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梁屹多埋
“用我老家的種子,一畝能出的鮮草就能有四千斤,做成乾草,那也是九百斤,要是收種子的話,能得一百多斤,如果水量給足,兩三百斤也是有的!”
蘇油點頭:“然後兩份作為乾草存儲,一份收種,一百天一茬,和苜蓿輪作。嗬嗬嗬,牛羊的冬草就齊了。”
董非點頭:“正是如此!然後釀酒的原料就有了,糟子還能拌乾草喂牛羊馬匹……”
蘇油摸著下巴:“不,前期拌糠麩飼養雞鴨鵝魚,產出更快……”
蘇油想得更多的還沒說出來,相比水份較多的苜蓿,稗草和高粱,更適合作為青儲作物。
計議已定,蘇油說道:“好!我同意了,不過如今已經過了季節了吧啊?”
董非拍著胸脯:“近日下種,十天齊苗,七十天草熟,正好在九月秋末,就可以收割製成乾草,做成牛馬的冬糧。”
“收種今年是不可能了,不過隻要官人答應,這批草,就算是小人的孝敬。明年再擴大些麵積,收種籽造酒!”
蘇油笑了:“這才是做生意的誠意,以後有什麼直接說就行。”
“本官鼓勵興商,需要什麼酒坊設備,你去找商會會首程三爺。”
“就說是我說的,給你大力支持,然後轉運司那裡行蜀中製度,需要多少曲藥,商量好後自己去過稅。”
董非感激連連:“多謝官人!多謝官人!”
蘇油說道:“至於你欺蒙之罪,我就不追究了。作為交換,商鄂兩州間航線的章程,你得一五一十寫出來,由我報與薛公。”
“如果朝廷得用,一個散官少不了你的。”
董非大喜過望,今日這場驚嚇,最後居然是這麼個美麗的結果:“官人真不追究?”
蘇油笑道:“追究個屁,如果牧草得用,渭州牛羊滿戶,那不還是我的功勞?去吧,看好地方後有什麼需要,比如耬機,耕牛之類,大可以找商會幫忙。”
董非這回是真服氣了,狠狠地煽了自己一耳光:“都說小官人仁性天生,是董非以小人之心,枉度君子之腹。官人的名聲,董非定然傳遍丹水漢江!”
蘇油笑道:“傳名聲有屁用,告訴他們,渭州有新出皮張,絨線,還有毛衣編織技術。需要的既可以如你一般,投資商屯,也可以轉運糧食商貨,來渭州來換!我在渭州等著歡迎他們!”
聊到這裡,就見張麒進來:“少爺,種大質求見。”
蘇油說道:“去把火邊子牛肉,取一斤來與董員外品嘗,還有我們的新品羊皮裘,牛皮靴,皮帶,皮包,各色毛線,都給董員外看看。”
說完和董員外告辭,朝軍事推官廳走去:“又是啥事,找揍呢吧……”
董非看著蘇油怒氣衝衝的背影:“呃,知州和知軍不對付?”
張麒欲蓋彌彰,也是一臉的不耐:“不該打聽的少打聽!”
……
來到軍事廳,這裡已經擺起了一個大沙盤,牆上還掛了一幅整麵牆的地圖。
種詁正背著手對比沙盤和地圖,見到蘇油進來:“明潤你這就沒道理,這倆寶貝該送往鎮戎軍啊。”
蘇油很開心:“可以啊,這個月扣五千貫軍費,圖和沙盤你拿走。”
種詁嚇得趕緊連連擺手:“買不起!那樣我寧願要十副望遠鏡,地圖都在我心裡裝著呢。”
蘇油對這種摳搜行為很鄙視:“你記住有什麼用?一人計短十人計長,這裡邊還有一個參謀班子的培養問題。”
“朝廷科舉,進士們都是要考軍書的,可真正明白地理的有多少?有了這個圖,你就可以按圖比劃,啪啪啪地打他們的臉!多劃算?”
種詁苦笑道:“可得了吧,老來這一套,總是騙我收東西抵賬,上上個月是良馬百匹,上個月是騎刀千口,再除去糧秣,就沒見過幾個現錢!還我打他們的臉?狄樞密如此小心小意,都給逼得驚懼而亡!”
