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最後一點斜陽落下山峰時,世界陡然變得平靜了下來。
黃沙不卷,風嘯不再。
所有還在衝擊的亡靈士兵,突然間同時停下。
隨後呼啦啦一聲,幻影士兵化作塵煙消散,就連那些真實存在的亡靈士兵,也紛紛散落回一地骨架。
片刻的呆滯與寧靜後,戰場上終於響起歡呼之聲。
“成功了!”
“我們活下來了!”
“過關了!!!”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不絕於耳,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
寧夜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受了太多的傷,臉上被砍了三刀,胸,腰,腹,還有手臂和腿,皆已中刀。
不過最慘的還是青臉男的那一錐偷襲,帶來的不僅是表麵的傷,還有內部的重創,傷口不愈,血流汩汩。
寧夜感覺自己的血大概都要流乾了。
好慘!
隻是為了拚一個師門,就付出如此代價。
值得嗎?
當然不值得。
即便隻是成為外門弟子,寧夜也有把握能慢慢上位。
但他不能這麼做。
他所圖太大,大到每一步計劃都可能是天塹。
麵對如此艱巨的任務,智謀與武力都不是最重要的。
決心才是!
唯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無視一切艱險的決絕,才有希望看到那麼一點成功的可能。
為此,他不會給自己任何退卻的理由。
沒有值與不值,隻有做與不做。
歡呼還在繼續,直到天空中出現了一眾黑白神宮之人,其中小部分是弟子,中央卻有五十名真正的仙師。
這五十名仙師實力高低不等,最低的是華輪境,最高者則是萬法境,其中又有五人格外顯眼。
一名白衣男子,麵色蒼白,手搖竹扇,麵帶詭異笑容。
這是五羊公子公孫夜。
一名彩衣女,手提花籃,立於祥雲之上,看起來神態有些慵懶,眼眉中頗多風情。
觀彩娘,原海鹽門弟子,因與師傅私通而殺師娘,遭師傅訓斥後,滅其師滿門後逃離,再出現時,已是黑白神宮的一員。
一名老者,同樣是一臉仁心善貌的樣子。
他叫祝白蒼,人稱憫蒼老人,憫蒼老人號稱憐憫天下蒼生,見不得眾生皆苦,好在死人是不用受苦的,所以當他看到苦難者時,便會賜予死亡,解脫痛苦,因其而解除痛苦者,數以萬計。
一個禿頭上人,一張大慈大悲的臉,永帶慈祥。
無悲上人,他最愛說的話便是我心本善。
無悲上人崇尚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從不殺生。對於對手,他不會殺之,而隻是廢掉對手功力,再斷其肢,挖其舌,毀其目,剮其鼻,若有那修仙有成的,便順帶著再毀其元神,最後放任自流,飄然遠去。至於之後死活,自有上天裁決,與上人無關了。
所以從不殺生的無悲上人,與喜歡解除他人痛苦送其解脫的憫蒼老人號稱黑白神宮兩大善人。
最後還有一人,卻是一名充滿烈火陽剛之氣的勁裝男子,生的一雙虎目,炯炯有神,站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卻是無邊殺氣衝天而起,明明身上一件兵器也沒有,但自身整個人卻便如一把刀,鋒芒儘顯。
七殺天刀張烈狂,性情剛猛暴烈,戰鬥勇悍無雙,一手七殺滅神刀威力無邊。
這五人,都是萬法巔峰的修為,每一個都可以碾壓辛冉子那般的一派掌門,而在黑白神宮,象他們這樣的存在有三十六個之多,也稱四九人魔,地位僅在十二天罡之下。
也就是說,如這般恐怖之人,在黑白神宮甚至還不入頂流。
以此五人為首,總計五十名仙師,便是這次獲得招收弟子名額之人,
隻要獲得這五十人的首肯,便可列入門牆,自然是第一等的待遇。
次之,則可入神宮,做外門弟子。
再次,便隻能灰溜溜的滾蛋了。
這刻看到眾仙師出現,下方眾人紛紛拜倒,唯有寧夜竟依然屹立,這使他如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大膽,看見仙師竟敢不拜!”
