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塵觀位於執子城外的瓦罐山,觀主叫霄雲子,是個老酒鬼,每日最清醒的時候便是接待香客的時候。
每當有香客來時,老道就會一本正經的穿上八卦袍,為香客解簽,算命,這也是他主要的收入來源。
好在香客不多,每日也就三五個,打打精神,很快就能熬過去——仇不君沒有撒謊,神道不興,每日三五香客便已是十裡八鄉,香火最旺之地了。
常雨煙來到時,觀門正一個人也沒有,唯有一個年輕道人,正持著掃帚打掃庭院。
看到常雨煙過來,那年輕道人對著常雨煙施禮道:“客人可是要上香?”
常雨煙回答:“我想求支簽,看看姻緣。”
道人便請常雨煙進入。
觀中很是破落,主殿上隻有一座古像,雙麵四臂,麵向大門的一麵為善,慈眉善目,麵向觀後的一麵為惡,凶神惡煞。
四臂各持法器,又對應兩麵,善麵二臂分持淨瓶,紅線,分彆象征豐收與愛情,惡麵則是降魔杵,金剛輪,象征毀滅,守護。
也就是說,這一尊神像,分彆代表了豐收,愛情,毀滅與守護四種職能,也算是個全能神了。不過如此全能之神,古未有之,終不過凡人杜撰來安慰自己而已。
越是香火凋零,越是需要功能齊全,方能迎四麵八方客。
道人已站在神像旁,低聲道:“不知客人求什麼簽?”
常雨煙回答:“愛情。”
道人便送上簽筒:“請搖簽。”
常雨煙信手搖了幾下,一支簽子落於地麵。
道人拿起簽子看了看,念道:“滿眼淒涼極自愁,天心不順水空流,但存道念時時在,自有嘉祥且莫愁。姑娘,這支簽卻不是太好呢。”
“此話怎講?”常雨煙問。
道人持簽道:“看這簽子,姑娘當是已有意中人了。不過你二人之間的情事,頗多艱難,更有惡鬼怨念纏身……”
常雨煙立刻道:“荒唐!仙門天下,何來怨鬼?縱有,也被仙人們斬了,何鬼敢纏?”
道人便搖頭:“自是看的出,姑娘是修行中人。修行中人,自然是不怕厲鬼的,可道人也沒說這是厲鬼啊。我說的是……怨念。”
常雨煙便心中一顫。
她自然是知道的,凡修仙之人,多半有靈。縱然身死,一靈不滅,依然可以使用各種咒法怨術,而在這方麵最擅長的就是木傀宗。他們的咒術無聲無息,最是難解。
天機門所修駁雜,若說有人身死靈不滅,不惜道消靈滅釋放惡咒,卻是完全有這個可能的。
隻是天照並未顯出真形,對方沒有目標又如何做到呢?不過天下術法眾多,便是掌教亦未可全知,或許就有那無需目標的咒法,亦未可知。
心中緊張,已忙問道:“可有解決之法?”
道人便道:“自有嘉祥且莫愁……此話說明,的確尚有解除之機。”
常雨煙已摸出一塊靈石遞了過去:“還請賜教。”
年輕道人接過靈石答道:“怨念需以善心化,姑娘可與意中人一起,多行善事,怨念自可慢慢化解。”
常雨煙歎氣:“他若肯與我出來,到是好了。”
道人問:“敢問姑娘可是神宮中人?”
常雨煙輕點頭。
道人便笑道:“斬妖除魔,亦是行善,並不難啊,對於神宮弟子,這不是常事嗎?”
常雨煙一怔:“你是說……”
道人搖頭:“我什麼都沒說。神宮乃仙門至尊,道人不敢隨意置評。隻是要提醒一句,無論姑娘行與不行,切記都要二人同行。”
“二人同行?”常雨煙重複了一句。
“正是,姻緣非一人之事,二人同行方可解,否則縱解一人,仍然無用。”
“我明白了,多謝賜教。”常雨煙起身離開。
年輕道人目送常雨煙離開,突地一笑,已現出寧夜的麵容。
仇不君出現在他身邊:“你覺得她能行嗎?”
“行與不行,這都是最好的方法了,隻要盯住了常雨煙,就等於知道了尹天照的動向。”寧夜回道。
尹天照不可能一直不出山,隻不過他出去的時候,沒人知道。所以常雨煙的真正作用,不是讓尹天照出山,而是和他捆綁在一起,從而變向提供尹天照的行動線索。
仇不君也認同此點,不過他還是道:“有個問題。”
“嗯?”
“你如何向大家解釋,尹天照出事的時候,你又一次巧合的出現在了那附近?”
駱求真之所以會懷疑寧夜,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多次出現在事發點。
和前世不同,在仙門當細作,被懷疑就相當於被發現——這個世界做事雖無章法,卻也因此更無顧忌。
上次要不是王森背鍋,那麼駱求真的懷疑可能就會直接變成行動。
所以無論如何,這次寧夜不能再給神宮懷疑自己的理由。
麵對仇不君提出的難題,寧夜微微一笑:“既然不能巧合,那便不要巧合,有時候害你的人也可能變成幫你。”
“你的意思是……”
“反其道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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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峰,無光洞。
尹天照坐在洞中,全身籠於黑煙內。
“撲!”尹天照突然吐出口血來。
濃黑如墨。
隨後是一隻手按在尹天照背後,從那手掌中傳來雄渾醇厚之力,緩緩為他調理傷勢。
片刻,尹天照道:“多謝師尊照拂,弟子沒事了。”
西風子已從他背後走出來:“你最近的心,有些亂。”
“是,軒宇閣一事,雖已查明是王森所為,但弟子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你覺得,影已經混入黑白神宮?”
尹天照遲疑了一下,點頭應道:“是。”
西風子收手:“黑白神宮家大業大,每年都有無數人進入,要想從中找到影,並不容易。不過還好,至少他的目的是明確的。隻要他還想殺你,那就總會有馬腳露出來。”
尹天照明白西風子的意思:“師傅的意思,是弟子做誘餌?公然露麵?”
西風子搖頭:“若那樣做,太過明顯,對手必然警覺。”
“那師傅的意思是……”
西風子想了想道:“這幾天,雨煙來找過我幾次,說我把你困在宮裡太久,希望能和你出去走動走動。我覺得這樣也好,一來,你現在也需要散散心,出去走走,對你有好處。二來,也算是陪陪雨煙。三者,或許可以將那暗中之人引出來。”
“可我身份不明,對方未必會察覺。”
“過去這一年,發生了許多詭異的事,有些機密是如何泄露的,至今仍不清楚。我們必須假設,對手可能比我們以為的更有手段。所以你這趟過去,若不出事也就罷了,那說明要麼影不在,要麼就是他還沒有查明你的情況,但不管是哪種,都不足為慮。”
西風子沒有說如果出事怎麼辦。
尹天照很清楚,西風子肯定會派人保護他,但在這個過程裡,沒人能保證尹天照一定是安全的。
而那正是他需要冒險的地方。
想了想,他問:“什麼時候?”
“你若無意見,那便後日吧,正好有個任務比較適合你們,我便讓雨煙去接了來,你與她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