蘇油說道:“怎麼我看你在我麵前挺囂張的?我可是正牌子探花!”
種詁哭笑不得:“明潤你就饒了哥哥這遭吧,不就是剛見麵不了解彼此嘛?!你還準備揪住一輩子不放怎麼著?”
“正事兒,說正事兒!西夏人到鎮戎軍了,樁樁件件講得清楚,要進渭州拿盜馬賊。”
蘇油撇著嘴:“漫天開價而已,他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底價是啥?”
種詁笑道:“當真是做老了生意的,西夏人說了三條——其一,歸還龍駒,誅殺盜賊;其二,西夏人也要加入榷市交易;其三,他們要考察囤安寨,確定這不是對西夏敵對的行動。”
蘇油翹著二郎腿:“可以。”
種詁大驚:“可以?”
蘇油抖著腳:“隻要他們交出一個人,一切好談。”
種詁問道:“誰?”
蘇油說道:“這個……以前西軍中有我一個老鄉,叫巢穀,和我之間有些誤會。結果我一到渭州,正要派人去找他,誰知他一聽到風聲就遁入了西夏。”
“眉山人,遁入西夏算什麼事兒?家中親戚故舊惦念,這不就托人求到我這裡來了嘛?”
“這娃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區區一名剛剛大赦的通緝犯而已,想來西夏人應該是會同意的。”
種詁點頭:“相比榷市大利,他們想來應該會答應,這件事情就交給哥哥了。”
三天後,種詁又來了,饒有意味地看著蘇油:“明潤,你老實給哥哥交個底,這巢元修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為何西夏說他們那裡沒有這個人?”
蘇油嗬嗬冷笑:“那老子這裡也沒有什麼西夏馬!”
種詁苦笑道:“明潤你要講道理,那天幾十匹馬從渭州北邊穿城而過到渭州南邊,滿渭州城的老少見著的可不少。這個真是抵賴不掉的……”
蘇油問道:“西夏來人是誰?”
種詁說道:“梁皇後的侄子,天都山步軍都管梁屹多埋。”
蘇油站起來:“我親自去和他談!”
見到蘇油牽出來那匹醜馬,種詁都無語了:“明潤,據我所知,你手裡有烏雲烈,拳毛赤,栗子黃。即便不算夏主的照夜白和颯露紫,也有三匹一等一的好馬,至於這麼窮酸?”
蘇油揮著手:“它們啊,都在忙。”
種詁有些奇怪:“忙啥?”
蘇油搖著頭:“其它三匹還好,乾五天能休息兩天,老白跟老紫,嘖嘖嘖……聽說乞第用上了斑蝥粉,我跟一邊看著都不忍心……”
兩人來到鎮戎軍,就見一隊西夏人馬等在那裡,當先一個黨項裝束的漢子站在轅門外,閒適地打量著城牆上的軍備。
見到兩人過來,那漢子用漢禮躬身拱手:“這位想來就是蘇太守了,果然年輕有為。”
轅門外鋪著氈毯,擺著水酒果食,蘇油笑道:“都管倒是好雅興,我就是蘇油。”
那漢子就是梁屹多埋,引蘇油入座:“西夏飲食粗鄙,不能與上國相較,但是人很熱情,家中來了客人,常常傾儘所有接待,也要讓客人滿意。”
說完給提起銀壺,給蘇油倒了一杯玫瑰色的酒液:“這是甘州來的葡萄美酒,算是不多的好東西之一。”
蘇油拿起杯子來聞了聞,呡了一口:“嗯,果然好酒,炎夏之日,要是冰鎮之後,配上冷盤羊羔,就更加美妙了。”
梁屹多埋笑道:“看來太守對美酒美食的研究也是頗深啊。”
蘇油笑道:“略懂而已,談不上精通。”
梁屹多埋說道:“此次叨擾太守,是因為屹多埋治下,出了一樁事情。”
“不久之前,天都山來了幾個少年,為首者儒雅俊美,言談舉止精通蕃禮蕃話,佛法尤其精通。”
“此人自言西夏貴人之子,其時天都山守備俱在外間,副將便按照好客之禮,妥為接待。”
“不料這少年乃渭州輕浮子弟,好吃好喝數日不說,還盜了兀卒的龍駒。太守,這可不是為客之道,照夜白和颯露紫,該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