五十人之下,幾名黑白神宮弟子對著寧夜厲聲痛斥。
“閉嘴。”一個聲音已道:“此人苦戰透支,力量已竭,全靠一股意誌支撐。他若拜,怕是從此就都站不起來了。”
說話的正是張烈狂。
殺心刀訣,就是他留下的,是他七殺天刀之一。
寧夜選此刀,也正是衝了他去的。
這刻看著寧夜,張烈狂目露欣賞之意:“此子筋骨資質一般,但是七殺天刀不重資質筋骨,更重心誌,此子心誌悟性均屬上佳,正是入我門下的最好人選。”
說著屈指一彈,一粒丹藥已入寧夜口中。
寧夜便覺得身體一股暖流生起,那些重傷之處開始恢複。
所以……我終於成功了嗎?
心中泛起一絲欣悅,寧夜眼一閉,已是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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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的時候,寧夜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石床上,四周皆是山壁,也沒見什麼裝飾,卻是簡單至極。
翻身坐起,發現身上的傷已全麵愈合。
“醒了,醒了!”
一個尖利聲音大叫,抬頭看,卻是隻形象古怪的彩羽鳥兒在大叫,看起來倒有些象鸚鵡,隻是嘴沒有那麼彎。
寧夜知道,這是報喜鳥,一種生來可人言的鳥兒,天性多嘴多舌,常用來傳播訊息。
果然下一刻,寧夜已聽到一個聲音:“醒了就過來吧。”
是張烈狂的聲音。
寧夜起身走出石窟,發現左右各有一條通道,一時竟不知該往哪裡走。
寧夜想了想,選了左側之路過去,走了一段,便看到眼前已是一片彆有洞天。
這裡赫然是一座小山穀,隻是山穀中什麼都沒有,唯有無儘的碎石,上麵布滿了刀砍斧削之紋。
明明隻是空穀,卻給人無儘冷冽之感,置身其中,仿佛有萬千把刀向自己劈來,若是心誌軟弱些的,怕是當場就跪了。
張烈狂正站在穀中,在他身旁還有兩人,一人麵容蒼老如老漢,形象枯槁,還一名卻是名女子,隻是全身都纏滿了灰色繃帶,隻露出雙眼,背後背負了一把奇長曲柄刀,刀身無鞘,同樣隻以布條裹纏。
張烈狂背對寧夜,道:“你怎麼知道這是正確通道的?”
寧夜低首回答:“右側較乾,苔生不顯,當是通往洞外的。相比之下,左側濕氣重,肅殺之意凜冽,既在山中,師傅當在山腹處,所以弟子向左而來。”
看不到張烈狂的臉,寧夜不知張烈狂表情如何,隻聽張烈狂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真假亡靈之分的?”
寧夜繼續回答:“假亡靈隻是幻象,踩踏黃沙,煙塵不起,一辨可知。”
張烈狂輕輕笑了起來。
他轉身望寧夜,雖發笑聲,但是刀琢斧刻般的臉上卻不見半點笑意。
他說:“你很聰明,我通常不喜歡聰明人。因為和這類人打交道太累。最重要的是,太聰明的人,往往太懂得利用他人,臨戰時以詭取勝,不以硬拚。我之七殺天刀,臨戰對決,最重氣勢。若心思太多,便會弱了氣勢,反為不美。所以我不喜歡聰明人。”
寧夜輕聲道:“師傅所言極是,不過師傅所言,乃是普遍情況,而這天底下,總免不了有幾個例外的。若是一個人會思考,卻也敢拚命,相信還是能讓師傅喜歡的。”
張烈狂怔了怔,突然仰頭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你之才智,勿需在我麵前施展,吾所鐘意者,唯勇者而已。爾,可明白了!”
寧夜跪倒:“弟子明白。”
張烈狂冷道:“你還不算我的正式弟子,所有通過考核之內門,都有一年考察之期,過了考察之期,你才算真正的入門。”
“定不讓師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