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虎~”
劉晉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
從腦海中的記憶知道,這個唐老爺簡直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大家背地裡都叫他唐老虎,由此可見這人在周圍鄉裡一帶的惡名了。
“看來和這個唐老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隻是現在…還是先不要去惹他為好,可如果不考科舉的話,單靠一個秀才的身份,想要自保似乎都有些難了。”
想到這裡,劉晉都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這個唐老虎既然敢對劉晉下死手,這說明他有恃無恐,根本就不在乎劉晉的秀才身份,儘管秀才的身份也還不錯,已經擁有見官不跪,還可以直接將自己的訟狀送到縣官麵前的權力。
但秀才無法做官,也沒有免除稅賦、徭役的權力,實際上還是沒有脫離原有的階層,隻不過明朝厚待讀書人,秀才也算是半隻腳脫離了泥腿子的身份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weisuo發育再說。”
想來想去,劉晉一時半會都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了,也隻能夠將這事放一邊。
等了大概一刻鐘,劉晉的母親王氏就端著一個大碗走了進來。
“來,把這碗麵吃了。”
王氏將麵端到劉晉的床邊,滿臉笑容的說道。
劉晉端起碗,碗是那種又大又粗的碗,碗裡麵的麵也僅僅隻有半碗,剩下的都是麵湯。
從腦海中的記憶知道,劉晉家有十幾畝田地,當今天子又一向輕徭薄賦,辛辛苦苦一年到尾,日子還是能夠過得去,要不然王氏也不會將劉晉送去讀書了。
不過這白麵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夠吃的起,特彆是天天吃,一般的家庭,如果家裡沒有田產的話,天天吃白麵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好吃,還是娘的手藝好。”
劉晉確實是餓了,大口、大口的吃著麵,這人一餓,吃什麼都香。
王氏做的這碗麵,什麼東西都沒有放,僅僅隻是清湯麵,可是劉晉吃起來,卻是非常的香,很快連麵帶湯都吃的乾乾淨淨。
“看來是餓壞了,我再去給你煮一碗來。”
王氏見劉晉吃的乾乾淨淨,整個人都滿臉笑容,估摸著劉晉沒有吃飽,又轉身準備再去煮一碗。
“娘,我吃飽了,不用再煮了。”
劉晉笑了笑說道,家裡的糧食並不多,王氏一向都是所有的好東西都到了劉晉的嘴裡,這白麵,她自己平時根本就舍不得多吃,經常都是到海邊撿一些海菜、蝦蟹之類的來充饑。
海菜、蝦蟹之類的在後世那是屬於海鮮,比白麵之類的貴很多,可是在明朝,這些東西都是窮苦人家才吃的,有條件的人是才白麵、吃大米為主。
在王氏的堅持下,劉晉一連在床上休養了三天這才被允許外出走動。
劉晉所在的村子叫下河屯,村口這邊有一條小河流過,因此而得名,整個村子的人都是祖上從外地遷移過來的,所以姓氏方麵都比較雜,不像其它的一些村子,整個村子都是一個姓,又或者是有一個大姓占主流。
劉晉身穿長袍,頭上戴著方巾,一身讀書人的打扮,非常悠閒的在村裡麵閒逛著,欣賞著古代的村落。
整個小河屯村並不算太大,僅僅隻有40多戶,幾百口人,村子裡麵的房屋等等也都是一些低矮的泥土房,就是那種用黃泥累實,上麵加個茅草蓋起來的房屋,劉晉家的房屋雖然破爛,但好歹也是用磚木蓋的房子,在村裡也算是最好的宅子了。
“晉哥兒,你沒事吧?”
