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長長的吻部。

幾乎是瞬間就被徹底壓扁。

緊接著是頭部的雙眼，在巨大衝擊力擠壓之下很快就向外凸出。

再然後，這股衝擊力仿佛受到了一次增強，開始加速朝著真龍的尾部衝去——因為速度過快，身軀雖說是一寸寸的坍塌擠壓，但在外表現看來，這種一寸寸的坍塌擠壓卻像是在一瞬間就完成了整個過程。

然後。

血肉爆散。

於天空中，落下了一蓬宛如煙火般的血肉之雨。

“替天行道？”上官馨譏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替的是哪的天？行的是哪的道？”

“就憑你？”

“配？”

“吼——”雷雲中有劇烈的吼聲響起。

下一刻，漫天雷雲有光芒亮起。

千百萬道雷電，猛然間自雷雲中劈落，仿佛下起了雷霆雨。

緊接著。

在雷雲裡有一道兩百丈長的陰影快速遊掠而過，所有劈落的雷霆瞬間受到了某種奇特的牽引之力，紛紛湧向了上官馨。

“窣——”

如鯨吸般的吸氣聲，驟然響起。

於天地間的靈氣，竟是化作了肉眼可見的洪流，被宋娜娜吸入到口中。

她的雙眸瞬間化作赤瞳，飄揚著的滿頭青絲竟是從發根處開始化作了銀白。

“天地因果。”

宋娜娜的雙手一鬆，八道本來被她抓在手裡的金色弦線，頓時便有兩道自行崩斷了。

這是那兩條真龍的命運之線。

不過此時這兩條真龍已死，而且還是魂飛魄散，代表其命運的因果線自然不複存在了。

而此時，宋娜娜快速掃過剩下的六道金色弦線，一眼便鎖定了其中最弱的一道，然後右手手指毫不遲疑的點在上麵：“儘係於我一念之間。”

“砰——”

如炸雷般的聲響，驟然一響。

宋娜娜點在這道金色弦線上的食指，頓時便炸成一片血霧。

“嗚——”

緊接著，宋娜娜發出一聲狼狽的咽嗚聲，她的左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唇，泛著金光的血液從她的指縫間緩緩流出。

漫天落下的雷霆，劈在了那橫亙於天地間唯一一具的法身之上。

但詭異的是，這些雷霆落下的瞬間，於法身周邊的空氣卻仿佛產生了某種詭異的扭曲現象。

就好像熱蒸汽扭曲了空氣一樣。

無數道稀奇古怪的異象開始在上官馨的幽冥法身上閃現——雖說這些畫麵皆是一閃即逝，但此時能夠看清戰場環境變化的無一不是立於此界力量體係頂峰的那一批，所以所有人都能夠清楚的看到，這些畫麵便是無數個未來：無數個由這些怒雷落在上官馨幽冥法身之後會引發的未來。

這裡既有上官馨的法身被劈碎，上官馨因此遭遇重創的未來。

也有上官馨頂住了雷霆的肆虐，然後失去了一戰之力的未來。

還有上官馨拖著重傷之軀強行與真龍廝殺最終力竭而亡的未來。

更有上官馨於千鈞一發之刻躲開了雷霆但又被真龍偷襲的未來。

還有……

無數個未來的畫麵。

每一個扭曲的畫麵，便是一個未來。

而在這一瞬間，上官馨的法身周邊便是閃現出了一千八百萬個扭曲異象。

但這些異象，每一次閃爍之後，便都會湮滅。

這也意味著，這萬千道雷霆劈落在上官馨法身後所有可能發生的這些未來都被抹除了——無數個未來的結果，都被某種更加遠大、神秘的力量給抹消了。

而最終，便隻剩一個畫麵。

沒有人來得及看清這個畫麵的結果。

因為宋娜娜又噴出了一口金色的心血。

金色心血。

一口萬載。

僅一瞬間而已，宋娜娜就燃燒掉了自己三萬年的壽元。

所有落在了上官馨法身上的雷霆，全部都消失了。

但一聲淒厲的慘嚎聲，卻是自天地間響起。

這淒厲的慘嚎聲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同樣突兀，幾乎是一聲急促的短鳴，然後一切便戛然而止。

而下一刻，一條焦黑的真龍屍身，便從汪洋之中浮上海麵。

懸浮於天空中的六道金色弦線，被宋娜娜此前指中的那一道，驟然崩散，化作漫天璀璨星屑。

“接栽因果？！”雷雲中傳出了一聲驚恐的聲音。

一種極其玄妙的知識，伴隨著這聲驚恐的聲音落入了其他真龍和上官馨的耳中。

而他們在聽到這四個字的同時，便也自發的醒悟了某種知識。

萬千雷霆劈落為因。

但由此因所引發的果卻有無數種。

而宋娜娜，便是在那一瞬間，於一千八百萬個“果”裡直接挑選出了對上官馨最有利的一個，然後強行將“萬千雷霆劈落的因”在嫁接到“一條真龍因此而死的果”上。

至於造成這份因果的中間變量：為什麼這條真龍會承受這些雷霆劈落的傷害，上官馨在這份因果之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到底有沒有受傷……等等，卻是全部都被抹除了。

