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
特使府。
秦時月依然屹立如弓的站著,仿佛永遠也不會坐下來一般。
隻是不再是站在台階上和寧夜說話,而是讓寧夜站在了他的身旁。
看了眼寧夜身後的修士,秦時月道:“寧行走最近的威風很大啊,執子城因為你,鬨得滿城風雨。”
寧夜笑道:“秦特使見笑了,我不是攪動風雨,而是在平息風雨。不過也因此,難免為小人覬覦,不得不謹慎一些。”
“說的也是,煙雨樓被你這麼一搞,元氣大傷。後麵再想興風作浪也是難了,你這一役,換來的可能是執子城十年平安。”
她說著向前走了幾步,寧夜與她並肩而行,兩人在遊園中閒庭信步。
寧夜道:“十年平安說不上,能換來煙雨樓少做些惡心我黑白神宮的事,就算不錯了。其實,我輩修士,誌在大道。俗事纏身終究不好。就我而言,若是能快些解決此間之事,回山安心修行,方是上佳。”
“唔,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以致於長青界雖有上仙無數,卻難免動蕩。隻因人人隻求自我,不顧其他。”
“秦特使到是胸懷天下?”
“職責所在,不得不思。”
“你這麼說,我到覺得自己要快快辭去這行走之職才好了,畢竟行走是權利,也是義務,若不能儘其義務,到不若辭去,也免了屍位素餐。”
“既然你不想做,那為何又要做?”
寧夜便長歎一聲:“沒辦法啊,小人在側,實力不濟,隻能權力彌補。”
秦時月便輕輕一笑:“實力不濟,權力彌補……若是讓滅絕王聽到這話,定然會說,實力不濟就更當好生修行,權力彌補,取巧之輩,如何能成大事?”
寧夜聳聳肩:“我師傅也這麼說。”
“但我卻喜歡你的回答。”秦時月道:“這天下,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有很多,喜歡用腦的卻太少。難得有個同道中人,偏又誌不在此……你若全心修行,我會覺得遺憾的。”
寧夜便笑:“修行之路,每多艱險。不是一定要查案才需要用腦,有時候修行路上,更需算計。甚至這查案定罪一事,本身也可算修行。”
“哦?那寧行走最近修行的如何?”
寧夜慢條斯理的回答:“抓了這麼多人,總該有些好處的。”
秦時月一怔,仰天大笑起來:“不錯!總是要有些好處的!”
煙雨樓這麼多暗子被寧夜抓了,要說沒些好處在手怎麼可能?
單是搜羅到的法器,法寶,符籙,各類修行資源就有不少。
這其中大部分上交給黑白神宮,卻還有部分就讓玄策府的人給昧了。寧夜身為行動首領,收益自然不小。粗略算算,二十萬靈石的收益總是有的,就這還不算分給下屬的。
寧夜沒有掩飾,他的手筆不大,基本符合宗門行事的潛規則,既不多拿,也不會不拿,就算承認了,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秦時月已道:“煙雨樓的人給了我消息,江大錘一事,應該是萬花穀所為。”
“萬花穀?”寧夜奇怪:“煙雨樓為什麼會認為是她們做的?還是他們隨便找了個人出來頂包?而且萬花穀不是極戰道的盟友嗎?”
“盟友也是可以互相算計的嘛,何況這次煙雨樓也的確給出了一個好理由。”
“什麼理由?”
“玉皇骨。”
玉皇骨?
