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他怎麼敢
草長鶯飛二月天,大地回暖,楊柳拂堤。
夏人的使節到了汴京,指責大宋邊臣無故興兵,進犯石門峽,導致一場大戰,同時劫掠了延邊諸多蕃部人口。要求宋廷賠償損失,恢複去年年初的態勢,退出九羊五寨,拆除平夏城,交還梁格嵬和近兩萬俘虜。
宋廷同樣派出使節,在囿州質問諒祚,因何要挑起邊事,導致大宋軍人士民遭受重大損失?
蘇油都要笑崩了,這事情意料之中,和薛向蔡挺一起,早就收集好了大量的證據,將事件放大到陝西四路。
首先,此次攻擊是西夏人在環慶首先挑起來的。
之前兩匹龍駒出現在渭北,渭州知州蘇油,在年前被西夏人寇略的渭州人民的強烈反對下,顧全大局忍辱負重,將主動逃離西夏暴政,投奔大宋的兩匹龍駒還了回去。你們西夏還要我們怎麼樣?
然而夏主欲壑難填,在天都山點兵七萬,在此情形下,蘇太守不得不組織鄉勇進行抵抗。
九羊五寨故地,一直以來都是大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不派兵民守駐,並不能說明那幾處就是你們的!
小蘇太守喜歡故地重遊,礙著你們啥事兒了?沒有一丁點的毛病!
反倒是夏主,將彆人的東西當成自家的,宣兵爭奪,這才導致了這場戰爭。
很明顯,這場戰爭的目的,就是剛剛豐饒起來的渭州,這就是見利忘義,不當人子!
這次事件中,連龍駒都再次拋棄了他,兩國軍隊親眼所見!
誰正義,誰不義,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蘇油看熱鬨不怕事情大,也派出了蕃人作為使者,給天都山行營和保泰,靜塞二軍司,發了一次通告。
為提高陝西路戰備水平,鍛煉士兵們配合作戰的能力,我方擬於治平二年二月二日,舉行大型聯合軍事演習。
此次參演部隊,參與者共計青唐羌一萬五千,六穀熟藩三萬,囤安軍三千,控鶴軍三千,瀘州軍三千,狼狫軍三千,渭州義勇一萬,順德軍一萬,鎮戎軍一萬五千,定邊軍一萬,保安軍一萬五千,下番軍一部三千。
此次演習的目的,旨在提高大宋西北軍隊素質,鍛煉運輸能力,捶打協調能力,技戰術水平,摸索經驗,總結教訓。
此次行動,不針對任何未參與的第三方,請天都山行營,保泰,靜塞二軍司無需驚擾。
同時,蘇油向朝廷傳遞了一封鄭重其事的奏報——鑒於夏人蠻橫無理的態度,在得到滿意答複之前,強烈建議朝廷,暫停西夏歲幣!
……
“他怎麼敢!”諒祚狂怒如潮,抽出新配的戰刀在王帳內一通劈砍:“五萬人,朕損失得起!明日重新兵發渭州!我與他決一死戰!”
梁屹多埋嚇得連連後退,家梁卻安之若素:“兀卒,皇後和國相來信,甚為思念,望兀卒回轉興慶府。”
“朝中多少大事等待兀卒處置,蘇油一時小人得誌,姑且由他,待到厲兵秣馬,卷土重來就是了。”
這話說得好聽,其實是在暗示諒祚,因為此敗,夏國後方有些不穩了,需要諒祚回去處置。
諒祚終於冷靜了下來:“先生,宋國這什麼勞什子的軍事演習,有何圖謀?”
家梁答道:“兀卒,蘇明潤骨子裡就是個生意人,慣會漫天要價這一套。渭州大戰剛剛平複,我軍代價如此之大,他那裡能好到哪裡去?”
“因此所謂軍事演練,隻是虛聲恫嚇而已。”
梁屹多埋對宋人不打戰時候的狡詐已經頭痛不已了:“先生,縱是如此,但是人家下出這步棋來,我們便不得不應啊。”
諒祚怒氣又升騰了起來:“要我軟語求饒,休想!”
