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財政赤字
程夫人的墓誌銘,出自司馬光。
“貧不以汙其夫之名,富不以為其子之累。知力學問可以顯其門,而直道可以榮於世。
勉夫教子,底於光大,壽不充德,福宜施於後嗣。”
這是士大夫對傳統女性極高的讚譽。
而王弗的墓誌銘,出自大蘇之手。
大蘇的文章隻提煉了幾件小事,有讚歎,有議論,既慨歎王氏早逝,又以能夠儘孝母親為慰。
後人評價:著墨不繁,而婦德已見。銘詞可哀,不在語言之中。
蘇油看著哭喪著臉的大蘇,安慰道:“三篇文章,足慰泉下之人,子瞻是豁達之人,當知生老病逝,也是人生代謝。”
蘇轍躬身道:“小幺叔,你還是趕快回去吧,朝中多迂闊之輩,又會用擅離職守來彈劾你了。”
之前蘇油已經被彈劾了,不過算他運氣好,接下來朝廷裡事情多如牛毛,連西南銅政兩次奏章都沒引起重視。
西南邊州,連不上任都沒人管,更彆說溜到旁州呆上半個月這種小事了。
害得蘇油連用轉運使身份視察這種為自己開脫的借口都沒機會用上。
不過現在的確是非常時期,蘇油也點頭:“子由你多陪子瞻說說話,還有現在眉山書多,你們多讀書,讀完書還可以種種樹。子瞻他還是個大孩子性格,讓他將心思用到他處,不要鑽進牛角尖裡出不來便好。”
蘇轍躬身答應。
蘇油點頭:“嶲州那邊事情的確也多,還很重要,這次來就是不放心你們,過來看看。”
“你們不要哀毀過度,傷損心神身體。那才是兄長,嫂子,還有弗兒,都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諄諄囑咐寬慰了一通,蘇油才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等到蘇油離開,蘇轍才有些驚訝,居養氣移養體,數年不見蘇油,竟然真的有幾分小幺叔的氣派了,不知不覺站在晚輩身份上受教,也不覺突兀。
春,正月,庚戌朔,群臣上尊號冊於大慶殿,太尉奉冊授合門使,轉授內常侍,由垂拱殿以進。
是日,大風霾。
丁巳,帝崩於福寧殿。
趙曙斷氣之時,韓琦命人急召趙頊。
趙頊人還沒有到,躺在床上的趙曙,手指忽然彈了兩下。
曾公亮愕然,趕緊對韓琦說道:“相公,官家……官家的手剛剛還動了兩下。是不是再等等?”
韓琦非常堅決:“此刻就算先帝複生,那也是太上皇!”
轉身反而催促得更加急迫。
……
幾年前還被蘇小妹拿幾何題教訓;也曾在金明池畔與蘇油一起釣魚吹牛打屁;蘇油治理渭州時,一直書信交流渭州攻略,滿足熱血少年征戰沙場的臆想;並與之一同秘密掌控軍事情報的少年郎,如今即位成了皇帝,時年二十。
己未,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為皇太後。以宰臣韓琦為山陵使。
百官進官一等,優賞諸軍。
所以蘇油又升官了,他也才二十,卻熬死了倆皇帝,莫名其妙成了曆仕三朝的“老”臣。
散官升到了從四品中大夫,貼職升為寶文閣侍製,倒是與石薇的縣君身份匹配上了。
其實蘇油對趙曙這活得如同假人一般的涼薄帝王一點感情都沒有,不過為了展布嶲州經濟,還是上了一道奏章。
……
汴京,朝堂,君臣們這才發現,遭遇到大麻煩了。
首先是三司使韓絳、翰林學士承旨張方平上奏,國家,沒錢!
