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門內行走著的蘇安然,臉上看不到絲毫急切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第一個進入龍門的人族,所以並沒有什麼“前輩的經驗”可以給他提供參考,這個龍門升華儀式的攻略方式,也就隻能他自己來開荒了。
而且,玄界並非是遊戲,不存在副本挑戰失敗後還能繼續挑戰。
在這裡,蘇安然隻能一命通關。
失敗的代價就是死亡。
因此,他自然得放平心態,不能因為一些負麵情緒的乾擾而導致功虧一簣了。
從進入龍門開始,蘇安然的腳步就沒有停下。
他發現龍門內的時間流速,很可能是停滯的,因為他已經走了約莫小半天的時間,但是龍門內的景象依舊是早晨那陽光明媚的樣子,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進入中午。而且不僅如此,氣溫、風力等等關於氣候的變化,也並未有任何改變,仿佛在龍門內的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恒定了。
蘇安然又繼續往前走了約莫半天的時間。
然後他終於確定了。
自己在原地踏步。
理由很簡單,他刻意在地麵上以劍氣劃出一道明顯的痕跡,用於辨彆位置。
然後小半天的時間過去了,蘇安然最終還是回到了這道劍痕的位置——前行的感覺的確是存在的,身上傳來的疲憊感並不是作偽。但是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走在莫比烏斯環上一樣,不管他怎麼走、往哪個方向走,最終都隻回到原地。
或許,這就是整個龍門內的世界看起來並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一切都被恒定了的原因。
蘇安然的目光,轉而望向了旁邊湍急的溪流。
遲疑了片刻,蘇安然伸出一隻腳踩在水麵上。
一股極為強烈的刺痛感,瞬間從足部傳來。
蘇安然猛然收回右腳。
隻見右腳上穿著的靴子,已被衝刷的水流撕毀大半。
“原來如此……”蘇安然頓時了然。
龍門的存在,本就是為了讓水生妖族能夠獲得生命層次上的蛻變進化,所以才會有了“魚躍龍門蛻變為龍”的說法。
而事實上,在地球的時候,也是有關於這方麵的寓言故事。
但不管是寓言故事,還是比喻的事物或者其他相關事項,這些典故都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
逆流。
想要躍過龍門,就必須要逆流而上,經曆過重重苦難之後才能獲得成功。
這實際上也是一種挑戰。
而在一個仙俠世界裡,逆流對於擁有特殊能力的妖族而言,並非難事,若是功力足夠的話,他們甚至能夠讓江河湖海的水流倒流。所以區區一個逆流而上,於水生妖族而言自然沒有任何難度可言了,如此一來也就和“躍龍門”的考驗背道而馳。
因此,湍急的溪流才會帶有一定的攻擊性。
隻有承受住這種攻擊性溪流的衝洗,最終完成了“逆流”之行,才算是真正的越過龍門。
想明白這一點後,蘇安然很快就將自己的靴子脫掉,然後赤足猜在了溪流上。
反正穿著靴子踩在溪流上,這些溪水也會將靴子腐蝕得一乾二淨,根本起不了任何保護作用,那麼還不如不穿。
而且蘇安然也有些懷疑。
這湍急的溪流明顯“逆流考驗”,所有水生妖族必然都會明白這一點,因此如果他們準備靴子類型的法寶,那麼肯定能夠避免靴子被破壞,從而降低考驗的難度。但是以龍門的考驗和重要性作為出發點,當初進行這種布局的設計者必然也會想到這一點,而且單純就“考驗”的初衷作為考慮,他自然不會希望有人以這種取巧的方式來躍過龍門。
那麼,如果穿戴靴子的話,可能就會遭受到更強烈的攻擊。
蘇安然是這麼懷疑的。
事實上,這一切也正如同蘇安然所猜想的那般。
當脫掉鞋子之後,他再一次伸腳去觸碰溪流時,那種強烈的刺痛感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輕緩的瘙癢。
有點像是做魚療的感覺。
但有些無奈的是,蘇安然的腳一放到溪流裡,自然而然的也就沉了下去。
這可與他的想法不太一樣。
略微思索了一下後,蘇安然運轉真氣於足下,然後通過不斷的調整真氣的輸送量和維持程度,他很快就掌握了訣竅,終於可以正式的踩在溪流上。
隻不過,湍急的溪流衝刷下,蘇安然若是站著不動的話,就會不斷的向後滑行。
而溪流延伸的方向,恰好就是分割龍門內外界限的鳥居。
蘇安然的內心有一種明悟:如果被溪流衝刷出去的話,那麼他就不能再進入龍門了——唯一不明白的,則是這一次不能再進入龍門,還是永遠都不能再進入龍門。
但不過結果是哪一個,對於蘇安然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彆。
如果他這一次不能阻止蜃妖大聖的話,以後就算還有機會再進入龍宮遺跡的話,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問題就在於,蘇安然哪怕終於學會“站”,他在“走”方麵也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因為水流的衝刷問題,導致水麵並不是平整的,而是會有起伏。
如此一來,蘇安然的行走就等於需要不斷的調整體內的真氣流動,若是一旦跟不上水流的變化速度,深一腳淺一腳還算小事,走一步退三步才讓蘇安然真正的覺得無奈。
但起碼,蘇安然能夠感覺到,事情正在往好的那方麵變化。
……
“咦?!”
