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紮堆
將人參放回匣子裡,又看了金雞納樹皮,甚至還掰了一點放到嘴裡嘗了嘗:“此藥在南海已然獲得驗證,治療痢疾堪稱神奇,可惜跟黃蒿素一般,還是過於金貴。”
扁罐笑道:“叔祖,咱們理學一門,從來都是先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再解決好不好的問題。”
蘇頌頓時笑了:“哈哈,我們扁罐說得在理,說不定來年南海就種起來了。”
將樹皮珍重放好:“趕快加工好保存起來,這樣放著藥性管不了幾年。走吧,既然張二已經都做好了,那就隻能吃掉。不然又是浪費。”
據說是有毒的幾樣張二也不敢上,就用鹽水煮了甘薯、玉米、花生端上了桌麵。
蘇頌對甘薯和玉米的味道很滿意,歎了口氣:“這東西如果真的耐旱,貧家得之,和在米飯裡烹食,卻是勝過榆錢桐子百倍了……”
這幾年大宋連續豐收,京中縱使是乞丐臉上都些肉色,但是除去三大發達地區,大宋還有廣大的貧瘠土地。
即便三年連續豐收,其上的農人僅得剛剛溫飽而已。
陳昭明說道:“陛下英睿,如今五等戶和佃戶日漸減少,四等上的戶口日漸增多,與王相公所在時歲入有增,貧民日盛的光景,卻也有了根本的不同。”
蘇頌點頭,晃了晃手裡的甘薯:“加上這些東西,我大宋百姓,有望過上好日子了,扁罐,椅子,你們是大功臣。”
說起吃的扁罐誰都不服:“張二這做法和東勝州的土著們彆無二致,要是爹爹在此,一定可以料理出無數的美食來。”
蘇頌也笑了:“我就奇了怪了,你爹聽說你帶回來幾種物產,立即來信,將其種植方法寫得明白清晰,卻又和當地土著刀耕火種沒有一絲牽連,乃我華夏精耕細作的路數。”
“他什麼時候又成了種植專家了?難道是八公托夢給他不成?”
張麒卻道:“少爺這方麵也有本事兒,比如韭黃和高筍,還有和小妹研究的那倍體之法……”
蘇頌擺擺手:“那些可以從觀測實驗得來,可這幾樣他都沒見過……”
思索了一下又道:“不過也可以逐類旁通,種芋頭和山藥,八公可是大行家。小蘇一篇《植山藥記》,去年在時報上登出來,不失為名篇,定然會千古流傳。”
張敦禮正吃得高興,聞言就是一臉黑:“不知哪個缺德的散布謠言,說那篇文章裡的膏粱公子卻是我,毫無道理。”
在座的都知道蘇轍這篇文章裡,反麵人物的原型本來就是他,不由得都是好笑。
倒是蘇頌發現了一個問題:“咦?駙馬你如何還在這裡?你不開聲我都沒留意。”
張二端著一盆雞湯冒粉絲過來放桌上,聞言接口道:“這莊子啊,駙馬爺來的次數,可比老爺夫人還多!來一次圈裡的大閹雞就少一隻,駙馬爺裡外都是主氣,一點客氣都不帶的!”
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蘇頌也是樂得不行:“一年不見,張二學問又見長了,連造詞都學會了!”
