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壽昌更化
首先就是安定渤海人和遼陽鐵廠,扁罐從耶律餘緒手裡救下了大量的渤海人,將他們帶回婆娑嶺,渤海人對扁罐感恩戴德,又將朝廷對渤海人的態度帶回給了婆娑嶺的渤海人,遼陽鐵廠相互提防的緊張“乾群關係”,立刻就緩解了。
緊跟著扁罐調整了婆娑嶺鐵廠的供給,請求文妃解除了渤海人的奴隸身份,全部轉化為產業工人,與工廠簽訂契約,按照貢獻獲取報酬。
大力引進宋人的工廠管理體係,任命宋人石衝為鐵廠經理,將工部尚書室恭解放出來,管理打造遼東工業體係,大力發展小五金,興辦鹽場,引進生產大宋的農用機械。
石衝到任之後,立即宣布了一係列的激勵機製,婆娑嶺鐵廠的局麵立刻就從清鍋冷灶變得熱火朝天。
室恭這個唯技術論者都被渤海人爆發的生產熱情給嚇著了,你們早這麼乾,陛下還會敗給韃靼人?
搞定婆娑嶺,遼東內部憂患解除了大半,扁罐又跟文妃建議,調整遼東土地政策。
遼東南部諸州暫時不用動,但是高永昌之亂導致遼東北部各州的土地淪為無主之地,其歸屬一時難以分明。
不如命官府分配給回鄉難民,今年地上的收成都歸他們所有,來年也許他們栽種,如果三年之內田地的主人回來,田地歸主人,當年收成歸栽種者,之後重新給栽種者分配土地。
如果三年之內田地主人都沒回來,那麼田地歸栽種者,之後田地主人回來,由朝廷另行分配土地。
遼河平原,地勢低平,土壤肥沃,氣候溫和,有大大小小數十條支流,開發潛力巨大。
之前的遼河水利工程沒有形成持續性開發,資源利用十分之一都不到。
其實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至於南部,扁罐的意見,是利用此次高永昌之亂,將矛頭引到佛寺上去。
遼朝的佛寺,是遼國的沉重負擔,因為遼東富庶,所以大量免稅的寺廟、寺產,都分布在遼東。
這次事件,其本因是崇聖寺和尚在遼東經濟最困難的時候,還不顧民情,催逼債券造成的,因此他們應當為此次事件負責。
當然方法和手段很多,轉嫁矛盾的辦法也很多。
比如東京道可以首先頒布一條法令,熟耕土地不能荒廢。
在如今遼東亟待恢複的時候,這條法令,無疑是符合遼東上下的一致要求的。
然後大開工礦,手工業,大量吸納無產的佃戶,將之轉化為工人和手工業者。
加上朝廷主導的土地開發,可以將大量的佃戶轉化為自耕農,這樣就會造成佃戶的短缺和大地主土地的閒置。
有之前的法令,就可以將大地主閒置的土地通過合法的手段收回,達到打擊豪強的目的。
拿穩大義後,是贖買還是強征,就隻是手段問題了。
佛教本身是沒錯的,錯在當政者對待佛教的態度上。
大宋的佛教就沒有這個問題,大相國寺如今就已經成功完成了轉型。
其實隻要能夠讓寺主們手上的資金投入到遼東的經濟發展中來,遼東這場經濟危機甚至都或許不會發生。
這就必須讓遼東上下看到這個問題,同仇敵愾,從外部和內部同時瓦解這個集團。
內部來說,娘娘可以延請大宋的高僧前來講學,傳播新型佛學,讓佛教徒對待宗教的態度,從齋僧舍產,轉化為心貢心傳,從物質上的供奉轉化為心靈上的皈依。
這個“法”的轉變,必須依賴宋國佛學更加深湛的僧團才可以完成。
外部來說,要調查和公布遼國僧寺的財產、土地,將問題明明白白擺到所有人的眼前,讓大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將矛頭引到僧團階層對民眾的殘酷壓榨上來。
之後就是解決問題,溫和的辦法,就是明確僧眾是人不是佛,除非他們能褪去軀殼,否則人員和寺產皆需要被國家管理,且繳納賦稅。
嚴酷的辦法,就是在天下輿論皆指向僧團之後,沒收寺產分配給佃戶,勒令其上報寺產。
同時成立遼東發展銀行,所有大筆商貿借貸資金,必須通過銀行出入,以實施監督。
在此基礎上,再宣布任何高利貸都不受法律保護,任何利息超過三成的民間借貸,苦主若被逼索,可以向官府告發。
文妃得到扁罐密奏之後,方才知道此君的厲害,遼東的尖銳的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經濟矛盾,經過如此緩釋、轉嫁、化解之後,竟然將自己和晉王、南院群臣該背的鍋,完美地丟出去了!
