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元江水師
元江口外海一處沙島上,蘆葦叢裡,一支小隊已經在這裡潛伏近兩個月了。
小隊隻有五個人,他們本來是一支測量小分隊。
披著一身與蘆葦同色的迷彩碎布,帶著一支八倍經緯儀,上麵掛著同樣的迷彩布網,三班輪倒,小隊日夜關注著元江口的水師動靜。
四十天的單兵口糧,儘管已經非常節省,還是眼見就要告罄。
隊長肖英的臉上也畫著油彩,看著前方的水平麵。
這個沙島的位置非常獨特,剛好在元江水口的海平線下。
平日裡元江水師看不到他們,不過隻要大船隊一調動,雙方就能見到對方。
肖英又調轉腦袋看向海麵方向,海平線上有幾個小黑點。
那是自己的船隊,在密切關注著沙島的動靜。
元江水師的巡邏船隻最多隻能來到沙島周邊,他們的平底小船隻敢貼著海岸線航行,根本不敢遠離海岸。
他們從來沒有發現沙島上還有一支五人小組,更想不到的是,還有一支武裝到牙齒的艦隊,正在外海裡虎視眈眈。
肖英拖過身邊的帆布袋,打開來檢查給養,帆布袋裡邊總共隻剩下兩根火腿腸,還有幾塊摻雜了茶葉末的餅乾。
一個軍士爬了過來,身後拖著一個皮囊。
蘆葦叢深處支著一個架子,架子上有一個油布漏鬥,漏鬥下是一個濾筒。
這是蘇油設計的過濾器,裡邊裝的是活性炭,矽膠粒,小陶珠。
元江水力充沛,感謝老天爺,每日落潮的時候,這裡還能打到“淡水”。
肖英幫助軍士將皮囊裡的水倒入油布漏鬥裡,又輕手輕腳過去拍觀測戰士的肩膀,示意他將自己的水壺取下來,準備幫他接水。
戰士眼睛沒有離開目鏡,伸手解開身上水壺的扣子,直接將水壺從布袋裡去了出來。
肖英伸手去拿水壺,卻發現戰士沒有鬆手,又拉了一下,還是沒有鬆手。
“老三!”
“隊長,有情況!”
肖英抬起頭,以他在探測隊裡出了名的好眼神,根本不需要經緯儀,都能夠看見河口出現了芝麻點一樣的蓬帆。
剩下三名戰士也摸了過來:“狗日的,真是能忍!終於動了?打不打信號?”
肖英製止道:“不急,關鍵時刻不能暴露,先數船!”
五個人壓抑著激動,打開各自的筆記本,開始記錄。
整整數了兩個時辰,江口才再沒有帆船出現。
肖英拿著小本本:“三百五十五,你們呢?”
沒有兩個數相同,但是都在三百五十到三百七十之間。
肖英一拍大腿:“就按三百五十算,給後方送信號,一號指令!”
四個戰士站起身來,到現在他們已經不用再躲藏了,激動地對肖英行了一個捶胸禮:“是!一號指令!”
幾人迅速打開一個帆布包裹,裡邊是一卷橙黃色的百葉窗和幾根木頭。
很快,沙島上就支起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巨大平板。
肖英讓戰士將經緯儀搬過來對準海平線上露出的桅杆頂部,然後狠狠壓下了平板邊上的壓杆,百葉窗嘩的一聲打平。
一個戰士站在經緯儀後邊觀瞄,嘴裡還不住的念叨:“快點快點……快點快點……隊長!眉山號送回旗語。確認,一號指令!再次確認,一號指令!”
“它們動了!眉山號,成都號,杭州號,動了!它們來了!”
