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偵查
讓農人親手割下將熟的麥草,葬送一年辛苦的豐收希望,絕對是時間最殘忍的事情。
這樣的苦難,百年來宋人經曆過太多,如今,輪到夏人了。
梁永能轉過頭不忍再看,眼中已然有了隱約的淚光。
一騎飛馬狂奔而至:“左廂神勇軍司急報——”
梁永能接過軍報,卻是左廂神勇軍司統軍葉悖麻送來的,言宋軍由王中正帶領出麟府,正在搶掠曲野河南。
滿山滿穀都是宋軍,除了十五員大將旗號,還發現了王中正的中軍有一麵超級大的大旗,上麵寫著“代天懲討”四個大字。
梁永能立即判斷出種諤一支兵馬乃是佯動。
就算不是也沒關係,無定河沿途還有好幾處城防要塞,宋人要攻下卻也不容易。
而曲野河南乃是梁氏根本,那裡有十萬頃的麥地和十幾萬農奴。
大宋在麟府路的兵力最弱,但是正因為如此,那邊西夏的軍力也相對薄弱。
宋人果然狡詐,選擇了離夏朝精兵最遠的地方動手,而且一動就讓梁氏痛徹心扉。
那一片地方又是秉常衣帶詔裡送給了宋人的,宋人從那裡出兵,也不是完全意料之外。
“代天懲討”這四個字,宋人要是沒有聖旨,絕對不敢亂寫。
所以,那裡一定就是宋軍主力,
梁永能為自己事先與家先生的正確分析感到慶幸,現在自己早已遠離了蕭關,摸到了嘉寧軍司的夏州,輕兵三日就能從草原突襲到曲野河南,打王中正一個措手不及!
為了保險,梁永能還是留下了鐵鷂子駐守宥州,防備敵人從兩川或者無定河出來,而自己帶領五萬精騎,朝曲野河南的唯一城池銀城撲去。
要是梁永能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河東軍十五將裡邊,有十二將都是烏合之眾,隻怕會氣得噴出血來。
然而他並沒有機會知道,就在大軍剛過石州的時候,梁永能再次接到軍報,種諤包圍了無定河邊的重要城池——米脂城!
種鍔的進展過於神速,曲野河南的熟麥與河套的熟麥相比,還是河套的更加重要。
梁永能隻好將對抗王中正的任務交給葉悖麻,而自己坐鎮銀州,等待鐵鷂子趕來。
無定川,是黃河的重要支流之一,上遊是源於長春梁東麓的主要支流紅柳河。
這條河又稱銀川,因為它在銀州與榆林過來的榆林河交彙。
之後向南流經陝北的囉兀城,米脂城,綏德軍,順安寨,最後在青澗城彙入黃河乾流。
沿河兩岸,曾是曆史上許多大戰的發生地。從漢唐以來,就是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反複爭奪的戰略要地。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這條河,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為了各自民族的生存,而戰死在此的男兒。
種諤率軍在米脂城下大戰三日,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強弩箭支耗費了不少,卻不敢附城而登,每當宋軍靠近,城守令介訛隻要一通亂射,宋軍就嚇得狼狽而退。
見到宋軍連攻城器具都不具備,加上收到大帥即將來援的消息,將宋軍孱弱的消息傳給梁永能後,令介訛更是讓將士安心休養,隻等大帥到來裡應外合。
秋日的河穀,極易出現濃霧,這一天等到次日濃霧散去,令介訛登城而望,不由得目瞪口呆。
環城四周,一夜之間多出了一圈的壕溝!壕溝外還多了一圈的鐵絲網!鐵絲網外,還有一圈古怪的大車!
糟了!宋人這是圍城打援,要讓大帥落入陷阱當中!
