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崛起中的帝國
所有夏國官員都跪了下來。
這封詔書趙頊本來是讓章惇寫的,結果知製誥章惇拒絕按李舜舉剛剛說的那意思草詔。
他認為大宋對西夏就是征服,正應當借此機會宣威四夷,於是將一封詔書寫得慷慨激越,痛罵西夏辜恩悖義,狼子野心,天軍一到,“蟻穴無遺”。
這明顯不符合蘇油安綏夏人的要求,趙頊說製誥這樣要不得。
章惇臭脾氣一上來,嗬嗬嗬對不起,陛下和國公要我寫的那種文章,老章我這輩子都學不會。
趙頊也沒辦法,看了一圈,算了,蔡京你來吧。
這娃以祭告太廟之議,撓著了趙頊的心頭癢癢,書法又好,脾氣又好,文采也不錯,本來就是知製誥的最佳人選。
蔡京當然順從趙頊和國公的意思,揮毫立就。
文章寫得很漂亮,將罪責都推到了梁乙埋的身上,將梁太後的死歸於巧合,將秉常的死歸於天意,將夏國削爵歸於為了維護禮法的尊嚴,將大宋陛下對夏國百姓同情,寫得哀回百轉。
不知道夏國的舊臣們心底裡是如何想的,但是至少表麵上,都被這道詔書感動得涕淚縱橫,高呼聖天子萬歲。
詔書讀罷,蘇油從文殊奴懷中接過乾順抱著,然後李舜舉才接受了夏國符璽,表示這是代乾順接收的,之後由山陵使家梁帶領百官,扶著秉常的棺木,向祁連山夏王陵區行去。
與此同時,興慶府北麵,一支三千多人的騎兵,簇擁著一輛宋人的輕便四輪馬車,朝賀蘭山大陷穀進發。
仁多保忠小心護送著馬車過了唐徠渠的河梁之後,一把扯下頭上的白麻丟入河渠當中,朝著興慶府的城牆狠狠地啐了口唾沫。
白麻布條在風雪中飄飄蕩蕩,最終落入河渠當中,在渠水中翻滾著,舞蹈著,漸漸沒入渠水,載浮載沉地向下遊流去,最後消失在渠水裡。
嵬名氏的西夏王朝,就如同這白麻布條一般,從此消失在曆史的洪流之中。
……
元豐五年元日,寧夏都轉運司成立,少師,蜀國公蘇油,以觀文殿大學士,少師之尊,充寧夏三路都轉運使。
西平候,左武衛大將軍,河西節度使家梁,任寧夏三路提點刑獄公事,提點河西路管內處置等使。
黨項八部,細封氏,賜裴姓。
費聽氏,賜蕭姓。
往利氏,賜陳姓。
頗超氏,賜封姓。
野利氏,賜杜姓。
房當氏,賜房姓。
米禽氏,賜馬姓。
拓跋氏,也就是元昊自封的嵬名氏,恢複唐朝的賜封,李姓。
除了拓跋氏,其餘七家姓氏,都是來自唐代太宗的名相。
象征夏國國祚的符、璽、冠、冕、車、服,並二十六郡戶籍、地冊,連同秉常遺表,以及前夏國禮部尚書嵬名濟代乾順作的謝表,之前就已經被火速送往汴京。
王珪在大朝會上,宣讀了賀表和秉常遺詔,正式宣布了大宋對西夏舊疆的絕對主權。
經過所有人的努力,大宋終於在元豐五年到來之前,克複興靈,將河套河西,漠南漠北,儘數收入宋土。
消息一出,天下歡騰。
元月初五日,趙頊帶著剛滿五歲的兒子趙煦,率領群臣百官,進謁太廟,獻上夏國的符璽,金劍。
這中間還發生過一個小插曲,蔡京安排了一個獻虜環節,王珪和呂公著以為不妥,夏國俘虜窮凶極惡,這是小皇子第一次參加國家政治活動,還是個小娃娃,擔心他被嚇著了失了儀態。
趙頊就問趙煦:“你害怕嗎?”
趙煦反問:“夏人是人嗎?”