聽到這名字,寧夜也是一驚。
玉皇骨是一塊骨頭,據說是早年大能坐化之後遺留。該大能是破界碑碎裂之前的第六境存在,位極人皇,破滅後留下一塊骨頭,晶瑩如玉,故稱玉皇骨。
此物據說擁有人皇大能的一點精意,以之修行,有參悟大道,破第五境的可能。
當然,傳說隻是傳說,皇骨遺世雖不多,卻也不是沒有,也沒聽說哪個擁有者成就第六境。但是皇骨蘊含大道之則卻有可能是真的,以之修行,實力精進是事實。
寧夜奇怪:“我還以為幕後黑手嫁禍煙雨樓是為了破壞極戰道和黑白神宮的結盟。”
秦時月悠然回道:“破壞當然是要破壞的,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對於修士而言,純粹的政治目的的行動,從來都是沒有意義的。能夠強大個人的修仙資源,就是最大的利,也是最好的破壞方式。”
“你是說……”
“極戰道與黑白神宮合作的內容有很多,其中一項就是關於玉皇骨的。”
“所以玉皇骨在黑白神宮或你的手裡?”
“不,是在煙雨樓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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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秦時月的解釋,寧夜終於明白。
原來這根玉皇骨,本是萬花穀之物。但由於其中蘊含的道則與煉體有關,萬花穀以女性為主,修行多走陰柔法術路線,所以玉皇骨對她們的價值不大,就打算將其與極戰道交換。
畢竟極戰道是最適合玉皇骨的。
但是交易沒有發生就被煙雨樓給截了胡。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來的消息,派出大量精乾好手搶走了玉皇骨,惹的萬花穀勃然震怒,卻又拿這些家夥沒辦法。
但是煙雨樓的功法以隱匿暗殺為主,同樣不適合玉皇骨,所以竟然反過來嘗試用此物和極戰道交易。
問題是極戰道的路線和煙雨樓完全想反,他們雖然對玉皇骨極感興趣,卻幾乎拿不出可以讓煙雨樓感興趣的同等價值神物。
正好這個時候黑白神宮拋來繡球,想與極戰道休戰,合作。
而黑白神宮卻有一物,正是煙雨樓想要的。
原極神光。
原極神光是一道光,乃是黑白神宮早年的一位大能,傾其一生心血煉化而成。
此物天賦光之道則,遁光移形,變幻莫測,乃是修行至寶,亦有戰鬥輔助之能。
煙雨樓最擅長在暗中、雨夜等環境下行事,於白晝反而不適。
此物天賦道則,若能得之,大大彌補不足,有可能創造出一個真正的超級殺手。
正因此,煙雨樓是很想得到原極神光的。
奈何玉皇骨對黑白神宮雖有誘惑力,卻沒有對極戰道這麼大,自然是不會願意交換的。
而極戰道卻有一物,到是讓黑白神宮更感興趣。
兩儀乾坤傘,也是施展黑白神通最合的神器。
此物本來就是黑白神宮之寶,隻是在早年仙門戰爭中被極戰道獲得,一直都想拿回來。
如此一來,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極戰道用兩儀乾坤傘和黑白神宮交換原極神光,然後再用原極神光換玉皇骨。
這次極戰道過來合作,主要就是為此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江大錘才會出現在茶舍,其實就是要和煙雨樓的人聯係,商討後麵的交易問題。
誰也沒想到的是,突然有人在這時出手,擊殺江大錘。
更沒想到的是,就算寧夜看破了煙雨樓是被嫁禍的,卻壓根不管事實,依然發了狠,橫掃煙雨樓,弄的煙雨樓狼狽不堪。
他們也是被逼急了,隻能聯係秦時月,告訴她原來萬花穀自玉皇骨被盜後,全力追查。她們在煙雨樓中也有人,竟然查到了這次合作交易之事。
隻不過消息走漏這事,煙雨樓之前一直秘而不宣。直到這次事發,煙雨樓才被迫道出,以洗刷自己冤屈。
“原來是這樣。”寧夜笑道:“想不到一次小小的刺殺,竟然涉及到三件神物,四大宗門。我寧夜能參與其中,與有榮焉啊!”
秦時月道:“事情已經都跟你說明了,那麼你覺得,此事會不會是萬花穀所為?”
