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務實還感慨得早了點,因為張津介紹完莊園本身,又開始介紹這座彆院的附屬地麵——這周邊的農田倒是不多,就算有也是以山地為主,正經好田不到一百畝。
但是!
當張津拿出地圖給高務實看的時候,還是差點亮瞎了高公子的狗眼:這彆院周圍差不多差不多上百頃山林,全部歸屬於櫻桃泉彆院!
上百頃!古代一頃地相當於五十畝,上百頃相當於三百多萬平方米,也就是三十平方公裡!
高務實張了張嘴,心裡有些發木:我……就這麼突然成了大地主了?雖然田是沒有多少,可山也是地啊,明朝人不怎麼會利用山,我會啊!
他突然就有些激動起來,仔細盯著地圖研究,過了一會兒,眼睛越來越亮——日後大放異彩的門頭溝煤礦很有可能就有一部分處在自己這片山林裡頭!
一部分沒關係,一部分也夠用啊!再不行,將來把那附近的山地也買下來不就完了,這年頭值錢的是上好的良田,種不了糧食的破山地又不值幾個錢。
這是要發啊!
高務實心裡暗暗打定主意:雖然按照計劃,等將來自己發達了,肯定是要推動鹽務改革的,屆時搞不好張家的鹽業收入可能會大減,但就衝著今天大舅這份後贈,我也一定要把張家給引導上一條更好的路子上去。要不僅能於國有利,還能保證張家家勢不墜。嗯,知恩圖報是一種美德呀……
高務實這廝因為得了張家這麼大一筆好處,頓時就把張家從“害國鹽商”拉到“值得引導拯救的民族資本家”一邊來了,當真是沒取錯名字,相當務實。
高務實心頭狂跳,但還是儘量穩住心神,問道:“劉將軍他們都安置好了沒有?”
張津有時候感覺跟不上這位表少爺思維跳躍的速度,聞言愣了一愣才答道:“安排在二層貴賓廂房,小的估計他們也都累了,這時候應該正在休息。”
高務實點了點頭,喜色都快壓不住了,立刻吩咐道:“很好,很好,你且留下地圖,先去安排好護衛們的住處,然後把聽琴賞月、高陌和高小壯叫去我書齋,我去書齋等他們有事要吩咐。”
張津聽了,遲疑了一下。
“怎麼?”高務實問道:“可是還有什麼事必須得現在說?”
張津略微苦笑:“方才其實隻是大略介紹,本來按計劃應該還要向表少爺您介紹彆院上、中、下三院管事,還有彆院錢帛收支賬目等事。”
“上中下三院?”高務實反問了一聲,忽然明悟過來,打量了一下現在已經屬於自己的彆院三層,問道:“這彆院大舅送給了我,我可以重新取名麼?”
張津道:“那是自然。地契什麼的,老爺都讓小的帶來了,正打算在介紹彆院收支賬目的時候一並移交給您呢。”
高務實笑道:“那個先不急,我先給這彆院改個名……以後,這彆院就改叫‘三慎園’,你方才提到的上、中、下三院,分彆改作‘慎思院’、‘慎言院’和‘慎行院’。”
張津眼前一亮,連忙讚道:“這名字好呀,比櫻桃園可文氣多了,當初謝閣老也不知怎麼想的,取了櫻桃園這麼俗氣的一個名字。”
高務實搖了搖頭,道:“這你就理解錯了。謝閣老當時早已功成名就,區區一座彆院之取名,大可以隨意一些。我卻不同,垂髻小兒,毫無功名,因此將此處以慎思、慎言、慎行命名,是為了日夜提醒自己,以為鞭策,其實便是取孔聖人‘吾日三省吾身’之意。”
張津心道:難道功成名就就不用“吾日三省吾身”了不成?
但非議故閣老重臣,張津自然不敢,隻好乾笑道:“表少爺說得有理,不過小的還是覺得這名字取得極好。”
高務實心裡裝著事,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閒扯,笑著把話題轉了回來:“你方才還說要為我介紹一下財帛收支的事情……不是說這彆院一共也就百畝左右的田地麼,我雖然不務農桑,但想來區區百畝地,供應這麼大一處莊園總是不能的,說說看吧,每年要填多少銀子進來?”
張津笑道:“小的就知道表少爺會有此誤解。”
“誤解?”高務實詫異道:“怎麼,難道這百畝地還真能供應這麼大一座莊園不成?”
“百畝地自然供應不了。”張津笑著解釋道:“但是表少爺,百畝地這個說法隻是田冊上的記錄,其實這所‘三慎園’名下,光論田地,便有上田四百三十七畝,中田七百八十二畝,下田九百六十六畝。”
高務實頓時呆住了。
他心裡盤算了一下,三慎園名下有地三百頃左右,也就是一萬五千畝,這裡上中下三類田,大概差不多兩千兩百畝……咦,好像這個比例也不是很誇張的樣子?
“可是,為何田冊上隻有百畝田地?”高務實忍不住問道。
張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支吾道:“這個……呃,老爺買下這裡的時候,價格是按照實際田數算的,但表少爺您可能也知道,咱們大明的田地……這個,有很多都是不在冊的。”
高務實忽然明白了過來:這他娘的不就是隱田麼?
隱田這件事,高務實其實也是知道一點的,隻是因為年紀小,沒人跟他仔細講這茬,所以不是特彆熟悉。
其實大明有一個黃冊製度,其將各地人口、田地和資源情況統一登記、造冊,作為繳納賦稅的憑據。但是土豪地主與官員勾結後,許多官員就在這上麵造假,其中有一種比較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劣質紙張製造黃冊,使得黃冊在保存過程中由於紙張損壞而無端消失。
黃冊屬於原始檔案,你原始檔案上都沒有這塊田地了,這塊田地的實際主人自然不必再為這塊地交稅,這還要解釋麼?
其實也就是這塊地早前來曆比較神奇——成化年間的大宦官汪直弄來的!人家汪直是什麼人,當時他的權力可能也就比後來的九千歲差那麼一丟丟了。以他的能耐,拿下地來動點手腳,原本兩千兩百畝地落實到黃冊上隻剩下一百畝……很奇怪麼?
要知道,黃冊造假的辦法可還不止這些,另外有些官員們乾脆在黃冊登記之初造假,把土豪地主登記為貧民,而把貧民登記為地主,結果賦稅責任都落到貧民身上,造成大量貧民逃亡。
貧民逃亡後,官員們也不怕,再把去年的黃冊再原樣抄一遍,送上去湊數,結果幾十年下來,內容居然一模一樣,甚至出現全縣內人口皆百歲老人這樣的咄咄怪事。
之所以那些官員敢這麼乾,可能主要是在朱元璋死後,沒有一個皇帝認真核查黃冊內容的真實性,也沒有派人認真調查各地人口、田地、資源的實際情況,於是給不法官員和地主鑽了空子。
其實鑽空子的辦法還有很多,隻是高務實不知道罷了。
但眼下就出現一件尷尬事了:高務實心目中是有要在將來推行的田地重新丈量計劃的,可他卻萬萬沒想到,現在自己名下居然也多出來兩千多畝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