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你會留手。”
劍修的殺性有多大,宋玨還是有所耳聞的。
尤其是太一穀出身的劍修——在玄界裡,公認的地仙以下殺性最重的劍修,就是唐詩韻和葉瑾萱兩人。這兩位一位殺得萬事樓不得不修改榜單排名的公布時間;一位曾讓整個玄界各個二三流門派如鵪鶉般瑟瑟發抖,深怕半夜就看到葉瑾萱突然出現在自己家門前。
所以對於太一穀出身,又是走劍修一途的蘇安然,玄界自然不可能放心。
尤其是蘇安然還有好幾次輝煌戰績,更是彰顯了他也不是一個易與之輩。
因此剛才蘇安然隻以無形劍氣教訓那幾人,給他們一點小小的苦頭,卻並沒有讓他們屍首分離,這就很出乎宋玨的猜想。
蘇安然斜了一眼宋玨。
這孩子不僅心思直,頭還很鐵。
“我殺了裡麵的人,然後呢?再把整個海龍村也給屠了?”蘇安然撇嘴。
“也不是不可以。”
蘇安然嚇了一跳。
宋姑娘,看不出來啊?
你長得文文弱弱的,心思竟是如此狠毒?整個海龍村起碼四百來人,你說宰就宰了?
“你比我還狠。”良久,蘇安然吐出一口氣。
宋玨歪著頭,眼裡有些不解。
“在秘境裡,尋到寶物時遇到對手或者突然遇到彼此之間有仇恨的對手,我們不也是直接下狠手嗎?而且為了避免事後出現一些沒必要的爭執,不也是選擇把所有知情人都滅口嗎?既然萬界和秘境沒什麼區彆,我們又的確需要軍武山的知識,那麼對方不願給,我們自然隻能自己拿了,所以在這個過程裡把這些人全部解決了,不也是一種善後處理的手段嗎?和我們在秘境裡做的事有什麼區彆呢?”
宋玨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也很淡然。
她沒有流露出激動或者亢奮的情緒,最多也就是帶著幾分不解而已。
但蘇安然聽完之後,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不一樣的。”最終,蘇安然還是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蕭瑟,“那些是敵人,但是這個村子裡的……都隻是普通人而已。甚至就連剛才信坊內的那些人,其實也不過隻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
“我們,也隻是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啊。”宋玨眨了眨眼。
她能夠感受到蘇安然的情緒突然低落了許多,但是她不明白蘇安然的情緒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低落。
而蘇安然,也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地球生活的經曆,讓他除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否則他很少會真正的大開殺戒。而且哪怕就算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通常也都是隻針對自己的敵人,幾乎不會牽連無辜。並沒有因為力量的逐漸強大,就導致心理失衡,或者產生其他膨脹的心理,再加上自己師門裡一眾師姐的緣故,讓蘇安然清楚的意識到,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主角。
所以,蘇安然並沒有嗜殺成性,自然也做不出屠村的行為。
甚至因為之前程忠在麵對牧羊人時的表現,蘇安然在信坊裡也沒有對他下手。
可從小就經曆過一場顛沛流離的生活,幾度差點喪命,再加上玄界的環境因素使然,宋玨的思維方式就和蘇安然截然不同了:她沒有嗜殺成性,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迫害他人,但任何阻礙她大道之路的人,都會被她毫不留情的當作敵人。而麵對敵人時,她自然也能夠做到足夠的冷酷、冷血、冷漠,並不會因此而感到內疚。
蘇安然再度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妖魔世界裡的人,隻是努力掙紮著想要活下去,不想成為怪物的食糧——在和程忠的問答裡,當蘇安然知曉了如今人類隻是占據了整個妖魔世界的一角,向外延伸的道路都被妖怪卡住的時候,他就知道在這個世界裡,人類不過隻是妖魔圈養起來的兩隻羊而已。
同樣的道理,宋玨也隻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以拔刀術作為自己的第二神魂塑造根基,以此來構築自己未來的領域、小世界,否則的話隻憑她這次在龍宮遺跡秘境裡的收獲,就已經足夠她凝聚自己的第二神魂了——因為太一穀和妖盟在龍宮遺跡秘境裡打得腦漿子都噴出來,整個秘境被毀了小三分之一,或許也因此牽連到整個龍宮秘庫的運轉機製,隻準拿取一件秘寶的限製被解除後,人族這邊是賺得盆滿缽滿。
但也正因為如此,人族最終還是爆發了好幾場慘烈廝殺——他們沒有和妖盟打起來,反倒是因為爭奪寶物而和自己人打了起來,蘇安然在知曉這個結果後,他的心情其實是相當複雜的。
很快,蘇安然和宋玨就啟程離開了海龍村。
……
“他們走了。”在收到蘇安然和宋玨兩人離開的消息後,張海突然鬆了口氣,“我說程先生,你到底是在哪找到這兩個……怪物的?”
