸又問道:“雖然他現在說起來地位還有些不夠,但那無所謂,內閣說他夠,他就夠。不過,不能光有他一個吧,你還有沒有人選,再推薦一個熟悉南方作戰的?”
高務實想了想,覺得這個還是按照曆史來就好,便道:“那學生就再推薦一人,名叫鄧子龍,眼下是湖廣參將。”
“你認識這個人?”郭樸問道。
這個嘛,肯定不認識啦,但是……
高務實麵不改色心不跳,道:“雖不認識,但有了解,此人是江西豐城人,嘉靖三十七年中武舉,後江西有強盜肆虐,搶劫樟樹鎮,鄧子龍應朝廷征召,討平賊兵。此後累積戰功,升任廣東把總。
今上繼承大統之後,鄧子龍跟隨張元勳先後討平了山賊巨盜賴元爵、陳金鶯、羅紹清等,其中賊首黃高暉曾逃跑,被鄧子龍從深山中生擒。因此,鄧子龍又升任銅鼓石守備,隨後又被提拔代理都指揮僉事,掌管浙江都司。
後來,麻陽金道侶等結夥作亂,鄧子龍奉命征討,不負眾望,將其擊破並解散金道侶團夥,接著五開衛士卒胡若盧等人率眾叛亂,也被鄧子龍以聲東擊西之計消滅。
萬曆四年夏,鄧子龍奉江西巡撫潘季馴、兵巡金事周恩敬之命,會同八地軍隊,取兵進五路、步步為營的戰爭策略,將李大鑾亂軍壓縮至黃崗山地區;當亂軍需要供給之時,鄧子龍又密令數十騎,假扮商人,混入亂軍老營,實行中間開花,迫使亂軍轉移,然後殲擊。
萬曆五年十一月,在鄧子龍的指揮下,曆時三年多的李大鑾叛亂被平定,李大鑾、楊青山戰死,鄧子龍因此記功升湖廣參將至今。總得來說,此人也是一員智勇兼備、擅長山地作戰的將領。”
郭樸對軍務不如高拱熟悉,對軍方人物了解也遠不如給天下官員建了檔案的高拱,但他現在相信高務實已經是熟悉軍務的人了,因此對高務實的說法深信不疑,聞言就笑了起來:“看來你對緬甸是真的很關心啊,連將領人選都挑好了……說起來,去年劉綎去雲南做那個——他現在是什麼職務來著?”
“騰衝遊擊。”
“對對,騰衝遊擊——也是你推薦去的吧?”郭樸問道。
“是,也是學生推薦的。”高務實點頭承認。
郭樸就有些詫異:“你當是就有這個打算了?”
“呃……想過一下,因為萬曆七年的時候,緬甸莽酋就曾經攻打過孟養,還殺了孟養土司思個,儘並孟養之地,所以去年,學生就把劉綎推薦過去了。不過,當是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劉綎自己說,他不喜歡在南京做那個小校場坐營,覺得悶得慌,學生當時是覺得既然緬甸莽酋不安分,讓劉綎過去,說不定能讓他抵擋莽酋,同時也鍛煉鍛煉,將來或有大用,想不到居然成真了。”
這話半真半假,但合情合理,年輕人嘛,照顧一下朋友的情緒很正常,郭樸聽了一點也沒有懷疑,點了點頭,道:“倒是歪打正著了——本來騰衝遊擊這個位置,今年是要裁革的,後來吳君澤一查,發現這人是你推薦的,不知道你有什麼深意,最後才給留了下來。”
他說到此處,似笑非笑地看著高務實:“你的麵子不小啊,堂堂大司馬,都要看你的眼色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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