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打望,不可能的
“龍老說並不是,而是因為官員不作為,怕得罪人,相互勾結隱瞞,才導致如此局麵,百年之下,居然變成了成例。”
“如果認真追究起來,各家豪強,沒有一家屁股是乾淨的!”
張方平苦笑道:“明潤,你那龍山長乃在野之人,說話可以毫無顧忌。如果我們今日動了蜀中豪強的飯碗,隻怕明日,就都走不出這衙門,你信不信?”
蘇油笑道:“信!豪強也是大宋的子民,官府也不能過於刻薄粗暴。大可以撥出專款,將他們手中的土地漸漸購回嘛。”
張方平笑道:“說得輕巧,你想買,人家就願意賣了?”
蘇油說道:“不賣是因為還有利可圖。如果申明國家製度,核準核實各家可免稅土地,多出來的按章繳納賦稅的話,土地就會變成豪強們手裡的燙手東西。無大利可圖,坐吃山空,他們為什麼不賣呢?百姓為什麼還大肆投效呢?”
張方平還是搖頭:“讓豪強無利可圖,他們就會去刻薄百姓,將損失轉嫁到百姓身上,這就是發生在淯井的慘況,事情又回到起點上來了。”
蘇油說道:“因此這個過程,必須與開源相結合,斷其舊源而不另開新源。那就是如以壅塞治水,橫溢九州雖堯舜不能止之。”
張方平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看明潤如此自信滿滿,竟是另有開源之策?”
蘇油拱手道:“明公,開源其實很簡單,難就難在開源之後,如何利與國家,而不是如土地這般,成為豪強聲色犬馬的本錢,這才是明公應當思慮的問題。”
“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家,此事乾係極大,隻能議於密室,今日怕是無法細說。”
張方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驚疑莫名,對著蘇油上下打量,實在是不敢相信這家夥會另有開源之法。
蘇油湊到他耳朵邊上,輕聲說出三個字:“富順監。”
張方平胡子抖了兩抖:“你是說……那裡又是一處……呃,好地方?”
蘇油退到一邊,輕輕點了點頭。
張方平哈哈一笑,轉頭對蘇洵說道:“這幾日便好好遊玩,明允你放心,明潤在成都,我自會好生看顧。學宮那邊,就一句招呼的事情。”
說完手指蘇油:“我見此子清新可喜,學宮十三經拓印之事,同意你了!”
蘇軾開心得直拍手:“好!我就知道小幺叔一定有辦法!”
張方平忍俊不禁:“嗯,那是,你小幺叔可賺大發了!”
蘇油翻著白眼,又是一不要臉老頭,這把利益輸送,要是展布得當,起碼是幾百萬貫,這是天底下最貴的拓本,沒有之一!
蜀國富且庶,風俗矜浮薄。
奢僭極珠貝,狂佚務娛樂。
虹橋吐飛泉,煙柳閉朱閣。
燭影逐星沈,歌聲和月落。
鬥雞破百萬,呼盧縱大噱。
遊女白玉璫,驕馬黃金絡。
酒肆夜不扃,花市春漸怍……”
成都是全國少數幾個大城市之一,又是重要的商品集散地,賦稅僅次於汴京,杭州。
“帶二江之流,為一都之會。四民州處,萬商成淵。”
僅商稅就十七萬貫,比杭州隻有兩千貫的差距,委屈地排名第三。
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於此,許多人乾脆就在成都住了下來,由行商變為坐商。
同時許多文人墨客也慕名而來,更增添了城市的生活色彩。
這是一座名符其實的水城,城內河道交錯,水巷縱橫,疊橋相連,船影穿梭。
河流連通摩訶池、江犢池、萬歲池等湖泊,西園更是大宋最著名的官家園林,而西樓又是西園裡最出名的樓榭。
這些地方,都對遊人定期開放,更加鼓勵了成都人喜好遊樂的風氣。
“十裡珠簾都卷上,少城風物似揚州。”
達官貴人百無聊賴,終日隻逍遙享樂,成天的逛集市看雜耍,要不就坐在船上打望街景。
大宋不行宵禁製,到了夜間,那就更加熱鬨了,飲宴高歌的夜生活大受追捧。
就連太守都不能免俗,每逢大市都要登樓觀看夜景,安排宴樂,否則就是故作清高,老古板,我們成都百姓不喜歡這樣的官!
