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旱情苗頭
陳希亮已經退休好多年了,不過去年還給蘇油寄來了他的著作——《製器尚象論》。
製器尚象是一個論點,意思是古人創製器物,是根據周易的易象卦圖啟發所得。
比如“離”卦,外實內虛,古人就是根據這個卦象,發明了漁網。
比如耕地用的木耒,取於“益”卦,益卦上巽木,下震動,互艮為手,互坤為地。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
陳希亮認為,從這個觀點解釋易經,易經就是一部總結自然規律的書。
而《易卦》,則是講解如何利用總結出來的規律,為人謀利的方法論。
所謂“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製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鹹用之謂之神。”《係上·十一章》解釋得很清楚。
蘇油覺得這個理論稍微有些粗糙,還不夠那麼精細,但是人家老頭就是用這套方法論,發明了擺在他麵前的這座飛架汴河的虹橋,用較短的材料,完成了大的跨度架構,實錘麵前你還能怎麼說?也不得不服。
不過這些理論上的爭議也和八公說不著,蘇油隻撿著開封府的熱鬨,一路與八公講解。
八公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怎麼一路的人都讓著我們走?這樣不好,打仲先公起,蘇家都是讓著彆人先走的。”
蘇油有些無語:“這個真沒有辦法,八公你怕是忘了,這城如今歸我管轄,沒打出儀仗旗牌,都是失儀了。”
八公這才一跺腳:“嗨!你不說我都沒反應過來。”
蘇油在心裡偷偷翻白眼,你怕不是沒反應過來,你怕是喜歡聽我說這個。
八公說道:“不打旗牌好,親民。蘇家到了你和九二九三這兩輩兒,算是出頭了。”
蘇油說道:“所以說嫂嫂是蘇家大功臣。不過蜀中老話說的好,條條蛇兒都咬人,出頭也有出頭的麻煩。”
“子瞻不就是得罪了當朝,去了杭州做通判,子由如今也剛被文太尉征辟到了河陽當學官。”
八公說道:“我是真沒想到你們讀書能讀出這麼大的出息,其實就九三那樣當學官才好。朝中的事情,變得老快,一會讓種茶,一會讓改桑,一會又讓種茶,唉……”
蘇油問道:“可龍裡也這樣嗎?”
八公擺手:“可龍裡也不靠那兩百畝地過活,元貞和阿彌給我尋來大理的一種香稻種子,現在都種那個,那是真香啊,這次也給你們帶了一些。”
“至於田埂上,種些桑樹應付衙門,山上的茶園,反正我們也不賣自己喝,他們也管不著。”
“對了,你能不能讓太守們沒事兒就彆來看我?我一個孤老頭子有啥好看的?他們之乎者也那一套也聽不明白,沒得給你丟臉。”
蘇油笑了:“這個真跟我沒關係,是你老人家德高望重。鄉野耆老嘛,我在地方上一樣得每年造訪,朝廷製度如此,八公你可不能搞特殊。”
開什麼玩笑,當朝少保的尊長,地方官不拍馬屁才怪了,也就是八公鎮得住,不然可龍裡蘇家,不知道要占多大的良田,眉山城直接幾家分了得了。
八公還守著後山兩百畝地不增不擴,這點很好。
說著聊著,就來到了散花樓方知味,石富,程文應和史洞修上來接著,石通,陳昭明,文同跟在後邊。
程文應笑道:“老哥哥也,你可算是願意出來看看了……”
八公看著兩位也是開心:“兩位太爺,可是有好些年月沒見了。天子腳下就是不同,越見富態。”
史洞修笑道:“這話說老程合適,我可不像他。”
程文應懟他:“你每晚少敲點算盤,也不至於瘦成老猴。”
史洞修說道:“趕緊往裡進吧,還好些人等著呢。”
進入蘇油的包廂,果然小妹,綠箬等女眷也在,這時也過來拜見。
又是好一通熱鬨,八公伸手指逗弄繈褓裡的陳梧:“聽說小名叫小椅子?嚕嚕嚕……真乖,小小年紀就會給翁翁寫信呢!”
陳昭明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在小妹的目光下屈從了,這下小椅子這小名真擺脫不掉了!