雷劫是因。

隕龍是果。

知因索果，不求過程。

“娜娜……”

“我沒事！”宋娜娜雙眸赤紅，聲音沙啞。

上官馨深吸一口氣，然後毅然而然的破空而起，直接衝入了雷雲之中。

她知道，現在不是關心自己這個妹妹的時候。

她真正應該做的，是以更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戰鬥。

隻有這樣，她才能夠給自己的妹妹迎來更多的生機。

“我纏住她，你們殺了那個女人，不能讓她再接栽因果！”

一條兩百丈長的真龍，發出了驚怒交加的聲音，然後在一聲嘶吼聲之後，便朝著衝入雷雲中的上官馨法身衝了過去。

上官馨知道此龍便是此次真龍襲擊事件的罪魁禍首，也是此處最強的存在，屬於半隻腳踏入到了苦海境的存在，其實力之強顯然不在自己之下。但同樣的，隻要能夠解決這條真龍的話，那麼接下來剩餘的那四條真龍就絕不是她們的對手——哪怕宋娜娜此時可能已經沒有一戰之力了。

兩百丈長的真龍，以驚人的速度迅速靠近到了上官馨的麵前。

上官馨猛然揮拳而出。

拳鋒刮擦出的氣流，瞬間在雷雲裡形成了一道恐怖的氣旋。

但這條真龍卻是展現出完全不同於前幾條真龍的敏銳——它的龍首一側，便避開了上官馨的拳鋒，龍須處閃耀出一道雷光電火花，便破開了拳鋒刮擦出來的氣旋，然後它的身子迅速上升，竟是如同盤起的蛇軀一般，隻不過真龍的身軀可是有爪子的，所以它的五爪自然也就朝著上官馨揮落。

空氣中，竟是響起了銳利的破空聲。

明明空無一物，但上官馨卻是感到了極其可怕的空間撕裂感。

以她如此龐大的身軀，根本就不可能躲得開這股空間撕裂感，而她也能夠感覺到，在這股可怕的空間撕裂感中，還隱藏了一絲更為強烈的惡意，似乎就是在等著她解除自己的法身變化，恢複成正常人族的體型。

“你也……”上官馨吸氣、吐氣，然後一拳轟出，“太小看我了吧！”

落空的右拳回收同時，左拳猛然朝前打出。

空氣裡，傳來了恐怖的破碎聲。

真龍與上官馨彼此之間的空間竟是被打破了。

虛空的氣息，瞬間彌漫而出。

有許多恐怖的黑影，從這處破裂的空間中蔓延而出，似是要以此侵入到了這方世界。

這些，便是遊蕩在虛空中的域外魔。

甚至是虛空生物。

真龍發出一聲嘶吼。

雷雲中有雷光閃耀而起，於轟鳴聲中，一片雷芒亮起。

上官馨，以及這些虛空的不懷好意者，仿佛置身於雷霆化作的浴池裡。

劈裡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

“滾！”

上官馨同樣怒吼一聲，一股死寂的氣息，頓時便以她為核心猛然爆發而出。

宛如核爆後的輻射一般。

莫名的力量瞬間掃蕩而出。

所有的雷霆頓時便熄滅了。

然後，上官馨身上那些被雷霆劈打後焦黑的痕跡便開始從她的身上脫落，新生的青灰色肌膚，迅速填充了這些焦黑的痕跡，看起來似乎她的法身並未因此有所破損。

她望著這條兩百丈長的真龍，眼裡並沒有那處破裂的空間，也沒有那些來自虛空的物種。

下一刻，上官馨再度朝著兩百丈長的真龍發起了進攻。

而於兩人之間的這片破裂空間，所有的域外魔、虛空生物，也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著虛空外退出去。

很顯然，這裡的環境並不怎麼適合它們入侵。

……

眼見天空中，兩百丈長的真龍終於和上官馨的法身打起來了，那些潛伏著其他真龍，也終於紛紛動手。

汪洋大海裡，頓時炸出了三道驚天的水花。

三條超過一百六十丈的真龍，猛然破水而出。

而雷雲裡，也有一條一百七十丈的真龍，破雲而落。

這四條真龍從東南西比四個方向，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宋娜娜快速靠近。

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那就是將宋娜娜當場撕碎！

如果宋娜娜還保有一戰之力的話，它們自然不敢如此輕易的現身，因為在經過剛才那一瞬間的短暫而激烈的交戰後，它們已經很清楚這個人間宗門的恐怖底蘊和實力，所以它們都收起了此前來時的輕鬆心態。