張海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心驚。
他們已經互相檢查過了,頸脖上的傷痕,猶如被利器切割了一般,隻要再深入一毫,就會直接切斷他們的頸動脈——所有人的傷口,不管是位置還是長短,全部都是整齊如一,仿佛就像是被精確尺量了一樣。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對方的境界實力遠遠高於他們的話,那麼他們就沒有資格坐在這個房間裡了。
“唉。”程忠歎了口氣,“不是我找的他們,是他們找上的我。”
“他們,果然是來自哪個地方吧?”
聽到張海的話,所有人心中一驚,紛紛抬頭望向程忠。
在整個獵魔人圈子,或者說在整個人類世界裡,其實是有一個傳聞的。
那就是——
在三大傳承聖地之上,還有一個神之國,三大聖地的傳承便是源自於神國。
沒有人知道這個神國如今是什麼境況,但所有人都相信,神國一直都在為了他們擺脫這個世界的黑暗而不斷努力,是神國所構築起來的屏障阻擋了外界妖魔的大舉入侵。隻有成為人間真正的棟梁,也就是擁有柱力的實力,才能夠經受得住神國光輝的洗禮,進入神國,為人類的未來而戰。
這就是流傳於整個人族的傳聞。
不過更具體的消息,也隻有柱力才有資格獲悉,而且還必須前往高原山大神社覲見大巫祭後,才能夠獲得一次知曉神國秘密的機會——整個人族,也因此而不斷的努力修煉,渴望著有一天能夠獲得聆聽神國福音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軍武山傳承逐漸成為了整個妖魔世界最大傳承聖地的原因。
畢竟,隻要獲得六件神器的認可,那麼隻要不在成長的過程裡隕落,就等於獲得了一張通過神國的門票——渴望尋找捷徑,不管在哪個世界,永遠都是人類的通病。
“我也不知道。”程忠苦笑一聲,“前往神國的人,我是有所耳聞,但是從神國而來,我是真的沒有聽說過。而且……彆看我現在已經獲得雷刀的認可,但隻要我一天沒有成為柱力,那麼我就沒資格覲見高原山大神社的大巫祭,自然也沒資格知曉關於神國的情報。”
其他人聽到這話,臉上自然不可避免的露出幾分掃興。
“不過。”
看其他人的模樣,程忠想了想,還是再度開口。
一瞬間,其他人的臉上便又露出認真傾聽的神色。
“我曾聽聞……神國的目光從未離開這片大地。”程忠的臉色,變得肅穆了許多,“最近二十年,二十四弦大妖魔的變更頻率非常快,據說就連高高在上的十二紋妖魔都出現了隕落的情況,否則的話之前九頭山那邊也不敢設計埋伏酒吞。但這樣的行為並非沒有代價的,妖魔在這幾年對我們人族展開的反撲非常強烈,所以……”
“所以那兩位是神國來支援我們的神使?”
“很大可能如此。”程忠點了點頭。
“那我們剛才豈不是得罪了他們?”
“神使不會那麼小氣的。”程忠搖了搖頭,“剛才不是已經給你們略施懲戒了嗎?如果真的覺得你們冒犯到他們的話,恐怕剛才就不是略施懲戒那麼簡單了。”
海龍村幾人不由得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頸脖。
直到現在,他們依舊感到後背一陣涼颼颼。
他們都不是沒有直麵過死亡的威脅,可像剛才那樣不明不白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對他們而言卻絕對是第一次。而且這種感覺,也絕不是什麼好體驗,一時半會間想要徹底消除這種恐懼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忠看著海龍村這些人的表情,他並沒有再說什麼。
他終究不再是以前那個無知的小鬼了。
雖說因為還沒有成為人柱力,所以無法知曉更多關於神國的情報,但他卻是知道,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神明所在之地,可不是什麼世外桃源——傳說裡僅僅隻是描繪了隻有強者才有資格進入神國,為人類的和平而做出巨大貢獻。
但程忠卻是在獲得雷刀傳承後,在第一次覲見大巫祭時就得知了另一個真相。
十二紋大妖魔的誕生,與神國脫離不了乾係。
高原山大神社一夕之間隕落了九位人柱力,正是為了阻止由神國所帶來的巨大災難降臨。也正是因為那一戰,才導致了本已經可以和妖魔分庭抗禮的人族再度變得生存艱難。
程忠並不討厭蘇安然和宋玨,他也覺得蘇安然和宋玨兩人就算是神使,也應該不是心腸歹毒之人,是屬於可以交流的人。但很可惜,因為他之前的猶豫,在海龍村和蘇安然發生摩擦的時候,他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說話,導致雙方的情誼就此結束,這一點才程忠真正感到惋惜的地方。
“隻希望……大巫祭不要再犯和我一樣的錯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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