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霍冀既然是傾向於高拱的一位尚書級大員,那麼在這件事上,高拱似乎應該幫他一把,但個中情況並沒有那麼簡單。
霍冀隆慶元年時本任陝西三邊總督。二月,張居正入閣參預機務。其時,徐階大權在握,高拱因與徐階不和,遂於元年五月離開內閣。九月,俺答寇大同,陷石州,掠交城,文水,直搗山西中部,京師處於戰爭恐怖中。十月,俺答擄掠中飽後引兵北退。隆慶帝下詔讓群臣討論戰守事宜,兵部尚書郭乾被罷職,十月丁亥,由霍冀接任。甲午,巡撫寧夏的王崇古改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總督陝西三邊。
到了隆慶三年,霍冀進九邊圖書。這一年災異頻繁,霍冀和楊博一同乞休,隆慶不允。
這裡問題就來了。當時楊博是戶部尚書,災異頻繁請辭還有點道理,可霍冀一個兵部尚書也跟著湊什麼熱鬨?
原因在於,霍冀和楊博乃是同鄉,而同進同退到這個程度,說明關係很不一般。在霍冀之前,楊博是兵部尚書,而在霍冀當兵部尚書的時候,楊博當戶部尚書,卻同時還在兼管兵部的事,可見霍冀當兵部尚書,肯定有楊博的幫助,他肯定希望是一個自己的人來繼續管兵部,這樣才不會有矛盾。
所以歸根結底,霍冀是楊博的人,而不是高拱的人。至於他的政治態度為什麼傾向於高拱,有一個不完全的理由是:高拱與山西籍的大員們關係曆來不錯——記得此前徐階和高拱矛盾爆發的導火索麼?就是那次楊博主持的京察,當時高拱就是站在楊博一邊的。
當然這其中的具體情況還比較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明白。總之,楊博、王崇古、張四維等這些山西籍的大員,在朝中的政治態度多傾向於高拱,霍冀作為山西籍的大員之一,在其內部大概緊隨楊博之後,也對高拱有所傾向就不奇怪了。
但不管怎麼說,霍冀的“帶頭大哥”是楊博,而不是高拱。
既然如此,高拱就不好隨便強出頭,至少得等楊博表態,他才好有所舉動,要不然你讓楊博怎麼想?山西籍的其他大員怎麼想?
怎麼著,你高肅卿是打算直接把我們山西幫整體收編了還是咋的?
因為這個原因,高拱現在肯定是不方便插手的,即便要插手,也得等霍冀頂不住趙貞吉壓力而楊博也束手無策之時,那時候出手才顯得出其中的分量。
但在原本的曆史中,這件事後來出了岔子,其中原因比較複雜,簡單的說就是霍冀直接憤而辭職了,高拱什麼也沒來得及做。但是一年之後高拱成為首輔且穩固了地位,便指示親信門生、吏科都給事中韓楫上疏,請重新啟用霍冀。不光是韓楫一人,從韓楫開始,一大幫高拱的門生故吏紛紛上疏請求重新啟用霍冀,隻是那時候霍冀染病,身體不好,因此推辭不就,再過了四年便病逝了。
事情前因後果大概就是如此,現在該言歸正傳了。
隆慶帝這個人,彆看平時不聲不響,但他其實是很了解這些內幕的,他知道所謂趙貞吉僅僅是因為脾氣倔、架子大才跟高拱不和的說法完全站不住腳。趙貞吉乃是徐階餘黨,他跟高拱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是施政理念不同:徐階的施政理念早已說過,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維持現狀。
但高拱顯然是不滿足於維持現狀的,他要的是“除八弊”,是打造一個嶄新、向上的大明。
這兩個人的矛盾,根本無法化解。之所以還留著趙貞吉,一是趙貞吉目前並沒有出什麼大的差錯,不能無罪而罷;二是徐階餘黨內部的勢力還未理順,還要等一等。
前者不必多說,後者卻必須提一提。
隆慶帝是在等誰理清徐階餘黨的內部勢力?
不是彆人,正是張居正。
張居正當然是徐階一黨出身,但他同時也是隆慶的潛邸之臣,如此一來,到底要不要用他,就要看他自己的傾向了。
隆慶怎麼觀察他的傾向呢?倒也簡單:跟高拱走得近的,就是傾向於自己這個皇帝;跟高拱走得遠的,那就是自私自利的徐階黨徒。
說到底,在隆慶心目中,由於高拱的政治理想跟自己完美重疊,因此高拱就是他在外廷的全權代言人,嫡係中的嫡係、親信中的親信。
說與高拱一路,便如同與他隆慶天子一路;誰與高拱陌路,便如同與他隆慶天子陌路。
因此,他下意識的一句話,才會根本不提趙貞吉。
高務實隱約之間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頓時覺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能爬五樓了……咦,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
這時孟衝也連連笑著點頭,附和道:“是呀是呀,萬歲爺爺聖明獨斷,內閣總算是……總算是明白了萬歲爺爺的一片苦心。”他說著,心裡一陣後怕,心道:直娘賊,差點說成“內閣總算是給了個麵子沒有封還中旨”,還好爺們反應及時。
隆慶也笑著點了點頭,對馮保道:“馮保,你親自跑一趟,去告訴下麵,可以給高務實刻印雕牌了。”
刻印雕牌是指刻製官印和腰牌。有了這個東西,高務實才算正經的大明官員。
高務實心中有些中二的想道:我的這官印和腰牌上不知道會怎麼寫?
官印想必應該就是太子伴讀?
腰牌是不是應該寫作“太子伴讀假侍讀學士高務實”?
我這兩個官,似乎也有點像一個正式職務外帶一個加銜的意思,隻是都沒有正經品級,要是放在前世,算什麼級彆來著?
從五品應該是個知州,知州是不是應該相當於副廳,亦或是正處?那我豈不是應該算作……沒有級彆卻享受副廳或者正處級待遇?
有意思啊……
還是這個年代好混,才幾歲就能混到前世三十多歲都沒混到的級彆,可見有句老話說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