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陸路
安寧河穀,後世四川第二大平原,也是最大的風區。安寧河和金沙江的入口處,以後會出現一個著名的鋼鐵城市——攀枝花。
二林部給土地廟搞的幾塊大磁鐵,就是在這裡發現的。
可如今兩者之間還隔著一個大理的建昌府,也就是後世的西昌,蘇油隻能流著口水看著滔滔河水:“鞭長莫及啊……”
陳慥這幾天已經瘋了,沒事兒就躺在甲板上曬寶貝。
真的是寶貝,金銀那都太低檔,什麼紅綠寶石,犀角象牙,蜜蠟琥珀,這些都是論箱。
還舍不得讓快遞小哥先給他帶回去,非要隨身才安心。
沒事兒就拿出來顯擺:“明潤,快來快來,你看這塊琥珀裡邊有一隻大蟲子……”
蘇油轉頭笑道:“要不是我捅你腰眼那一下,你可就把高兄得罪了,哪裡能一柄劍換來這麼多好處?”
陳慥不認這個帳:“明明是我仗義豪爽,高兄才折節下交。這叫俠士高風,重義輕財。”
蘇油便伸手:“那這塊琥珀我很喜歡,送我吧。”
陳慥趕緊把琥珀壓箱子裡:“想得美!高兄給你的東西肯定更好。走開走開……哎呀你放手琥珀這東西摔不得……”
河穀兩邊都是平地,放眼連綿的稻田,這一帶也是精耕細作之區,種稻曆史悠久,至少比眉山悠久。
已經是收割時節,稻子沉甸甸地墜著,又是一個豐收的年景。
不過農人就辛苦了,頂著烈日在地裡收割。
這一帶地下其實也有鹽,如今還無人知曉,蘇油也沒有準備告訴大理人。
沿途莊子不少,好些都是二林部的產業,大船開始一路買新穀裝新穀。
這生意已經做得精了。
李拴住一直都在玩粗糙的測量儀,蘇油給他設計了一個測量記錄本,記錄途徑各處的日期,各測量點之間的距離,水平角,高度角。
到了晚間,蘇油和拴住還有範先生則一起計算數據,製作出三角鎖比例圖,落實到大紙上,變成一張粗糙的地圖。
標杆很初放,測量工具也粗糙,因此以練習操作記錄為主,沒有指望一趟就能製作出精準的地圖來。
經過儂智高一事,範先生已經將蘇油視為傳人。
一麵摸索地圖的製法,範先生一麵則將沿河諸部的風土,習俗,資源,家支間的爭奪,仇恨,聯姻,戰爭……如數家珍般地告訴蘇油。
河穀上風很大,大船在河麵上走著之字,船工們操帆讓帆麵靈活地切風,因此縱然逆水,速度可是一點不慢。
三日之後,大船又進入了一個大湖——邛海。
建昌府到了。
二林部就在建昌府北麵,但船行到此,便不再繼續前行。
越往北,二林部的勢力就越大,他們在這裡也有宅邸。
建昌府是二林部采購中轉大理馬的集散地,因此他們的宅邸雖然設在城郊海邊,但是占地非常廣闊。
一位皮膚黑黑的青年站在宅邸邊上,鼻梁高挺,腰肢頎長,麵容瘦削,頭上裹著牛角巾,耳朵上還掛著大銀環,上衣緊窄,腰間掛著一柄亮銀包鞘的短刀,見到阿囤彌一行過來就欣喜異常:“小妹!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父親天天念叨。”
阿囤彌也非常開心:“哥哥!”
那青年就對著陳慥拱手:“在下阿囤烈,這位想必就是蘇明潤了吧?妹子回來時常念及你,嗯,果然英風颯爽,配得上我妹子!”
陳慥都傻了,這是哪出?
阿囤彌一跺腳:“哥哥!他就是個呆傻書生,這個才是小油,蘇明潤!”
陳慥就開始翻白眼,喂!你哥剛剛都說了,哥哥是英風颯爽!