趙頊愣了一下:“當然是人啦。”
趙煦說道:“扁罐哥哥給我的圖冊裡,新宋洲的土人不穿衣服,用骨頭做裝飾,穿鼻子,我當時看了害怕,扁罐哥哥便帶我去了二十一節度叔叔家裡。”
“那裡有個新宋洲來的黑土人,叫趙蚩,又高又大,但是一點不可怕,扁罐哥哥給他奶糖,他就空手錘核桃給我們吃。”
“夏人比趙蚩還嚇人嗎?如果沒有,那我就不怕。”
趙頊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極了,就連他第一次見到趙蚩都嚇了一大跳,這個兒子,將來比老子厲害。
於是駁回了王珪和呂公著的意見,果然,趙煦地第一次政治亮相,表現得相當完美。
不過趙煦在石薇給他接種牛痘的時候那是真哭慘了,遭到了一起接種的蘇軛童鞋的羞羞臉。
北宋汴京城的居民,是如今最接近近代市民階級的人群,但是與西方市民階層有些不一樣的是,他們的成分裡除了包括西方商人、百工、城市平民外,還有一群非常重要的人——未入仕的士人。
這一幫子士人,後來成了這個階層的代表,等到這個階層開始對政治權力有要求之後,他們就成了市民階層在朝堂中的代表。
後世的東林黨,便是這個階層的突出代表人物,在與傳統地主統治階級爭奪政治話語權的過程中,葬送了大明王朝。
現在的市民階層,準確的定義應該是,除官員以外,不以土地為生產資料,不以傳統農業為生的人群。
這群人有很多的劣根性,但是也有很多可愛可笑的地方,汴京城的這群老百姓,他們粗識文字,或者有親戚通文字,關心政治,有國家和民族的意識,有基本的政治理念、法律概念、契約概念、私產概念。
他們尊重知識和知識分子,重視技術創新和資本積累,精通商業和貿易,喜歡新奇,具有傳統地主階級說沒有的探索精神。
蘇油一直認為,這群人的代表,不應該是後世東林黨人,他們的代表,應該是李二家會做胄案饅頭的那位;周大家擅長料理風蘿卜和臘豬腿那位;以及那個有著藍色眼睛,善於將毛線棉線鉤織成毛衣,線襪,桌布的那位。
就在這歡樂無比的新年裡,一位身著月白色緞袍,頭戴高帽,腳蹬鞋尖高高翹著的烏皮靴,兩手戴著十個寶石戒指,一身富貴的胡人,站在船頭,看著汴京城巍峨的水泥城牆,感慨道:“哦萬能的真主,愛麗絲你看,這就是東方最偉大富庶的國家的首都,這就是汴京城。”
船簾撩開,愛麗絲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孩走了出來,撲閃著美麗的大眼睛:“可惜總督和乾爹都不在……”
胡人正是在南海曾經得到過蘇油恩惠的蒲珊,愛麗絲成了他妻子,還生了個小孩叫馬可。
蒲珊如今是檳城大商賈,這幾年摸清了印度洋季風規律,還謀到了大宋光榮的水師使伴職位。
第一批使伴,如今都已經成了大宋人,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不斷為大宋開拓新航道,發現新島嶼,成了海上情報的收集人。
現在的宋船,夔州型和杭州型因為設計科學,航速快,安全可靠,可以利用八麵風,成為了大宋海船中的主力。
加上經緯儀,星圖,海圖,航海日誌的推廣,大宋的航海術,已經超過了真實曆史上大航海的程度。
朝廷在西貢城、泉州、廣州、杭州市舶司,專門設立了海事機宜局,職能就是負責收集資料,整理海圖,並且鼓勵新發現,新發明,還頒發了賞格。
如今有不少亡命之徒,因為本錢不足以行商,乾脆乾起了捕鯨者和海圖探索者的勾當。
這些人良莠不齊,不少其實就是海盜,大宋水師隻要抓到真實證據,是肯定要處罰的。
但是大海茫茫,要苦主拿到證據到市舶司衙門告發,卻又談何容易。
因此海事保險業務和武裝護送業務,也蒸蒸日上,南海水師靠給商船隊護航,既達到了練兵的目的,也撈取了足夠的經費。
王韶如今不差錢,於是將沿海的港口,全部建立起了要塞堡壘和燈塔,將麻留甲海峽北部的狹長半島,打造得固若金湯,已然開始將魔爪伸到海峽對岸。
還是老一套,用金錢和武器扶持當地軍閥勢力,挑起室利佛逝、柯沙裡、渤泥三國內亂。
將領和商賈,在這方麵甚至比朝臣更敏感,他們已經深切體會到,身後的這個帝國,已經開始強勢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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