“怎麼了,甄姐?”看到前麵止步的甄楽,敖薇開口問道。
此時,在甄楽的率領下,敖薇來到了一條台階前。
台階起碼有上百階,以某種純白的玉石鋪就,長度都在百米左右,寬度也有接近三十厘米,高度則是在十厘米。
在台階的最上方,是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建築群落。
“那個叫蘇安然的,很聰明啊。”甄楽挑了挑眉頭,“他已經發現了正確的行進道路,而且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抵達這裡了。……畢竟之前沿途的機關,都被我們破壞了,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一條順暢的通道了。”
“那由我來……”
“不需要。”甄楽搖了搖頭,“龍門的‘逆流’本就是針對水生妖族,對人類沒什麼影響。但是‘天梯’就不同了,這裡考驗的是個人的意誌力。但是對於已經通過‘逆流’考驗的我們而言,‘天梯’的影響反而是幾乎不存在的。……外人可不知道這些秘密,所以等那個蘇安然貿然闖入這裡,他能不能活下去都兩說。”
敖薇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接下來,一旦踏上‘天梯’台階,就收斂心神,不要想其他多餘的東西,你隻要保持一個念頭就可以。”
“什麼念頭?”敖薇有些茫然的問道。
“一般水生妖族是成龍,但你不同。”甄楽轉過頭望著敖薇,緩緩說道,“你本就已是真龍,所以你的念頭隻有一個……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敖薇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
“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隻要明白,那一切都是假的,就夠了。”
“我……明白了。”敖薇深吸了一口氣,一臉認真的點頭應下。
甄楽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敖薇的臉頰,然後才笑道:“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就算沉浸於夢想裡也沒什麼大不了。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
“嗯!”敖薇的臉頰微紅,但她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走吧。”
“好!”
很快,敖薇就在甄楽的牽引下,踩在了台階上。
下一個瞬間,敖薇眼裡的神采瞬間就消失了。
整個人身上的氣息也變得空靈起來,就仿佛是靈魂出竅一般。
唯一還能證明她還活著的,就隻有時不時微弱響起的心跳聲。
但很快,詭異的一幕就出現了。
明明已經變得如同傀儡一般的敖薇,卻是在原地呆愣了兩秒後,就緩緩抬起右腿,踩在了第二級的台階上。如此又停頓了一、兩秒後,她又一開始邁動左腿,同樣踩到第二級台階上。
如此反複。
第三級台階、第四級台階、第五級台階……
幾乎每一塊白玉台階,敖薇都隻停留約莫三到五秒左右的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七秒。
看著敖薇輕而易舉的就走到十階以上,甄楽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驚歎的神色:“真是足以讓尋常水生妖修豔羨的天資啊。不過……”
甄楽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水流。
明明空無一物的地方,但是甄楽的雙眸卻仿佛透過無儘的空間,落在了蘇安然的身上。
對方正一臉晦氣的表情,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湍急溪流上——仿佛那並不是什麼溪流,而是一片泥濘之地——雖步伐緩慢,但卻充滿著一種堅定不移的氣息。
“時間已經不多了。”甄楽搖了搖頭,“這‘天梯’恐怕也困不住他多久。……難怪大人讓我不要小覷太一穀。”
……
蘇安然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總覺得,有什麼陰謀正在醞釀著。
因為沒理由這麼一條讓無數水生妖族都感到絕望的溪流,他除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得有點磕磕碰碰外,就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了。什麼潛伏在溪流裡準備偷襲吃人的妖獸啦、什麼突然出現的機關陷阱啦、什麼怎麼也打不死隻能快速脫戰擺脫的水做的怪物啦,這些統統都沒有。
這讓憋著一股勁準備隨時乾架的蘇安然感到有些……
“標題明明就是人、獸、長舌、捆綁、七男戰一女,結果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個葫蘆娃?”
蘇安然覺得身心受到很大的傷害。
然後當他看到眼前這宛如漢白玉做成的階梯時,他在環視了周圍一圈,確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登頂後,他最終還是一腳踩了上去。
下一刻,一種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直接向他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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