不過這下輪到阿囤烈傻眼了:“小……小孩幾……原來妹妹是……母愛……”
阿囤彌一跺腳:“哥哥!”
蘇油不由得也開始翻白眼,這娃漢語不如阿囤彌說得地道,表達也不咋地。
還是範先生趕緊出來打圓場:“明潤,這位便是二林部大鬼主長子,大宋敕封的歸德將軍阿囤烈。阿烈,這位便是蘇油蘇明潤,眉山江卿世家。”
說完正色道:“阿烈,我二林部的交易,主要便是與眉山來往。明潤年紀雖小,可我們一直都多虧他在周全。”
阿囤彌牽著蘇油的手:“是啊,這次大理之行,又是弟弟走通了高相府的路子,小高相公給我們發了行牌,特許二林部在大理可以隨意進出。以後不用每次穿州過府都要報備,我們的生意,可以做得更遠了!”
阿囤烈大喜:“真的?!父親一直想要而不得的事情,小妹一出馬就成功了,這是我二林部天大的喜事啊!”
阿囤彌抿嘴笑道:“妹妹可沒這麼大的本事,都是明潤的功勞。”
蘇油笑道:“這也是姐姐和小相爺並肩卻敵交下的情誼,我隻是適逢其會而已。”
說完又對阿囤烈拱手:“不過就算得了行牌,經過州府的時候,能打招呼還是要打招呼,好處該給的都要給到給夠,生意不外人情而已……嗨!有範先生在,哪裡還需我來多嘴!”
阿囤烈笑道:“走走走,進門再敘……明潤你喝酒不?我莊子上可有一種好酒……”
阿囤彌手扶腦門,又好氣又好笑:“哥哥你顯擺錯人了,莊子上的永春露,本都是明潤搞出來的……”
在建昌府又呆了一天,範先生將大理交易得到的銀子交割了一部分給莊頭作為馬本,阿囤彌和阿囤烈整頓馬隊,馱著大船上下下來的稻穀,鹽巴,還有各種用品,踏上前往二林部的山道。
陳慥和巢穀對一路的景色歎為觀止,這裡地處雲貴高原,海拔稍高,氣候乾燥而清爽,除了物產不豐外,其實比眉山那種鄰江潮濕的地方更加宜人。
一片片的大鬆林看得陳慥非常羨慕:“要是子瞻在此,怕是欣喜若狂。”
蘇油騎著一匹棗紅馬,聞言問道:“喲,你也認識子瞻?”
陳慥說道:“蘇子瞻啊,眉山讀書人裡還有不認識他的嗎?我家爹……嗨算了不說了!”
蘇油暗暗好笑,估計自己這大侄子,也是那種彆人家的孩子。
於是笑道:“季常兄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此番大理之行,不就是奇遇?大宋誌士合擒儂智高,你父親知道有你參與,一定麵上有光!”
陳慥有些鬱悶:“什麼鬼奇遇,傳說裡邊壓根兒就沒我的影兒,明明是我送給高兄的寶劍,卻變成了玉龍變化神兵天降。啊對了我這幾天沉迷於看寶貝,還沒來得及跟你算賬……”
蘇油卻一夾馬腹,跑隊伍前頭找阿囤彌去了。
五百馬的大馱隊,行動起來相當複雜,蘇油陳慥跟著阿囤彌和阿囤熾火,李拴住巢穀跟著阿囤烈和範先生,這幾天就在學習行軍宿營指揮探哨之道。
沒有道理可講,財帛動人心,蘇油敢肯定,周圍山野中,到處都是貪婪的目光,稍微鬆懈,可能就會帶來損失。
因此這趟行程,並不是一趟簡單的運輸行動,完全是一趟準軍事行動。
山道沿著河穀一側的山坡蜿蜒了兩天,越過了幾條溪流,河水逐漸變淺,最終能夠看得見河底的石頭和遊魚。
在第三天午時,兩側的山坡上,出現了好幾座石塊堆砌的極高的碉樓。
二林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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