戰，必全力！

四條真龍聯手引動的天地風雲變幻，自然是足以顛覆毀滅此地。

“八師姐。”宋娜娜輕聲呢喃。

“我還以為你們兩姐妹不需要我幫忙呢。”

天地間，有一道清冷的嗓音驟然響起。

太一門的地脈處，一座座山峰上皆有陣紋亮起，然後便是一個又一個法陣飛升而出，轉瞬間便組成了一個幾乎不在這片雷雲與汪洋之下的巨大法陣。

但就在這時。

一聲得意的笑聲響起。

“我們早就料到了！”

那條一百七十丈的真龍發出了如天地洪鐘般的嘹亮嗓音：“你以為我們真的不知道你們此地的秘密嗎？”

雷雲鳴響。

數百道粗壯直徑超過數米的雷霆，猛然劈向了太一門地脈上的這些山峰。

圍攏著太一門地脈的那一片洪流屏障，也在這一瞬間朝著太一門迅速傾落。

天雷。

山洪。

甚至還有那三條一百六十丈長的真龍，也突然掉頭朝著太一門的法陣屏障俯衝。

一直積蓄著的毀滅氣息，在這一刻終於被徹底引爆。

斷了一指的宋娜娜，猛然抬手。

那條一百七十丈的真龍，一直都在盯著宋娜娜，此時見她又有動作，瞬間猛撲而落：“就等著你動手呢！”

剛才的按兵不動，並非真正的無動於衷。

而是這些真龍都在觀察，尋找著這對姐妹的破綻。

宋娜娜的幾次出手，自然沒能逃過這些真龍的觀察，於是它們便也發現，宋娜娜每一次出手時，在她出手試圖改變因果而又未徹底改變因果前，她的氣息是最萎靡虛弱的，而這個時候的她也是最沒有任何防備能力的瞬間。

不動則已。

動如雷霆！

這條一百七十丈長的真龍，便是在等著這一幕。

它們並非無腦畜生。

悠久的壽命自然也讓它們都變得相當的聰慧。

所有的戰術，都並非一成不變的。

天雷、山洪是摧毀太一門地脈的手段，但又何嘗不是逼迫宋娜娜再度出手的手段？

就算宋娜娜真的不出手，那麼本是引誘的虛招，又何嘗不能變成真正的實招殺招？

而摧毀了太一門的地脈，將此地真正的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澤之後，對它們真龍一族而言，亦是能夠增幅實力的手段，那麼它們殺了宋娜娜不是更加容易了嗎？而殺了宋娜娜之後，它們便可以再入雷雲，幫助自己的領袖殺了那尊法身。

虛實之間，皆是殺招！

“死吧！”一百七十丈長的真龍，發出了怒吼聲，“竟能殺了我們這麼多族人，你們就算死在一百萬次也不足惜！”

“騙你的。”宋娜娜輕笑一聲，陡然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於她的身旁，有一道法陣的光紋流轉。

下一刻。

光紋吞沒了宋娜娜。

真龍的吻部猛然咬落。

但宋娜娜卻是自龍嘴裡消失了——就在它猙獰銳利的獠牙閉合那一瞬間。

“說實話，你們的情報工作真不咋滴。”

天地間，林依依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跑到彆人的主場來鬨事。真以為招片雲、積點水就能把客場化作自己的主場了？畜生始終就是畜生。”

於太一門地脈上不斷盤旋著的巨大法陣，終於定格。

“請靈！”

“轟——”

劇烈的爆炸聲，猛然響起。

汪洋沼澤與傾落的山洪，瞬間被爆發的熾熱高溫蒸發一空。

所有落下的雷霆，隻在懸浮於天空中的法陣上激出一抹電火花然後便徹底消停了。

一道身穿白色衣袍的年輕人，於法陣之中浮現。

他緩緩抬手。

右手的食指、中指、拇指抓住了圍在眼部的白帶，然後輕輕一扯。

白色的絲帶順著他的右手落下，也從他的眼部被扯落。

下一秒。

白色絲帶化作了一柄長劍。

年輕人露出了他的麵容。

“我有一劍，且請諸君品鑒。”

擁有與黃梓一模一樣麵容的年輕人，猛然睜眼。

於此時。

於此刻。

於此地。

天地間隻剩一聲劍吟。

“開天。”

“砰——”

四聲爆炸聲彙聚成一聲。

四條圍攻太一門的真龍，瞬間化作一片血雨。

灑落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