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王營
當然你要是亂來,蘇油手下還有負責監督的官員,不需要蘇油親自調查,自有負責考計的推鞫按察,蘇油給他們的權力更大,連自己這個正任都在其列。
這就叫規章製度。
不過這些是題外話了,蘇油說道:“如此看來,禦史台的操作,有些偏差啊。”
曾布都氣笑了:“老弟你真是沒有經曆過風波,這哪裡是有偏差啊?!這是要置子瞻於死地!”
不過說到這裡又想起來一件事:“欸?說起來也奇怪,皇甫僎將子瞻押置京師後,要求連夜送所司詔獄,反倒是被陛下拒絕了。”
蘇油問道:“陛下的理由呢?”
曾布翻出一份邸報:“喏,這裡,陛下以為到底隻是根究吟詩之事,不比謀反大逆,不消如此,隻命送到知雜南廡。”
這就是雙規而已,還沒有定罪。
蘇油抿了抿嘴唇:“也就是說,這個結果,與之前彈劾之峻急,追取之橫暴,大有不同是吧?”
曾布將報紙放下,也若有所思起來:“若非明潤你留意,倒還真沒人注意到這個,似乎……是有些不同……”
說到這裡,曾布又說道:“明潤,子瞻那裡壓力很大。”
說完放低了聲音:“聽聞行至太湖鱸香亭的時候,船舵壞了停修,子瞻認為事不可測,連累的人必將很多,曾經想過要投水自儘,尋思良久,又說道:‘不欲辜負老弟也。吾若不幸,子由必不獨生也。’”
“我呸!”這又是蘇油不知道的細節,不過他吃醋更大於生氣:“他就沒有提到我?”
“呃……這個……”曾布對蘇油的反應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很重要嗎?你們畢竟已經出服……”
蘇油罵道:“他倒是想得美,兩兄弟一起死,把妻子都托付給我?老子可不是舉子倉的管事!”
“呃……成都府,兩浙路,開封府的舉子倉,好像也是明潤你捐得最多……”
這……靠!
剛說到這裡,衙役來報:“啟稟運帥,門外有人,要蘇學士出庭說話。”
曾布大怒:“誰這麼大膽?!”
衙役唯唯諾諾地說道:“他們跋扈得很,說……隻說是小蘇學士事發了,陛下命他們從京城過來的。”
“啊?!”曾布一時間腦門子裡全是什麼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類的腦補:“這……這可如何是好……”
倒是趙宗佑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這時冷冷一笑,起身說道:“兩位先坐,我出去問問。”
結果趙宗佑剛出去沒多久,便聽得門外響起了嗬斥之聲,接著一個響亮的耳光生,一聲慘呼。
蘇油和曾布趕緊起身出得廳來,卻見一個綠袍小官半邊臉掛著一個紅紅的掌印,程嶽還是老姿勢,懷抱長劍,冷冷地看著一名小官和兩個公差。
趙宗佑冷冷地說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再不說,彆怪被拿下治罪!”
綠袍小官捂著臉,指著趙宗佑罵道:“蘇明潤!禦史台召,你嫌疑不輕,還敢如此囂張,等著被彈劾吧!”
蘇油對趙宗佑問道:“何事?”
趙宗佑氣鼓鼓地說道:“出得門來話都還沒說,上來便要抓我,幸好文泰護佑及時,不然就被衝撞。”
綠袍小官一副挨打抱屈的樣子,但是眼裡得意之色怎麼也掩藏不住:“你又是誰?”
蘇油這才看向那綠袍小官:“這位上差,現在道歉還來得及,我才是你們要找的蘇油,蘇明潤。”
啊?綠袍小官頓時傻眼:“那……那他又是誰?”