吃過飯,蘇家學問人們又移步書房,點起噴燈繼續討論學問。
這次遠航,讓扁罐和椅子對左旋螺號和船用鍋爐的很多地方提出了改進意見。
比如頗為垃圾的雙前桅結構,都不用等到結束航行,航行中途就已經被扁罐他們自作主張給改成了單桅,增加了前桅和船體間的牽引繩,將三角帆增加到了五麵,大大簡化了左旋螺號前桅三角帆的設計,也大大簡化了船員操作。
比如甲板,所有出入口都增加了密封門,這樣即便海浪湧上甲板,也不會衝入到船體之內。
構成船殼的鐵肋,可以從船體內延伸到甲板之上,構成牽引直立桅杆的牽引樁,這樣可以讓縱帆桅杆更加強固,承受更大的帆麵。
至於船用蒸汽機,零碎的改造就太多了,那個大機床就是個累贅,沒少給扁罐和漏勺添堵。
扁罐的建議是去掉那個華而不實的機床,改為裝備大量的預備構件。
至於艦炮,兩人的建議是小型化,至少部分小型化。
霹靂炮威力固然巨大,但是一門連同炮架重達一千五百斤,不方便搬到陸地上去。
一門霹靂炮的重量就當五門步兵炮,因此不如去掉部分,改裝小炮,大小結合,還方便拆解運輸,能夠靈活調配給登陸的海軍陸戰隊使用。
建議倒是好建議,但是四十毫米口徑的“炮”,在大宋君臣的概念裡,委實是過於“小巧”了些。
趙頊在收到報告的時候還很高興,結果在得知炮彈圖紙是一比一比例之後,伸出三個手指就蓋住了彈頭圖紙,然後搖頭表示不行。
皇帝說不行,那就得改,扁罐和椅子這段時間就是在乾這個,最終將步兵炮口徑增加到七十五毫米,炮管縮短到不到一米,高低射界調整到了負六度到七十度,左右射界二十度。
不過即便縮短了炮管,這門炮還是增加到了四百斤。
好處就是方便拆解,可以拆解成幾個部分分彆運輸。
有了鄭州軍工的大力支持,樣炮很快就造了出來,並且進行了兩種彈藥的試射,威力讓所有人都非常滿意。
椅子設計的延時引信是配合這種炮的神來之筆,蘇頌又認真研究了引信圖紙:“彈體增大後,這東西的加工難度反而降了不少,還是陛下的眼光獨到。”
這就是腦殘粉的無腦捧了,蘇頌對皇帝陛下無限忠誠,這種話竟然說的非常自然。
雖然是事實,但那是趙頊瞎蒙對了一次好不好?!
蘇頌放下圖紙:“你們兩個臭小子,又是航海又是造炮,這是不準備在左班列身了?”
陳昭明說道:“椅子雖然設計出了步兵炮,但是陛下的意思,還是要他研習義理,以後也得考進士。”
“至於扁罐,乃是這次偷跑的主謀,國公說他作為右班武臣,或者與性子更合。”
蘇頌取下老花眼鏡用麂皮擦拭,歎氣道:“若然如此,最高興的人,隻怕是石公了,一身本領不憂後繼無人……”
說完搖頭:“不行,扁罐你還是要考上進士,哪怕是列於右班,這有進士功名的右班,和沒有進士功名的右班,那也不一樣,否則就算你功勞再大,彆人都要說你是蒙父恩蔭的米蟲。”
“所以這個進士一定得考,至於名次倒是可以降低要求,不落到四五甲去讓人笑話就行了。”
扁罐都傻了,四五甲就叫人笑話?那翻年參加禮部試的那些人裡邊,有一半都是笑話?
但是小孩子的抗議是沒有用的,老族兄當年雖然殿試沒有發揮太好,但也是舉事第一名,妥妥的學霸一枚。
在學霸成群的家族裡邊,學渣是沒有發言權的。
難得的幾天假期,大家在一起研究學問,東勝州揭開神秘的棉紗,需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
於是張二發現不光嘉彥少爺,就連那趙二公子也都在蘇家莊子紮堆,到後來兩位駙馬和彥弼少爺到了飯點老不回家,幾位長公主也跟了過來。
接著負責服侍幾位公主的媽子婆子,侍衛中官也跟了過來,這下蘇家莊子熱鬨了。
扁罐將找到的那套《竹書紀年》交給韓嘉彥,韓嘉彥卻不稀罕了,因為他已經拜托公主在密閣找到了這部書,現在他感興趣的是扁罐從東勝州帶回來的圭表文字。
根據這些文字,韓嘉彥認為那裡的人根據這些最基本的中土文字和創字規則,又獨自發展出了另外一套象形文字體係。
而陳昭明還是認為此說不太嚴謹。
大家對那個大陸為何沒有出現普遍應用的金屬器產生了濃厚得興趣,他們明明就在大礦床上,為何對腳下的東西一點不感興趣呢?
最後小妹認為這可能和經濟學有關係,可以從需求,供給和流通幾個方麵來解釋。
也就是說,沒有需求。
金銀銅都軟,硬度還不如黑曜石,不適合作為工具使用。
而流通則是依靠可可和鹽,金銀對他們來說,沒有價值。
還有當地物產豐富,刀耕火種都能過得不錯,沒有科技進步的要求。
總之那是一個充滿了神奇謎團的國家,讓大宋頂級的知識分子們無不興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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