這早已是一種風尚,沒道理可講。
一到晚上,男男女女就三五成群地出遊。
“錦江夜市連三鼓,石寶書齋徹五更。”
夜市主要集中在錦江邊、大慈寺,青羊肆和五門樓等地。
晚上錦江邊上的人一直就沒斷過,燈籠燭光照得如同白晝,江水映著彩燈隨波閃爍。
夜市上攤點一字排開各色吃食——乾鮮果子,香飲,葷素丸子,牛羊酪,肚兒雜湯……應有儘有。
那時的主要娛樂場所叫瓦肆,瓦舍或是勾欄。大家在裡麵喝茶,聊天,打牌,賭博,擺龍門陣,看戲,看雜耍……
如果你是外地人,初來成都,那白天可以去趕傳說中的四大市,晚上便到附近的瓦肆去找樂子。
一邊走,一邊看城樓上燈籠高掛,聽沿路房裡不斷傳出麻將聲,鬥雞聲。
路過勾欄,絲竹管弦歌聲不絕,不知不覺就能讓你走到三更,然後找處地方鑽進去,喝酒,吃夜宵。
“小市燈初鬨,高樓鼓已傳。”
宋代成都的酒銷量在全國當數第一,沒有酒榷,不僅產酒多,賣酒吃酒的人也多,可謂是日日笙歌夜夜歡場。
酒樓大門口都紮著喜慶的彩條,掛起燈籠,裡麵曲徑回廊,寬敞華麗,還有一間間小房間。
酒樓的仕女們都濃妝豔抹,在燭光上下映照下,“望之宛如神仙”。
當然蘇油對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酒樓”是嗤之以鼻的——不好好研究美酒和菜品,亂七八糟地叫什麼“酒樓”!
因此三蘇在滿城亂逛打望看美女的時候,蘇油在密室裡邊陪老頭搞陰謀。
我是正人君子,我隻是開辟了一處利源,我的目的是為川中人民服務!
陰謀算計都是老頭搞出來的,跟我沒關係!
他非要拉著我問東問西,沒事兒還要問明潤你怎麼看,所以我隻是被強迫著參與!
我也是無辜的!我也想上街打望看美女啊!
然而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打望是不可能打望的。第二天,張方平就領著蘇油來到轉運使司賬院庫房:“那我們就抓緊,明潤你幫老張把這些年的賬務清理一下。”
蘇油看著滿滿兩屋子賬冊都要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哪裡不對……你考子瞻子由寫文章,偏偏考我數學,目的就是這個……”
張方平拈須微笑:“蘇家老賬房,就是益州轉運司出去的管勾,把你那新式記賬法誇到天上去了,前幾日試過你,的確不錯,那就做起來吧……”
蘇油說道:“我……我不懂會計啊……”
張管勾笑眯眯地過來:“不勞小公子費力,你就負責教會大家登記,然後幫我們核驗計算結果即可。”
蘇油舉手:“我還需要幫手!”
幫手就是劉嗣他們一組人,每間計房分配一個,他們有算盤,還懂珠心算,一年訓練下來,速度已經很快了。
之前蘇油就覺得奇怪,為什麼老管勾能看懂他寫的算式,原來人家跟蘇家老賬房是親哥倆,早就在琢磨新式記賬法了。
每天二十個轉運司的書辦,負責將笨重落後的賬冊轉化成新式賬本,然後老管勾負責複核第一遍,孩子們複核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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