太子右庶子韓維也上言:“竊聞故事,大行皇帝當有遺留物分賜臣下。伏思承平日久,公私匱乏,又,四年之內,兩遭大故,營造山陵及優賞士卒,所費不資。”
君臣商量了半天,覺得如今隻有三條路可走。
第一條,三司咬緊牙關搜刮倉儲,湊出三十萬緡,助山陵支費,這是必須的。
第二條,如今還有時間,從各地征用物資,慢慢劑毛巾的同時,還必須厲行節約——“不以小嗇為無益而弗為,不以小費為無傷而不節,深慮經遠之計,以底烝民之生。”
第三條,裁減用度和賞賜——“若更循嘉佑近例,竊慮國家財力不堪供給……此乃先朝體例,非自今日裁損。所營山陵製度,遺詔戒從省約。”
趙頊感覺非常的痛苦,對韓琦說道:“仁宗禦天下四十餘年,宮中富饒,故遺留特厚。先帝禦天下才四年,實在是難以和仁宗相比。”
“不過也不能沒有,所賜皆減去嘉佑年的三分之二吧。”
韓琦言道:“要不,老臣去太皇太後那裡……”
趙頊立刻否決:“娘娘那裡,是天下慈善所係,萬沒有以孤寡幼弱之養,供奉一人山陵之費的道理,傳揚出去,天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國家連遭大喪,公私困竭,減節冗費勢在必行。仁宗之喪,那是先帝避嫌,不敢裁減,如今我為先帝長子嫡親,沒有這個嫌疑。”
韓琦慚愧拱手道:“陛下聖明,國用虧乏,是宰執之失……”
就在這時,曾公亮拿著一封奏報,興衝衝地大步進來:“相公,陛下,先帝山陵之費,不用愁了!”
趙頊和韓琦都大驚,趙頊伸手:“快拿來我看!這是何方奏報?”
曾公亮將奏報奉上:“嶲州!蘇明潤!”
趙頊將奏報展開,一字字閱讀起來。
“祖宗平天下,收斂金帛,納之內藏諸庫,所以遺後世之業厚矣。
然自康定、慶曆以來,發諸宿藏以助興發,百年之積,惟存空簿。
嘉佑,治平,兩曆山崩,旱澇消連,邊釁頻出,民生凋沮。
臣雖駑鈍,怍按邊鄙,然日夜憂忡,妄思國用之計久矣。
使大理日,察其地多銅,乃與國主段思廉共商銅政。
以皇宋商賈之物力,發外邦榛莽之利源;辟弄棟府,以隔離東西,消弭兵禍;采發精銅,以施恩小國,贍奉上邦。
其議大抵大理得利其四,皇宋有六,論在出使回奏文書。
二月彗出,中書召求直言可助政者,臣詳奏條案,並弄棟礦務商司諸舉措細陳,再奏。
兩奏無報。
而今臣於嶲州,召蜀中,荊湖,吳地諸路運使,流轉物源,凱廣其利。嶲州南銅倉儲,足十五萬斤矣。
然調運艱難,難為京中促用,唯以此倉為本,發引銅鈔,是可行也。
以宋銅一斤八貫折五,則得鈔六十萬緡,可以助山陵之費,庶幾解公私之憂。
孝親為子,忠君為臣。臣固非能渥,唯思忠謹而已。
是必有以臣為諂媚事君者,然不敢匿可使之費,阻陛下孝親之思。
三奏,望聞。”
韓琦喜得眉飛色舞:“國家銅政,乃是大計!小兒敢魯莽造次,不聲不響,乾得如此大事!”
口嫌體正直,表情出賣了想法。
曾公亮也道:“陛下,大宋銅料稀缺,蘇明潤折五之議,太保守了!就算不益價,這也是妥妥的一百六十萬貫!皇宋前年歲入五分之一的盈餘!”
之所以說前年,是去年大宋什麼熊樣趙頊心裡明白得很,國家都出現了赤字!
幸福來得太突然,趙頊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大理……大理有這麼多銅?”
韓琦說道:“陛下恕罪,這一年來可謂多事之秋,忽略了嶲州邊鄙小郡的奏章,是中樞之過。”
“這個豈能怪相公……對了,蘇明潤說之前有詳細的奏報,趕緊取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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