這個思路文妃是認可的,當即召集王經、牛溫舒等高層商議。
經過半個月的秘密會議之後,以“維新更化”的名義,正式出台。
遼東道,將全方位地效仿宋朝,引進其先進的政治製度;
大力引進人才、資金、技術;
大力發展農業、水利、工礦,商貿;
開放國土,歡迎大宋的士人、商賈、醫生、工匠、僧道這幾種身份的人士,攜帶文化、宗教、資金與技術,前來幫助遼東發展。
進一步解放人口,率先在遼河北岸廢除奴隸製度和頭下軍州製度;
發行報紙,廣建學校,開廣民智,提升人口素質;
派遣赴宋留學生,參加科舉,效仿高麗,讓大宋幫助遼東選拔本土人才;
對遼東進行全方位的普查,包括人口、田畝、山林、工礦、居所、商鋪,為下一步發展舉措做好準備。
成立遼東發展銀行。
因為今年是遼國的壽昌元年,所以這次發生在遼東的巨大變革,史稱“壽昌更化”!
所有舉措都得到遼東士庶的大力擁護,其中最難的一條,不過就是廢除奴隸製。
但是遼東有個好處,就是頭下軍州和軍州下的農奴,其實絕大多數是歸於北院的勳貴和群臣們的。
現在遼東都已經自治,且擁有了強大的自衛力量,因此對北方不再忌憚。
說白了這就是一次搶蛋糕行動,以前遼東這塊肥肉,大部分利益都通過這樣的方式輸送到了北方,現在扁罐童鞋給他們指出,這蛋糕,咱從今往後,可以關起門來自己吃了!
當然,大宋也要參與到分蛋糕的大好事當中去,不過大宋的吃相,可比契丹人好看得多。
大宋是先喂雞,後吃蛋,需要努力保證雞的健康,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蛋。
契丹人是讓雞自己找食,自己隻管定期收蛋,收不齊的時候還要把雞抓起來痛打一頓,這完全就是兩回事兒。
對佛寺廟產的刀子,就暗暗埋藏在這些舉措當中。
……
上京,大慶殿。
“啪!”一枚玉盞被丟到階陛之上,頓時摔得粉碎。
與玉盞一起丟下來的,還有兩道奏章。
“這賤人怎麼敢!阿骨打那逆奴又怎麼敢!”
桌上的兩道奏章,都是壞消息。
一封來自信州知州蕭乙薛。
先是,永昌使其臣撻不野、杓合奉幣求救於阿骨打,不納,再遣使言欲歸蕭乙薛,伏望救援,且言女直已至,有異心。
乙薛見檄,以為永昌詐作,不為備。未幾,東南有軍擁至,其兵呼曰:“女直至矣!”
乙薛急整軍迎敵,眾已奪氣,遂潰走。乙薛縋城僅免,退保威州,急報上京。
信州威州,都是長春洲南方門戶,信州一失,就給人家打到了內院大門邊了。
阿骨打和蘇利涉配合蕭奉先演戲演到現在,終於自己當起了導演,舉起了反抗契丹的大旗。
此舉不但徹底隔斷了上京和東京間的重要通道,還對黃龍府這個重要軍鎮形成南北夾擊之勢,阿骨打由此獲得了絕對的戰略主動。
另一封奏章,來自南院宰相王經。
王經這老小子還遵守著遼朝的規矩,東京道但凡有重要舉措,依舊會寫成章奏,發往北廷。
但是已經不再服從北廷的管理,不管北廷給他的批複是謾罵,是威脅,還是軟語相求,王經全都當沒看見,一封封奏章完全是自說自話。
王經做了近十年的南院宰相,門生故舊遍布遼國,加上參政牛溫舒,權參政張琳,還有中京道馬人望從旁暗助,在北院的影響也頗為巨大。
上京道長期享受著南院輸送的利益,如今突然被掐死了錢袋子,北院群臣才發現,沒了南院遼東的貢獻後,日子不大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