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國家預算
中牟地處宋皇室西行鞏縣,拜祭皇陵時的必經之路,如今正在大造衛星城。
每當皇室途經中牟祭祀宋陵,都要以上公之禮,順路瞻拜漢代中牟縣令魯恭的祠廟。
據《後漢書·魯恭傳》講,建初七年,陳留郡其他地方,發生蟲害傷害莊稼,即使中牟的地和彆縣的土地犬牙交錯,但蟲害並不傷害中牟縣的莊稼。
河南尹袁安覺得不可信,派人去調查。
魯恭親自陪同官員到地頭考察,走累坐在桑樹下休息。
有一隻野雞飛過,正好旁邊有個小孩,去調查的官員問小孩:“你怎麼不去抓野雞呢?”
小孩回答:“現在是野雞孵化、喂養小野雞的季節,不能抓。”
官員起身和魯恭告彆:“我之所以來此,是想調查你怎麼當官的。聞蟲害不傷害你縣的莊稼,似乎禽獸、害蟲也受到‘教化’。”
“教化”禽獸和害蟲,當然是不可信的,蘇油覺得即便真發生這樣的現象,也大概率是保護良好生態的結果。
宋室借尊崇“魯恭之仁”,發揮一番,標榜皇帝盛德而已。
但是蘇油的“善政”,也的確啟發了不少的有識之士的思考,讓他們就像看到海洋館那般,眼前一亮。
春節期間的玉津園,日接待遊客上萬人,一個月下來,收入四萬貫。
趙頊親口一百文一人的觀賞費,明顯低估了汴京人民的消費能力,不過將大朝會的開銷賺了回來,趙頊為自己的英明決策感到非常開心。
但是趙頊賺得不是最多的。
蘇油在玉津園後門開設了小吃一條街,在這條街上,人均消費可不止一百文這個數。
賺到錢的,是車馬行,保甲戶,小商販……
道路修好了,車馬提速了,舒適了,來玉津園的人,除了汴京人,還有中牟,尉氏,東明,陳留……
開封府收取市場管理費,公屋租金,都不老少。
就連汴京城裡侍女們最感謝的公共廁所,上廁所收一筆,賣糞收一筆,都是不少的進賬。
說到這裡蘇油就忍不住腹誹,汴京城公屋的租金,給趙頊按照慣例,減免了三天,這筆錢可不小!
痛並快樂著,一個月下來大事沒有,但是也夠蘇油忙活的。
人多了事情就多,打架鬥毆的,喝醉趟大街上的,各種丟東西的,各種丟人的……
真的是丟人,丟媳婦的,丟老公的,丟爹媽小孩的……
鄭州的鞭炮越做越響,禮花越放越高,就連元夜觀燈,趙頊點名要蘇油陪同,都被蘇油堅決拒絕——臣要以身作則,在汴京城頭火鋪望樓上蹲點,防備火情。
整個汴京城,說白了就是一大堆架好的木頭,這特麼太嚇人了!