“噢——”沙島上響起了一聲整齊的歡呼,五個人激動地又跳又喊,取下手裡的迷彩布帽,對著遠處的船隻瘋狂揮舞。
……
更遠的泰山號上,蘇油正在研究兩軍態勢。
補給線是張麒在負責,這娃當年就是西北幕府後勤司勾管,加上如今的後勤已經鳥槍換炮,還有蘇輻幫助,更是輕車熟路。
仗打到現在,宋越雙方的底牌大家都心知肚明,戰術上的花俏還可以玩玩,戰略上,已經沒什麼大波浪了。
如今的局麵,不算上自己這支隊伍,大體就是廣南水師仗著船隻先進,在海上占優勢,李越水師占著江船多,在河道裡占優勢;陸路上宋軍占優勢,但是沒船過不了富良江,即便是過了,後邊還有一條元江。
而李常傑的重兵,全部部署在富良江和元江之間,東西向兩百裡,南北向三十裡的兩江平原上,讓宋軍難越鴻溝。
李常傑不是凡夫俗子,要沒有自己這支奇兵,參謀小組這段時間閒得蛋疼一共推演了五次,全是大宋輸。
蘇油想撿漏,他希望李常傑的部署出現漏洞,在局麵吃緊的情況下將元江水師北調支援富良江水師,那他就可以輕兵直進,直接沿著元江殺到升龍府下!
元江是交趾最大的河流,從升龍府往下,水流平緩,既深且寬,蘇油的泰山號才能夠駛入。
富良江水流就要湍急很多,河道也淺狹,眉山型可以進去,夔州型有些勉強,杭州型,那就難了。
李憲進來了,將頭盔丟在桌上,取過身側厚厚的一疊軍報:“這是十天前的消息!現在估摸著已經打起來了,怎麼著?那群水耗子還沒有動靜?”
兩艘眉山型在如昔寨和泰山號之間往來,一趟需要兩天時間,問題是,郭逵的前軍消息,從富良江北岸送到如昔寨,需要六到七天的時間!
蘇油將軍報打開看了:“老郭給越軍設了個陷阱,這是要吃掉偽昭文侯部,目標其實還是昌江口。”
“昌江口一失,韋首安的水師就失去了港口,我廣南水師與陸路大軍便能會師,如果李常傑不死保昌江口,我軍就會與越軍就平分富良江天險。”
“他會放棄嗎?這到底是昭文侯的蠢招還是李常傑的陰謀?監軍,你怎麼看?”
李憲對蘇油思路有些無語:“你們這些聰明人啊,搞清楚這個有什麼用?還是李常傑有什麼和我們一樣的底牌?”
“如果沒有,管他那麼多乾啥?給我五條船,我與狄詠直接帶衣錦軍殺入升龍府!擒了那個偽太後和小王!”
蘇油白了他一眼,拿指揮棒敲了敲海圖:“哪裡還有船?致遠,湖州,蘇州,運送廣銳軍去了占城;杭州,成都,眉山,泰山,在監視元江外海;寧遠在如昔寨和這裡往還。”
“五艘船,加上你剛剛搭乘過來的寧遠剛好,你想奪我的兵權?”
李憲笑道:“監軍也有參讚的資格嘛,那你說這麼辦?”
蘇油根據軍報將郭逵與李常傑的兵力調動擺設好:“去叫他們來推演。”
沒一會兒,狄詠,晁補之,平正盛都進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李憲和孫能,孫能臉上好大一個白紗布補丁。
蘇油問道:“怎樣?”
孫能臉被裹住了,張不了太大,說話有些支支吾吾:“師娘看了,說沒大礙,就是軍醫們手腳粗,針腳粗了點。”
蘇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汝父泉下有知,定然會為你驕傲,卻又會怨我讓你受傷。”
孫能也笑了,眼裡卻淚光閃動:“我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是我爹在那裡,他會怎麼做。”
曆史驚人的相似,當年狄青也是先鋒剛出歸仁鋪,便遭遇儂智高的突襲。
正是孫能的父親孫節鏖戰山下,才為大軍贏得轉機,不過自己卻壯烈犧牲了。
蘇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軍圖推演你是我們所有人裡最強的,你來主持。”
就在這時,書記員闖了進來:“稟告相公,眉山號傳來旗語,一號指令!”
蘇油將記錄本取過來:“確認?”
書記員一個立正:“確認!一號指令!”
蘇油從桌上拿起鵝毛筆,唰唰簽上自己的簽名:“升帆!按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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