菜上來了,男女分桌,大家開始高談闊論。
老年人在一起就喜歡話當年,其中蘇油小時候調皮搗蛋事占了大部分。
小妹石薇還算好,這些事情她們早就知道,但是綠箬和文同的家眷就不一樣了,笑得幾乎把臉都要埋到湯裡。
這個叔叔是真的皮,還皮出了花兒來,不過能拿著染了病的菰草去故意傳染自家的菰草,最後得到肥美的菰筍;從小河裡篩選魚苗丟到稻田裡,繁育稻花魚;閹割小豬讓它們呼呼長肉;讓苦橘子接上甜橘枝子;將茶枝剪下在沙土裡成苗;能從樟樹葉子裡邊提取龍腦樟……還真不是一般娃子想得出來的皮法。
還貪吃,為了吃提煉了精鹽;弄出了生抽,老抽,香醋,辣豆瓣醬,薑水豆豉,風豆豉,肉鬆,料酒,永春露,十三香……
最後皮到滿可龍裡的鄉親們都傳說星宿下界,皮到石家垂涎,皮到張方平趙抃親自培養,皮到威震大理二林,皮到皇後點名好好看護,皮成了大宋探花,皮出了理學大道。
僅僅這些調味品,還有各種菜色,就可以說極大地改變了大宋百姓們的生活。
然後從廚房調料的提純和精煉開始,發展到如今的酵母,酒精,乙醚,青蒿素,青黴素,如今天師道正在用醋精和楊柳枝裡邊的提取物,製作一種叫楊枝素的藥材……
從鐵鍋開始,發展出了精煉,球磨鑄鐵,各種鋼材……
從廚刀開始,發展出騎刀,鶴脛弩……
從臘肉香腸開始,發展出罐頭等係列軍糧……
這還僅僅是一端!
蘇家人如今敢拍著胸脯誇海口——就問問整個大宋,還有誰?!
程文應給八公添酒:“如今眉山的產業大了,年輕人還是得放出去,看看散娃,如今都浪到了日本高麗去了。”
史洞修說道:“還有嗣娃在荊湖,藻娃在夔州,元貞在嶲州,小石頭在商州,大石頭在鄭州,小鼠如今在杭州皇宋銀行,那裡進出的都是海商,每日流水比汴京城還要嚇人!都成了獨擋一麵的人物。”
八公說道:“可不是,老家就剩一個狗剩,一個拴住,倒還真合了他們的名兒。”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程文應說道:“狗剩拴住可也小瞧不得,往北要支應陝西,往西南支應嶲州大理,往東南支應夔州,要讓外出闖蕩的沒有後顧之憂,也難。”
八公說道:“這算什麼難,一年到頭耗儘力氣,最後還得吃糠咽菜不知明年一家人怎麼過活,以前的日子,那才叫難!”
一句話,說得桌上眾人都安靜了。
……
開封府從七月到現在還沒有下雨,幸好黃河已經開始了桃花汛。
蘇油去年大興水利,將廢棄的水渠全部恢複,如今還在不斷擴張,好處就徹底體現了出來。
有了汴口埽大型水利樞紐工程,引來的大量的黃河水,加上在部分地方開挖機井,愣是沒讓開封十六縣遭災。
都江堰引岷江水,能灌溉五百萬畝土地,後世更是達到了上千萬畝,三十七個縣。
汴口埽如今剛剛具備規模,還達不到那種程度,不過用於十六縣糧食主產區渡旱,問題已經不大。
不過和都江堰的歲修一樣,汴渠的歲掏,也必須形成製度。
陝西旱情嚴重,幸好蘇油當年要求各地不但要通渠,還要興修配套一定規模的魚塘,黃土高原上當時不怎麼吃魚,百姓還有抵觸情緒。
直到今年,馮老漢才明白了蘇油當年的深刻用心,要不說咱們探花郎星宿下凡呢!
可以說,整個中國北方的旱情,被蘇油用水利工程解決了一半。
但是隔壁的蕃人就慘了,富弼給朝中的奏報是“諸蕃人畜,多瘐死。”
在此情形之下,趙頊和王安石連下詔書,要求王韶,高遵裕持重用兵,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青唐,朝廷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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