家梁從幾案上取過一把竹簽算籌,一根根擺在桌上:“我們先理一理如今麵臨的問題。”
說完在幾案上放下地一支:“我軍新退,軍心待振,這是第一樁;”
說完又放下一支:“春寒未退,牲畜饑弱,這是第二樁;”
“宋廷咄咄逼人,以軍演,歲幣相脅,這是第三樁;”
“主上久離京師,人心有變,這是第四樁;”
諒祚和梁屹多埋都暗自點頭。
家梁說道:“如何提振軍心?此次損失,主要是皇叔舊部,另加鐵鷂子,步跋子一部,尤其鐵鷂子隊率,損失巨大。”
“兀卒隻需要大量提拔軍中乾才,以皇叔舊將為鐵鷂子新任隊率,以橫山部眾充入步跋子中,示軍民以公,則人心自安,軍心自振。”
見諒祚和梁屹多埋都暗自點頭,家梁便將第一根算籌取走。
繼續說道:“春寒未退,牲畜饑弱,非戰之時。但是宋軍,他就真敢戰嗎?隻需遣送三路使者,可解此患。”
“其一,入貢遼國,賀立太子,卑辭厚幣,請代為紓解。”
“其二,再派使節入大宋,威脅朝廷,須知大宋提防武將擅生邊事,如防蛇蠍,這個時候,我們千萬不能軟弱!”
“隻需展示決心,宋廷畢定會嚴斥蘇明潤,到時候後就可以好好談條件了。”
“剛剛說過,蘇明潤說到底是個生意人,他的上位,與眉山集團密不可分,兀卒,我有一釜底抽薪之計。”
諒祚神情打動:“講來。”
家梁說道:“隻需我們同意宋廷,二十萬歲幣中,部分按市價,用眉山產物抵扣!如此大利之下,他蘇明潤迫於眉山商人的壓力,不得不從!”
諒祚卻有些猶豫:“這……真能奏效?”
家梁冷笑道:“如果蘇明潤是聰明人,不想眾叛親離的話,這一條他就不得不從!”
“我倒是希望他不從,如此一來,他與眉山集團之間,肯定會出現裂痕。”
“假以時日,他必成離山猛虎擱淺蛟龍,泯然在大宋官場之中。西夏,可就算是去了一個大敵!”
諒祚不由得大喜:“原來他也有弱點!如此一來,我倒有些希望他不從了。”
家梁的冷笑轉為苦笑:“他如此奸險狡詐,一定會從的……兀卒,我們不能將自身氣運,寄托在敵人會自己失智之上。”
諒祚走到家梁身前跪坐下來說道:“諒祚年幼,慮事荒唐,還望先生隨時提點,莫要以為諒祚愚不受教。”
說完深施一禮。
家梁趕緊與諒祚對拜:“主上不以家梁狼狽來歸,食同案,寢同帳,解衣推食,虛懷納諫,家梁豈能不殫精竭智,忠勤王事?”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家梁這幾日一直在思慮,主上,我繼續說?”
諒祚如今已經去了一半擔心,更加恭敬:“先生請講。”
家梁將第二根算籌取走,又拿起第三根:“至於軍演,就是軍事威脅,主上隻需再派一路使者,聯絡唃廝囉的長子瞎氈和次子磨氈居宗哥即可。”
諒祚問道:“此二人,我們要付出什麼代價?”
家梁微微一笑:“主上,什麼都不需要,隨便一些空頭承諾即可,不過最重要的,是將我們與他們聯絡的消息,讓董氈知曉。”
梁屹多埋與諒祚不由得眼前一亮,諒祚興奮道:“據吉多紅衣大和尚所言,唃廝囉病重,熬不過今年。如此一來,董氈絕對不敢擅離青唐,聯合演習之議,不攻自破!”
家梁說道:“至於第四根算籌,國內局勢,家梁無計,隻能由主上一展長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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