然而說什麼都晚了,令介訛曾試圖帶兵出擊,然而這一次廂車車板後的控鶴軍再沒客氣,鶴脛弩轉眼就將三百敢死隊射殺,連壕溝的邊都沒有摸著。
令介訛心膽俱喪,嚇得躲在城中佛堂裡念佛,隻求菩薩保佑大帥能強破種諤,救他逃出生天。
又過了兩日,梁永能才在銀州候齊兵馬,八萬大軍才一起沿著無定川南下。
連日大霧,給宋軍和夏人都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孫能趴在山梁邊看著山下河穀的大霧直皺眉。
這娃被王中正那套做派嚇壞了,正好控鶴軍轉撥種鍔提轄的聖旨傳到,孫能連夜就帶著控鶴軍急行軍,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不一會兒,戰壕裡跑來一個人,乃是鄜延鈐轄高永能的弟弟高永亨:“孫大哥,來了!”
孫能拿帕子擦拭望遠鏡上的水霧:“直娘賊的看不清,多少?”
高永亨興奮地說道:“八萬多人,輜重無算!孫大哥,這把發大了!”
“大你個頭,也不怕撐死!趕緊回去組織騎軍!”孫能罵完又轉頭對軍司馬下達指令:“都隱蔽好,千萬不要露出破綻,種五憋了十年的大仇,誰要是讓夏人識破圈套,一準會給他弄死!”
看著山下還是不放心,抄起和田遇田老三同款的黑乎乎的帶鏡神機銃:“警衛連,跟我摸下去看看!”
軍司馬大驚:“協領使不得,大軍還得你來指揮!”
孫能輕蔑地笑道:“能抓到我的夏人,還沒生出來。”
將狙擊服披在身上:“不親自看看,我不放心!”
一隊小隊從山梁下來,悄悄摸到河穀邊一個小坡上的灌木叢裡。
控鶴軍和囤安軍長期協同作戰,兩軍當中都有不少長於對方技能的好手,孫能手下這一幫子,都夠得上叢林特戰高手的級彆。
沒過多久,夏人的斥候騎著快馬從小隊眼皮子底下經過,很快成交叉隊形在河穀大道上往來。
孫能從懷裡摸出一個懷表一樣的東西,將旋鈕從0刻度扭到120,放到了身前。
鐘表的小型化是個係統工程,如今的鐘表,已經被加工到了盤子那麼大,去掉了擺錘之類,可以隨軍了。
但是懷表這麼精致的東西還沒出來,孫能手裡的這個,隻能叫做定時器。
第一個回馬的斥候落入孫能眼裡,孫能瞥了一眼定時器,才半個小時。
這樣的天氣裡,斥候偵查前進,半個小時不會超過十裡,這群夏軍的驕悍可見一班。
前軍過去了,差不多兩萬多人,著裝不一,多是蕃騎,除了有一軍三千人看著比較彪悍外,其餘都是仆從。
軍隊裡指揮和鈐轄還在有說有笑,完全沒有將前方戰事看在眼裡。
也是,五天都還沒有能夠拿下米脂寨,梁永能心目中,種五郎不過如此。
很快,孫能就看到了夏人的最大倚仗。
一人三馬,一馬騎人,一馬負甲,還有一馬輪換。
馬匹非常健壯,都是西域良種,還有人也非常精悍。
鐵鷂子!
每個鐵鷂子的旁邊,還有一二輕騎,那是鐵鷂子的仆從。
接著是大隊的精騎,旗幟,大車。
孫能通過狙擊神機銃的瞄準鏡,見到了一個頭戴氈帽,耳戴金環的錦袍夏人大官,由一隊精兵環衛著,神色輕鬆地前行。
坐下的馬匹更為神駿,禦苑的照夜白孫能是見過的,這匹馬,和照夜白的高度差不了多少。
夏軍大帥梁永能,孫能這時候要是扣動扳機,西夏大軍的六路都指揮使就歇菜了。
但是國公和種帥都有嚴令,獲勝易,逐敗難,各路大軍,戰略第一階段中,目標必須以切實殺傷夏軍有生主力為主。
孫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梁永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從四百米的標尺下優哉遊哉地過去,除了牢牢記住梁永能的穿著坐騎,啥都不敢乾。
八萬大軍,通過孫能的觀察點,都用了整整一日,太陽落山之後,河穀中霧氣再次升騰,孫能才帶著小隊重新摸回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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