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務實所畫的柱狀物,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叫什麼名字,但這玩意兒的作用還真是調整炮口高低,究其來曆,還是當年他在某論壇看兩位軍迷大佬互撕的時候得到的啟發。
他所畫的這個物品,他暫時命名為炮托,其實並不是一個完整的柱子,而是從中間劈開的筒狀鐵柱,類似於後世收音機的伸縮天線,中間部分有一個轉輪機構,可以調整伸縮程度,劃分出若乾個刻度,用以調整不同的炮口高低。
“戚都督,我非軍中之人,也不是很清楚眼下我軍各類火炮的射程,但無論如何,炮口高低一定是對火炮的射程和射角等方麵有影響的。”高務實歎了口氣:“接來下一段時間我可能比較忙,無法進行這一類型的試驗,隻能提供給你這樣一份圖紙,至於製造和試驗等,就隻能請戚都督自己進行了。”
戚繼光在軍事上的敏銳性是何等了得,這“炮托”的具體價值如何他現在無法空口斷定,但正如高侍讀所言,一定對射程等方麵大有影響!
至於高務實表示沒有時間製造和試驗,他更是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人家現在已經是太子伴讀不說,本身也還在求學時期,無論再怎麼驚才絕豔,也不可能把精力過多的浪費在這些軍器之上——這東西又不能讓他金榜題名。
“此戚某分內之事,豈敢當高侍讀一個請字?高侍讀切莫如此說了,戚某實在慚愧。”戚繼光誠懇地說道。
高務實見天色有些轉陰,有些擔心待會兒會下雨,也就不再多言,把話題一轉,談到下一個類型。
“火槍——哦,我是說包括各種手銃在內的手持式射擊火器——不知眼下我軍的裝備水平如何了?”他本來打算以一個“火槍”代替,忽然想起明朝比較習慣於叫“銃”,所以臨時補充了一句。
這方麵當然難不倒戚繼光,隻見他如數家珍地道:“我大明火銃有很多種類型……”
然而,高務實這次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那些五花八門的東西就不要說了,戚都督,不是我詆毀曆代火器工匠們的才智,這些東西雖然有很多都頗有創意,但它們都有兩個問題。”
戚繼光稍稍錯愕,問道:“哪兩個問題?”
高務實麵有憂色地道:“五花八門本身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稍稍一頓,道:“我記得戚都督你在教練軍中士卒習武之時,就曾經多次強調,臨陣作戰無須花招,必須講究實用,最好是一招製敵,是也不是?”
這的確是戚繼光訓練戚家軍的一個基本思路,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然也。”
“火槍也是一樣,最多有個兩三種型號就足以,可眼下光我知道的就有賽貢銃、連子銃、一窩蜂、雙槍、雙管槍、三管槍、四管槍……一直到十管槍,又有什麼三眼銃、三十六管銃等等,看起來倒是蔚為大觀,可是真正實戰效果好的有幾樣?”
戚繼光苦笑道:“我們南軍比較偏愛鳥銃或者根據鳥銃改進的賽貢銃,北軍則更喜歡三眼銃,除此之外,也就一窩蜂還有使用,其餘那些……倉庫裡倒是不少,但平時很少有人願意用,有時候臨時應戰而武備不足,倒是會被拿出來裝點一下門麵。”
高務實大搖其頭:“這些五花八門的火器,裝藥量各不相同,數量達到幾十種,哪個士兵記得那麼清楚?一旦作戰之時缺乏武器,隨便操著一件就得上陣,結果連裝藥量都記不準,這仗怎麼打?這也就罷了,它們的彈丸大小還不一致,臨時作戰難道還要分成幾十種彈藥和槍支來配套?槍彈不吻合又怎麼打?這簡直是災難一般的後勤體係。這些五雜百貨怎麼就沒通通撤了,隻用那兩三種——就譬如戚都督方才說的賽貢銃、三眼銃和一窩蜂?”
賽貢銃是大明對引進西方槍支進行仿造和改進之後的本土化鳥銃,從技術指標上來看,可以算得上世界一流,至於軍隊中批量裝備的製造質量,那個就不好說了。
三眼銃這個比較有名,很多明穿小說都仔細講過,就不提了,反正是一種中程火槍(按時代平均水準算),射擊完之後還可以當做冷兵器使,頗受粗獷豪邁的北方軍爺喜愛。
至於一窩蜂,那是個近戰火器,說它是槍甚至有些為難,一次能射百彈,散布麵大,命中的機會多,而且輕巧靈便,士兵可用皮帶將其掛在腰間攜帶。以後世的眼光來看,像是個長得短而粗的一次性發射散彈槍。
其實從南北兩軍對於手持火器選擇偏好來看,北軍顯得比較奔放,打仗方式偏向於在中遠程先打一波火器射擊,然後抵近作戰則直接拿火器砸人;南軍則比較精細,火器就專攻火器,冷兵器就專攻冷兵器。至於那個一窩蜂,不妨將之視為後世的手槍,隻能近程作戰,當然由於這時代火器精度和威力都很有限,所以就做成了散彈——我打不穿你的身體,我就發射一大片,萬一打中你眼睛、咽喉之類的要害,不就賺了麼?
以長遠的眼光來看,南軍的作戰方式更加合理,術業有專攻麼。
不過由於熱兵器的發展需要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如果沒有諸如穿越者之類的人為乾涉,可能需要一兩百年才能完全淘汰冷兵器,所以其實北軍的作戰方式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不過三眼銃這種產品在高務實眼裡肯定是過時貨,遲早他會搞出帶刺刀的步槍來替代。不過在這之前,需要火槍本身的熱兵器作戰能力得到提高,否則的話可能反而降低火力密度或者說彈丸瞬間投放量。
其實高務實覺得以戚繼光的軍事才能,不應該看不出這種弊端,所以才有此一問。
戚繼光果然不是看不出問題,但他卻滿臉苦笑:“不瞞高侍讀,這個問題不光是我戚某人知道,天下數得著的諸鎮大帥誰看不出來?隻是……說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