“沒事,我這不是生龍活虎嘛~”
“老天保佑啊,晉哥兒你大難不死,將來必有後福。”
“借您老吉言。”
“晉哥兒,好好讀書,考上功名,將來成為舉人老爺也就不用怕那個唐老虎了。”
一路上,劉晉遇到的村民都熱情的和劉晉打招呼。
劉晉雖然是讀書人,卻是沒有讀書人的架子,和村裡麵大家夥的關係都很不錯,村裡的人也都是善良老百姓,一向對李晉家這孤兒寡母頗有照顧,農忙的時候幫忙種下地什麼的,要不然光靠王氏一人是很難種十幾畝地的。
當然這也和劉晉便宜老爹脫不了關係,以前劉晉老爹在的時候,村裡誰家有點困難什麼的,劉晉的老爹也都會幫忙,大家都是記在心裡。
下河屯不大,劉晉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就逛完了,村裡的青壯都在田裡麵忙著,現在正是種冬小麥的時候,稍微大一點年紀的孩子也都要拿起鋤頭,下地乾活。
整個村裡麵也就隻剩下一些年紀很大,已經不能下地乾活的老人,以及一些帶娃的婦女,到處亂跑、亂走的小娃娃。
“還真是夠窮苦的,所謂中興也不過如此。”
逛完了村子,劉晉也是忍不住連連搖頭。
整個下河屯都非常的窮,家家都窮,破爛的茅草屋、泥土房,人人身上穿的衣服都非常破爛,腳上連雙鞋子都沒有,草鞋都是奢侈品,劉晉甚至於看到了一些小孩子光著屁股走來走去。
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又黑又瘦,有些甚至瘦的皮包骨頭,猶如生了大病一般,但其實隻是因為長期吃不飽、穿不暖導致的。
要知道此時正是弘治十年,弘治皇帝算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皇帝了,一向勤儉節約,非常反對奢靡之風,朝中大臣也都一些正直之輩,素有賢名。
應該說在這樣的統治之下,老百姓的日子應該還是不錯的,可是此時屬於明朝中葉,土地兼並日趨嚴重。
以整個下河屯來說,40多戶家庭有自己田產的僅僅隻有一半,剩下的20多戶家庭全部都是沒有任何田地,隻能夠靠給地主種地為生,也是村裡最苦的。
有田的20多戶家庭,家裡的田也不會太多,頂多也就是三四畝,可是家家戶戶哪家不是有個七八口人,多的甚至有十幾口、二十幾口人。
田地的產出非常有限,光靠幾畝地想要養活這樣的大家庭,可想而知大家的日子了。
劉晉家有十幾畝田地,僅僅隻有王氏和劉晉兩個人,這算是下河屯裡麵的富有家庭了,靠著十幾畝田地才能夠送劉晉去讀書,否則的話,根本就讀不起書。
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土地的問題。
每一次的朝代更迭,最重要的土地都會發生一次巨大的變化,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曆朝曆代土地兼並的現象都會慢慢的越來越嚴重。
明朝開國已經100多年,土地兼並也已經相當嚴重,越來越多的人失去了自己賴以為生的田地,成為富戶的雇農,一年到尾辛辛苦苦的種地,到頭來連飯都吃不飽。
至於那些有點田產的家庭,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因為各種各樣的稅賦等等最終都會落在這些人的身上。
至於那些大地主、大士紳,他們往往都擁有免稅的特權,坐擁大量良田,卻是不用納稅、交糧,但是朝廷要維持運轉,沒有稅賦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擁有特權的士紳越來越多,他們霸占的田產也越來越多,而稅賦則是慢慢的轉移到了那些擁有少量田產的農民上麵,稅賦的壓力隻會越來越重,最終又會加劇了土地的兼並。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有田產的農民都會將田產投獻到擁有免稅特權的士紳名下,最終朝廷這邊收取的稅賦也會越來越少,偌大一個明朝,到了現在一年收上來的稅銀也不過300多萬兩,說出去都沒有人相信。
在這樣的情況下,老百姓遇到好年景,勉勉強強還能夠活下去,可是一旦有個天災人禍什麼的,老百姓根本就很難生存下去,於是就會出現流氓四起、無數的陳勝吳廣紛紛出現的亂世景象。
劉晉一邊走,也是一邊結合下河屯的情況不斷思索。
劉晉看過很多的曆史小說,關於明朝的曆史小說就有很多本,明朝的滅亡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和曆朝曆代一樣,都是土地兼並的問題,至於小冰河期、內憂外患、黨爭、廠衛什麼的隻是外因,曆朝曆代都少不了。
“想這些做什麼,還是先想一想自己的事情才是真的。”
很快,劉晉也是搖搖頭,自己一個平頭老百姓,沒有必要鹹吃蘿卜淡操心,還是要想辦法先讓自己過好才是真的。
逛完了村裡,劉晉也是朝著海邊走去,下河屯靠海邊,離海邊很近,僅僅隻有幾裡路,這個海也就是後世的渤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