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密會
皇家當然也要祭掃,“禁中前半月發宮人車馬朝陵,宗室南班近親,亦分遣詣諸陵墳享祀,從人皆紫衫白絹三角子青行纏,皆係官給。
節日亦禁中出車馬,詣奉先寺道者院祀諸宮人墳。”
因此其中很多準備工作,就需要將作監來完成。
什麼金裝紺幰,錦額珠簾、繡扇雙遮,紙袞樓閣之類,都少不得。
另外還要準備棗錮、炊餅,黃胖、掉刀,名花異果,山亭戲具,這些東西,被稱為“門外土”。
宮中貴人的轎子要以楊柳雜花裝族頂上,四垂遮映。
而且趙頊親自點名,這次寒食的食物,就不勞內膳房了,一起交由將作監製備。
汴京散花樓的糕點外賣,如今也是大大的有名。
蘇油要來錢的法子實在是太多,像蛋糕麵包壽桃之類的東西,其實利潤非常巨大。
蘇油也懶得吃獨食,蜀中的時候由文殊坊代理操持,汴京就純素的交由大相國寺代理,葷油的交由散花樓代理。
一貫的風格,他隻需要兩成收益,剩下的該彆人賺。
往年清明節汴京城的坊市,一般就賣稠餳、麥糕、乳酪、乳餅之類。如今大相國寺和散花樓的品種,一處都不下二三十樣,兩處三班連倒,這糕點竟然都供應不上,寒食前三日起,天不亮門前就排起了長龍。
不過趙頊一句話,卻讓人家內膳房尷尬了。
這事情平白無故得罪人,因此蘇油隻好提出請求,讓內膳房當任監事,分出兩波隊伍,一路在散花樓,一路在大相國寺,寒食節前一日的晚間,親自負責監督特供食品的製作。
為這事膳食尚宮提起來就搖頭稱讚,光從此一事兒就能看出,咱小蘇探花的前途,絕對不是一個將作監這麼簡單。
再看看你們這幾個心竅都給豬油蒙住了的東西,成天憨吃傻脹,可有一分的伶俐勁兒?官家一來主意你們便沒了主意?
無怪人家在外邊能多立功勳呢,光看這份人情,實在是太通透了。
二月末,汴京城的鹽價突然起了波動,一斤從平日裡的三十五文銅錢,陡升到了四十文。
按照常理,這時候官倉就該放鹽平定物價,然而這次官府遲遲沒有行動,原因據說就是正在籌備寶鈔發行,京中鹽倉將作為硬通貨儲備,壓倉用。
接著,市麵上傳出風聲,說是舊引會一刀切作廢,接下來將被寶鈔代替,如今唯一的途徑,是銀行寶鈔和蜀鈔會按照一定的利率進行兌換,因此蜀鈔是除銅錢,金銀之外,如今唯一的可持有貨幣。
一夜之間,四通商號門前排起了長龍,都是前來兌換蜀鈔的行商,手裡揮舞著鹽引,鬨著要求兌換!
市井百姓,開始瘋狂搶購物資,鹽,醬油,鹹菜,鹹魚,臘肉,隻要是有點鹽味的,恨不得都要往家裡搬。
市麵上的鹽引似乎突然暴增了不少,帶來的相應後果,就是流通貨幣的大量減少,以及鹽鈔的驟然貶值!
一邊是鹽鈔貶值,一邊是鹽價上漲,這感覺就如同解州,蜀中,淮揚的鹽場,突然全部停產了一般!
恐慌繼續蔓延,到二月的最後一天,鹽價達到了讓人瘋狂的五十文!而鹽引,則跌到了每斤二十文!
官場開始不安,禦史們開始準備,所有人都知道,這回鐵定有人要烏紗不保了!
當日晚上,一駕馬車緩緩駛入了南通巷。
馬車直接進入了和蚨祥,車上下來一位十七八歲,箭袖騎裝的英武少年。
見到這等光鮮的大樓鋪,再看到青石大院中開得正豔的雪白梨花,不由得一笑:“皇叔好大的產業!”