“上差這過錯鬨大了。”蘇油扶著趙宗佑的胳膊:“他乃當今聖上二十一叔,提舉江寧司天監,靜海軍節度使。”
綠袍小官都快嚇哭了:“這個……這個……”
蘇油隻比趙宗佑大不到五歲,但是趙宗佑在海上奔波,風吹日曬的,顯得就和蘇油一般大。
加上兩人都是樸素散淡的性格,還都是披著文人外衣的工科狗,氣質上也非常接近。
結果被這綠袍小官鬨了一個大烏龍。
這尼瑪,出京的時候大佬們交代,要大張聲勢,將蘇學士狠狠嚇一嚇,給他來個下馬威。
要是能激怒學士,讓他舉措失當衝撞欽差,陷他一個跋扈之罪,那更是最好不過。
結果特麼劇本演得和大佬們想要的一模一樣,唯一的瑕疵……對方偷偷換了主角!
京中大佬們倒是嘴皮子翻一下,暗示兩句,顯得不留一絲煙火氣,可老子這邊,天都真的要塌了喔……
就見蘇油扶著趙宗佑,意味深長地說道:“二十一節度奔波新宋洲,萬裡歸來,身體本就勞頓不適。”
“在湄洲將養了一個月,念在陛下掛念焦急,這才勉強起行……”
說完捏了捏趙宗佑的胳膊,關切地問道:“節度還好吧?你身體這麼虛,受不得閒氣的啊……”
虛你個頭!那麼多海參白吃的?!
以前倒是真有些體弱,如今航海三年,趙宗佑覺得自己的身體現在能夠打老虎。
不過這也不妨礙身體立馬晃了兩下,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我……好像頭有些昏……”
綠袍小官真要尿了,再也顧不得大佬們的什麼交代暗示,噗通一聲跪倒:“下官禦史台知雜事班常差王營,無意衝撞節度,罪該萬死!節度,啊不皇叔,皇叔饒命啊……饒了小人啊……”
蘇油笑得很溫和:“節度,下僚不通禮數,也是常情,氣不過來的,莫往心裡去。”
靠,紅臉白臉都是你,老子才剛剛入戲!
趙宗佑這方麵比蘇油木訥多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表演:“這個……這個……”
蘇油驚呼一聲:“哎喲,這是氣急於胸,詞不達意了,需要調理才行。”
“放心,兩浙路錢家的錢乙,是杏林聖手,一會兒找他開幾幅方子疏散疏散就好了,陛下還等著你講解南天星圖呢……”
說完扭頭對王營說道:“不過這個藥費……”
王營滿臉的鼻涕眼淚:“給!該多少,小人一定照給!”
“那就沒事兒了,節度寬宏大量,不會計較你這點過失的。”蘇油這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一個站著,一個跪著,王營的氣勢想囂張也囂張不起來,趙宗佑沒有答話,他甚至都不敢站起身來。
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老子就是故意的,可你又能怎樣?
無語的交鋒隻在一瞬間,王營隻好從身後同樣跪著的差役那裡取過文牒,雙手呈上。
蘇油好整以暇,根本不接。
王營隻好開口:“呃……禦史台召,請學士……儘快入京,大蘇之事,聽聞與學士有些掛礙,這個……這個……有些言語,需要……詢問。”
“早這麼說就好了嘛!”蘇油這才將文牒取過來,打開一看,措辭非常嚴厲,不過事情和王營說得差不多,隻說大蘇供述裡邊,涉及到了蘇油,需要蘇油儘快入京,到禦史台接受質詢。
將文牒交給趙宗佑和曾布都看了,算是拉了兩個見證人,蘇油這才說道:“既然是烏台有召,那就不能拖延,否則無罪也變成有罪了,事不宜遲,我這就隨你出發。”
說完轉頭對曾布拱手:“朝事為重,趙公那裡便不去拜訪了,還有江寧王相公,應天張公,子宣你都替我言說一二,過門而不拜,休怪蘇油失禮。”
曾布厭惡地看了王營一眼:“明潤自去,我理會得。”
見張麒在王營身後出現,對他暗暗點頭,蘇油說道:“如此那就暫且作彆,王常差你起來吧,我們奉烏台之令,火速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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