“我?”寧夜一笑:“我無所謂啊。”
“無所謂?”秦時月驚訝的看寧夜。
“是啊,無所謂。”寧夜很認真道:“煙雨樓說是萬花穀做的,這事沒憑沒據。雖然從道理上講,的確有這個可能,但天下之事,又豈是事事按照道理來的?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來說這事就是煙雨樓乾的。比如煙雨樓再怎麼擅長暗戰,內部也總要有一些煉體強人吧?這些人難道就對玉皇骨沒興趣?對他們來說,沒準就希望煙雨樓無法交易,玉皇骨交易不成,就隻能帶回煙雨樓,這樣他們就有機會了。你看,如此一來,煙雨樓出手殺人破壞合作的動機就有了。”
秦時月呆了呆,顯然沒想到寧夜會這麼說,但想想他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莞爾一笑:“你說的對,天下之事,不能事事僅憑推論,終究還是事實說話。”
寧夜搖頭:“我卻覺得,是利益說話。”
秦時月眯起眼睛:“這就是為什麼你對煙雨樓痛下殺手的原因?對你來說煙雨樓是不是真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了線索,就必須把握機會。抓到煙雨樓的人,那就是功。”
“沒錯!”寧夜回答:“所以真凶是不是萬花穀的人……我無所謂的。”
“那如果我要你給我交代呢?”秦時月反問:“不管怎麼說,死的都是我極戰道的人,我要你給我找出真凶來。”
“那就要看,秦特使要的是真凶,還是萬花穀的人了。”
秦時月再度無言。
萬花穀是極戰道的盟友,她當然不可能說,我要你對付萬花穀。
但如果真是萬花穀在暗中出手,秦時月卻是想要這個結果的。
不是因為江大錘,而是因為萬花穀很可能會全力以赴破壞行動。一旦真讓他們搶回玉皇骨,那極戰道這次的交換就是為彆人做嫁衣了——他們要原極神光可沒多大用。
想了一會兒,秦時月道:“真凶是誰的確不重要了,但是合作不能因此受到影響。”
寧夜明白她的意思,意味深長道:“可是煙雨樓剛因為您而受到重創,您覺得還能繼續交易嗎?”
秦時月冷笑:“煙雨樓主動給我吐露消息,證明至少這裡的主事人還是有議和的傾向的。再說我的人隻是不小心泄露了趙二寶,卻也隻是一個趙二寶,而他是不應該知道煙雨樓那麼多事的。”
說著給了寧夜一個古怪的眼神。
寧夜淡然回答:“也許趙二寶也是心懷叵測呢?早就搜集了關於煙雨樓的很多事。”
“也許……”秦時月呢喃了一句:“太多的也許……人已經死了,許多事也已是死無對證。”
寧夜同樣道:“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
“確是如此。”秦時月停下腳步:“那你能不能向我保證,不會有任何人再來破壞此次合作?”
寧夜搖頭:“這個我不能保證。不過呢,我也能理解。萬花穀是極戰道的盟友,極戰道不會因為和黑白神宮之間的合作,就隨便放棄一個盟友。要讓秦特使去對付萬花穀,也確實是有些難為你。”
秦時月便道:“盟友也終歸隻是盟友,一個宗門內的人還有勾心鬥角呢,何況盟友?如果真是萬花穀對自己的盟友下手,那便總是有些過分了。適當的反抗,也是有必要的,隻是不適合我們來做。”
寧夜便笑:“黑白神宮卻是適合的。唔,看來我不僅要被萬花穀利用了打擊煙雨樓,還要反過來為煙雨樓利用一次,再打擊一下萬花穀。無妨了,左右都是地溝裡的存在,逮誰不是功呢?”
“前提是你能象之前那樣,一口氣找出那麼多人來。”
“我卻怕她們不爭氣,沒那麼多人給我立功。”寧夜說著突然一笑:“對了,秦特使應該對萬花穀在此地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的吧?”
秦時月冷哼:“你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消息。”
“那我應該從哪裡得到?”
“煙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