提心吊膽地過了十五,又該打春牛祭龍王驅旱魃乞水等一係列活動了。
本來蘇油想讓梁彥明代勞的,結果老百姓們不樂意了,蘇油又隻好貼出大字報“辟謠”,說開封府從來沒有這種考慮,農事乃天下首重之務,蘇少保肯定會親力親為。
正月二十,開封府前頭釋放的少年們,被父兄們押著重新回到了府衙。
一個不少,不用懷疑,這又將成為一項傳說。
蘇油這次終於出麵了,好生勸慰了少年們不要啃老,將他們分派到軍巡院當臨時工,平日裡巡行視察,維持治安衛生,打探消息,了解市民疾苦和迫切需求,能不能解決先不說,發現問題就必須彙報。
到此,蘇油將汴京城的消息網建設完備,這幫少年,就是用來監督市井胥吏,防止他們欺壓百姓的。
元月未儘,蘇油便開始上班了。
除了督促灌溉,還要準備鼓勵耕種棉花。
開封府年前調整了農業生產品種,讓擁有水澆地的百姓們種冬麥。
冬麥的播種期是十月,收獲期是四五月,如此可以接小麥茬或在小麥行中套種棉花,播種期為四月下旬五月上旬,采摘期都在九月,可以保證不空地。
不過這樣弄就得施肥,而且第二年就得換種豆子油菜,或者直接休耕。
今年的旱情已經有了苗頭,故老相傳,開封府要在往年遇到今年的氣候,那就算完蛋了,起碼減產一半,常平倉都得開倉放糧。
可今年居然還好,新渠舊渠,被蘇油大力修整一直沒斷,靠水車之力,硬是給扛住了。有農戶竟然偷偷在家裡給蘇油立起了生祠。
天子腳下,嚴禁此類的封建迷信,蘇油發文給各縣衙門,組織教育,發現一起,嚴肅處理一起。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很快老百姓們將蘇油的名字換成了龍王三太子,這下就是蘇油都沒有辦法了。
特麼百姓們祭祀的龍王三太子竟然是涇河龍王三太子,離汴京城上千裡!
民間傳說涇河龍王是小蘇少保的鐵哥們,天下水族是一家,所以涇河龍王給水族們打完招呼後,有小蘇少保的地方,就不會鬨水旱災。
所以拜誰都是一樣的。
蘇油接到下頭的奏報,也不由得哭笑不得,特麼這股聰明勁兒,用到努力發展生產上多好!
汴京扛得住,河北就有些危險,從去年秋天開始出蝗,然後從秋天到現在,沒有下過雨!春播已經迫不及待,墒情卻不行!
京中各路議論紛紛,蘇油嚴控司天監,不許胡亂言論。
熙寧五年那一回,司天監靈台郎亢瑛言:“天久陰,星失度,宜罷免王安石。”趙頊害怕得不行,“以瑛狀付中書。”
王安石對付政敵的手段,一般就是外放,處理方法還不算激烈。
唯獨那一次,“遂謁告,詔刺配英州牢城。”
刺配!這不是一般的重罪,司天監眾人可得吸取教訓,不準瞎跳。
朝堂上,王安石的把控力達到了巔峰。
辛未,發常平米賑河陽饑民。癸未,詔三司歲會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
國家統計預算工作,從老張當任三司使之前,就有名臣已經提出過,要求國家“量入為出”。
當時也進行過幾次國家歲入的統計工作,但是因為技術手段的限製,以及收入構成的複雜性,導致了無法每年施行。
隨著大宋曆任三司使——張方平,趙抃,唐介,薛向……一代代人的共同努力,大宋基本建立起了相對完備的製度。
加上四通商號和皇宋銀行的實踐,大宋熙寧七年,年度國家預算製度的確立,終於提上了議事日程。
大宋的財政製度發展到如今,大體分為三級,兩類。
三級就是中央計司,地方路轉運司,州縣。兩類則分為“係省”和“不係省”,即類似後世國稅和地稅。
但是與國策相適應,所謂“守內虛外”,大宋的財政製度,也就變成了“聚兵京師,外州無留財,天下之用悉出三司,諸州除計度經費外,凡金帛送闕下。”
這是一種統收統支的財政政策,所以地方上的“約度”,就非常考驗官員們的智慧了。
約度,就是地方上根據年度決算報表,做出預算報表,和中央商定一個大家都能夠接受的額度,之後每月向三司申報月帳,每月結算。
其色目,大的有金、銀、錢、帛、糧、草六類。
每月每一項收入之下,要注明收入時間,本州是否已經支用,中書按月統計成總賬冊,監督國家預算執行情況。
宋人已經考慮得非常周道了,比如諸色課例,也就是工商稅,這部分是歸國稅,地方無權支使。
地方占用稅收,隻能農稅,而且隻能是農稅中的一部分。
其餘的剩餘財物,三司可以直接行文全部上收,也可以收取一部分,剩下的留給地方調配,彌補部分地方用度不足。
從理論上講,這套製度已經非常先進了,關鍵是執行起來有些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