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府城之中亂成一團,雖然所謂的八寨餘孽和岑黃兩家亂黨最後證明人數很少,加在一塊兒也就三百多人,但這三百多人造成的亂子卻很大,不僅將馬平縣的縣衙給砸了,將縣衙府庫搶掠一空,還打破了府衙大牢,放出不少囚犯。
雖然其他更重要的衙門如巡按察院、分守道衙門等都未受波及,可是仍然造成全城震動,引起不少潑皮混混趁機渾水摸魚,府城治安一時崩潰。
但這相對於另一件事來說卻都是小事,真正讓分守副使薑忻、分守參將倪中化等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事,還是高務實失蹤。
堂堂廣西巡按,居然因為這檔子事失蹤了
分守副使薑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兩腿一軟就要倒地,還好他身邊的倪中化見機得快,連忙將他扶住。誰料倪中化扶住薑忻之後,自己也覺得腿軟腳軟,兩位大員一同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麵色蒼白,汗出如漿,宛如得了急症。
柳州知府季遇春和馬平知縣饒養浩因為府衙和縣衙被攻擊,都在自己衙署坐鎮,薑忻和倪中化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隻能難兄難弟兩個趕緊商議一番,看怎麼挽回局麵。
他倆心都涼了,那失蹤的可不隻是一個尋常按台啊他是高務實,堂堂六狀元,皇上的十年同窗、輔郭閣老的親傳弟子、次輔張閣老的嫡親外甥
他們兩個竟然把這麼一位大爺弄丟了,這哪是烏紗帽保不保得住的問題這他嗎是項上人頭保不保得住的問題
這兩位手裡都是有兵權的,到了這種時候哪裡還顧得上許多,兩個人、四隻眼紅得跟兔子似的,扯開嗓門衝著屬下怒吼,要他們趕緊分兵出城找人,又派人通知察院的高家家丁和廣西護衛的人馬,說他們保護的對象不見了,請他們大索全城,刮地三尺也要找到高按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當然,要真是見了屍,薑忻和倪中化二人心裡清楚,那和見了自己的屍體可能區彆就不大了
好在高家家丁給了他們一點安慰,說他們老爺今天是微服出行,上街巡察去了,自家護衛的頭目高璋也暗中隨行跟著出去,而且剛才忙亂中收到了高璋派人來知會,告知了他們老爺的去向。
薑忻和倪中化宛如即將溺斃之人抓到最後一根稻草,忙問高按台如今身在何處,高家家丁說老爺被岑家的一位公子和黃家的一位大小姐帶出了府城,往南而去了。
薑忻和倪中化二人剛鬆一口氣,這一下子又緊張起來。雖說他倆都覺得岑家和黃家造反之說十有**應該是謠傳,畢竟這兩家如果真造反,想要偷襲柳州城的話,怎麼說都不可能隻安排三百來人在城中作亂。
這柳州城裡的僮人少說也得上萬,憑他們兩家的實力,不說多了,派個上千人潛入城中相機行事,那是再簡單不過的。
可是也不能輕易斷定岑黃兩家沒有彆的意思,尤其是岑黃兩家關係一直不好,憑什麼今天這兩家的人偏偏就湊到一塊兒,還把高按台給帶走了
可彆是這兩家的小輩腦子抽風,想要逼迫高按台答應他們什麼事吧如今張撫台病重,鬼知道能挺多久,要是按台也不能履職,那廣西一時半會兒可就沒人能做主了,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不過,就在薑忻和倪中化調整部署,把軍力主要集中在柳州城南麵和西麵開始搜尋高按台下落的時候,高按台卻正在饒有興致的在觀察大名鼎鼎的廣西土司狼兵。
雖說岑七公子和黃芷汀此處來柳州所帶的護衛兵丁都不多,各自都隻有兩三百人上下,不過卻都是自家的親信兵馬,也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土司狼兵。
狼兵本來叫俍兵,後來可能是由於作戰勇猛,漸漸以其諧音稱為狼兵。英宗實錄記載“狼兵素勇,為賊所憚。”赤雅又雲“狼兵鷙悍,天下稱最。
其實狼兵一說,非隻是廣西土司之兵用此為名,湘西土家族的士兵與廣西土司之兵合稱狼兵,主要分布在廣西、偏沅,以及貴州南部部分地區。