餘大郎將少年扶下來:“王爺,國公家的劉翁,乃是鈔引行的行首,這等氣派,也是應該的。”
劉掌櫃過來拱手:“小人拜見王爺。”
少年正是昌王趙顥,宋英宗趙曙和高滔滔的第二子,有天資,好學,每學完一經,就賜給講讀官以器幣服馬。
好圖書,博求善本。書法工飛白體,善於射箭。
端是文武雙全。
其實在他下邊還有個曹王趙頵,也是高太後親生,端重明粹,工畫善書。所畫墨竹圖,位置巧變,理應天真,作用縱橫,功齊造化。尤精篆籀,有儘六幅縑止書一字者,筆力神俊,可謂驚絕,殆非學而知之者矣。
可奇怪的就是高滔滔,既不像皇家愛長子,也不像百姓愛幺兒,偏偏愛中間這位。
趙顥一抬下巴:“虛禮就少些吧,朝中小人倡亂,百姓苦不堪言。如今鹽價一斤五十文,敢問立朝百年,有這麼駭人的事情嗎?劉掌櫃作為行首,是怎麼指導鈔引行做事的?”
劉掌櫃賠笑道:“小人還能怎麼辦?還不是隻有多放出鹽引,希望商賈們趕緊從解州調運啊,這都已經放出去六十萬貫,也算為皇宋儘心儘力了。”
趙顥哈哈一聲大笑:“可謂喪心病狂,不過我喜歡!皇叔到了?”
劉掌櫃躬身:“早就在雅設恭候王爺大駕了。”
趙顥說道:“好你個家生的奴才,敢讓皇叔久等!前頭帶路!”
幾人上到三樓,卻見一位紫衣中年人站在琉璃燒嵌瑞獸之前,正在認真端詳這件五彩的銅器。
聽到腳步聲,中年轉過頭來,正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慶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左仆射,虢國公趙宗諤。
趙宗諤見到趙顥就搖頭讚歎:“宗室裡邊,就數二郎英姿勃茂,每次見到你,都不免讓人感慨,人間最好,還是少年時光啊。”
趙顥拱手見禮:“皇叔萬安。”
趙宗諤招呼趙顥入座:“安不了了,如今每日十萬貫往外灑鹽引,直如山崩河潰一般,叔叔這點老家底,眼看著就要空嘍。”
趙顥說道:“皇叔見笑了,鹽引十萬貫十萬貫的往外出,這精鹽可是千斤萬斤的往裡進,這就叫堤外損失,堤內補?”
“小打小鬨,小打小鬨。”趙宗諤給趙顥添上茶:“二郎,火候差不多了吧?”
趙顥說道:“三月一日,皇兄要駕幸金明池,我覺得就是個機會。”
趙宗諤點頭:“幾個窮禦史也收了錢,答應彈劾計司亂政,胡亂改製,導致汴京物價飛漲,民怨沸騰。”
趙顥說道:“那是,唐介老兒窮光蛋出身,家中怕是清寒得收刮不出一千貫來,如何掌控百萬的流水?皇兄憂心國政,未免操切了些,四通畢竟是外人,國財不由宗室掌握,交給外人運作,是什麼道理?”
趙宗諤一拍大腿:“正是如此!宗室之中,能掌管皇宋銀行的人,非二郎莫屬!”
趙顥歎了口氣:“禦史言官,隻知道職責時弊,卻拿不出解決辦法。憂國憂民的,可不就還是我們嗎?唉……我說搬出宮來以免兄長嫌疑,奈何娘娘就是不聽,很多事情,雖然憂心忡忡,卻又提都不敢提啊……”
趙宗諤暗罵了一聲“小狐狸!”,麵上卻大聲附和:“提!必須提!二郎覺得不便,這話我當叔的來說!不過,不過……”
趙顥說道:“皇兄才二十,我們更小,宗室之中,還是得仰賴老成之人操持。叔叔一輩裡邊,願意出來做事,還做得好事的,能有誰?還不就皇叔你?所以這大宗正一職,本就該皇叔挑起來才行。”
趙宗諤頓時眉開眼笑:“哪裡哪裡,其實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天家的體麵?二郎,叔叔這回可都是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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