提及抗倭,一般想到的就是不敗名將戚繼光。其實抗倭一戰中,朝廷除了一麵派俞大猷、戚繼光、劉顯等名將率部征討外,還征調了大量廣西、湘西狼兵參戰,其中廣西狼兵在當時岑氏田州分支的領瓦氏夫人帶領下,常常以少擊眾,十出而九勝,打得倭寇“聞廣西口音而膽顫”。曾有一次,鬆江地區2個狼兵被2名倭寇圍困,倭寇本以個人武力著稱,這種小規模作戰一貫是有優勢的,結果但狼兵卻以少勝多,奮力殺敵5多人,還瘋狂逐敵,緊追不放,此役得勝之後,僅犧牲6名狼兵,雖是一場小仗,當時卻震撼南京。
岑七公子和黃芷汀在柳州城中果然有安插人手,很快將高務實帶出了柳州城,本來他們以為隻要回到龍潭鎮鏡湖附近的彆院,等城中安定下來就可以回城解釋情況。
誰知道沒過多久,便有手下狼兵從北邊飛奔而來,說官軍三千多人氣勢洶洶朝龍潭鎮殺來,而且一改平時溫吞水一般的風格,簡直是一路狂奔,顯得十分著急。
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嚴重影響了岑七公子和黃芷汀二人的判斷,兩人一致認為這是城中的高巡按受了驚嚇了瘋,強令薑忻和倪中化出兵將自己二人“即刻捉拿歸案”,搞不好這位一路順風順水慣了的按台老爺還下了更瘋狂的命令,讓官軍一抓到自己二人就“就地正法”。
老老實實奉上人頭那是斷無可能的,兩人一合計,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先躲過這波無妄之災再說,解釋什麼的,等官軍清醒過來再說。
於是也不管高務實怎麼勸說,兩人下定決心立刻轉移。
他們二人帶來的狼兵人數雖少,但紀律嚴明,堅決服從指揮,且這些狼兵都來源於山地,從小生在地形複雜的廣西山地環境長大,爬山、爬樹、遊泳可謂樣樣精通,最關鍵的是,這些狼兵的體力明顯高於一般部隊。
以高務實的觀察,他們跟那些衛所兵的體能完全不在同一個層麵上,也就自家家丁中的精銳由於貫徹了他的訓練思路,動不動就是長距離拉練,或許還能與之一拚。但那也隻是在普通地形上來說,如果換成廣西這種複雜山區,恐怕還得是狼兵更勝一籌。
狼兵厲害好歹還在高務實的理解之中,關鍵是岑七公子和黃芷汀二人居然也能在山林中健步如飛,這就讓高務實有些震撼了。岑七公子之前給高務實的印象是俊雅,而黃芷汀更是一直在展現她的嬌媚,誰知道這樣兩個人一進山林,居然跟脫胎換骨了一般,輾轉騰挪毫不費力。
這下子,整個隊伍就剩他高不對,就剩他張真張不虛公子是個拖油瓶,一會兒衣服被荊棘掛住,一會兒靴子被刺藤勾住,甚至因為踩倒地上的苔蔓而摔了好幾跤。
隻是高務實有些奇怪,黃芷汀不出手幫他還說得過去,一路邀請他出來的岑七公子雖然嘴上不斷提醒他注意這裡注意那裡,卻就是不肯伸手拉他一把,弄得高務實心下懷疑,莫不是廣西這邊有什麼忌諱,上山不能讓彆人幫把手的
不過後來岑七公子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喝令屬下臨時做了個擔架。
這些人做擔架都不肯稍停,一邊順手抽出擁有倒鉤刀尖的柴刀,邊走便砍了幾根碗口粗細的不知名小樹,一邊不知從哪裡摸出幾匹粗織布帛來,幾個人連腳步都沒有停下,就配合著做好了一個臨時擔架,將高務實架了上去。
兩名身高一般卻足夠壯實的岑家狼兵架著個子高大的“張公子”,腳下絲毫不見慢,穩穩地跟在岑七公子身後。
這樣足足走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漸有些暗了,岑七公子忽然對黃芷汀道“黃姑娘,看來今夜要露宿荒野了,你若是害怕”都到了這般田地,他言語中竟然有些調侃之意。
哪知道黃芷汀更絕,到了這個地步,一開口竟然仍是嬌媚無比“奴家最怕荒郊野外了,岑七公子,你是桂西驕子,定然是最知道憐惜人的對不對要不,今晚你就在奴家帳外幫奴家守夜如何”
岑七公子沒料到她竟然會這麼說,悶哼一聲,卻不再理她了,惹得黃芷汀又是一陣格格嬌笑,好不得意。
高務實看了不禁苦笑,這兩人還真是一點沒把官軍放在眼裡,這個時候還有興致鬥嘴,不過話說回來,就衝這些狼兵在山林之中的行進度,高務實估摸官軍就算今晚不睡覺恐怕也趕不上趟。
他不禁疑惑地再次打量了黃芷汀一眼,心道我這麼個大男人都走不慣這三高兩低沒一步平的詭異山路,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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