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劉八爺宅子的路上，劉春來跟何國華聊得更多，就連張建民等人話也多了起來。
有了何國華說的那番話，隻要能提供人員，對他們來說，就解決了目前最大的問題。
設備一直都堆在那裡，卻沒有專業的人去讓設備運行起來。
時間長了，都能讓設備放壞。
研發同樣也是如此。
時間不短了，錢沒少花，除了仿製組裝出市麵上已經有的錄音機、收音機，劉春來想要的收錄音機，到目前都沒有搞出來。
也不是沒有搞出來，搞出來的也有。
可那東西，完全是直接粗暴地把收音模塊跟錄音模塊湊在一起，體型龐大不說，外觀還難看得要死。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人手不夠，加上誰都沒有經驗。
市裡麵能從省裡搞一批專業的人員，很有可能就是從那些專業的國營廠以及軍工單位尋求支持，甚至從他們那裡請求技術支援。
如何能不好好地巴結著何國華？
雙方的關係，隨著交流的加深不斷升溫。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其他人也都在這邊。
“春來，你小子太不落叫（老實）了，中午讓那麼多人灌我們……”一看到劉春來，許誌強就是一臉火氣。
他這會兒都還沒有完全恢複狀態，整個人依然軟綿綿的，那種無力感帶來的難受，一直沒有消退。
“許書記，你要這樣說，我就不樂意了！不管是我們老劉家的老輩子還是大隊跟生產隊的乾部，那都是真心為了感謝各位領導對我們修路等的支持，怎麼就是我不落叫了呢！”
劉春來的話，讓所有人都無奈。
事情乾得本來不地道，現在聽他這話說得好聽，心中有氣，也沒法發火。
晚上沒有誰再繼續喝酒。
雖然大多數都是中午酒席上剩下的，畢竟都是各級領導，要不就是老劉家輩分比較高、地位比較高的，上桌子的都是沒有人動過的。
可即使這樣，也沒有幾個人動筷子。
如同許誌強說的，酒醉後醒過來，就著酸鹹菜喝碗稀飯那才舒服。
剛好，今晚煮了一大鍋紅苕稀飯。
米熬得快化了，湯很黏稠，混合著大米香味跟紅苕的甜味的稀飯，再加上酸辣爽口的泡菜，那舒爽，彆提有多難受了。
飯後，許誌強等人拒絕了挽留，直接回縣裡去了。
連吳昊等人也離開了。
劉春來原本想去看電影，奈何他爹劉福旺在等著送走這些人後，把劉春來給叫住了。
“爹，有啥事你就直說，你這樣我有點怕。”
看著老頭子坐在桌子邊不停地抽煙，劉八爺已經睡了，劉大春也看電影去了，就這父子兩人坐在院子裡。
劉春來突然有一種感覺，這跟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那天晚上他跟劉福旺兩人討論關於是否繼續複讀的狀況一樣。
老頭子這是要乾啥？
白天還都好好的呢。
“吧唧~吧唧~”
劉福旺不斷地吸煙，也不吭聲。
這可急死了劉春來。
如此的場景，最讓人無可奈何。
得知道是怎麼回事，才能想辦法去有針對性地解決。
劉福旺不說，劉春來再有能力，都沒用。
“爹，你那件大衣，我讓秋菊在設計呢，這不天氣越來越冷了嘛……”
“你還有臉提秋菊？”劉福旺瞪了劉春來一眼。
秋菊出事兒了？
沒有啊，今天白天還看著了呢。
“爹，你不會是因為秋菊的做了什麼生氣吧？她平時上班幫著管賬，下班在家裡幫著收拾一切以及做飯……”劉春來有些疑惑。
自己兩個妹妹，就這秋菊最老實，性子也最柔，而且還不偷懶。
“你給她說了，從現在開始，大隊裡的錢，老子用一分都得向她彙報？”
劉春來看著劉福旺，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老頭子絕對不會是因為這個而生氣。
之前就談過這事情，他也鬨騰過，最後還是依著劉春來的要求，除了每個月村支書可以支付用於接待等的一百塊錢外，其他的所有開支，都必須寫報告，找財務……
平時劉福旺也不再因為財務上有錢，在分不清是工廠的還是大隊的情況下，跑去找他閨女開口要錢。
那多鬨心？
哪有當爹的花點錢都得問子女的？
劉支書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這會兒劉福旺提這個，劉春來自然清楚，肯定不是這回事。
“爹，你曉得我莫得你們那樣豐富的猜啞謎經驗，有什麼就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要不然，咱們就不談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很多事情還得你老人家去出麵呢……”
劉春來直接看門見山。
老頭子以為自己是他們這樣的老狐狸？
劉福旺愣了半天，看著昏黃燈光下的劉春來那堅定的神色，以及隨時都準彆離開的架勢，最終，歎了口氣。
“當書記！”
劉春來以為聽錯了，“爹，大隊支部書記你當得好好的，我這大隊長都還沒熟悉呢……”
老頭子這是中邪了？
今天劉八爺表現得怪異，然後老爹又來這麼一出。
沒有什麼關聯啊。
“我說的是公社書記，不是大隊的支部書記。”劉福旺再次噴出一團煙霧，對著劉春來很嚴肅地說道。
公社書記？
劉春來無語，終究，那些老家夥還是想要讓自己走仕途。
說好的尊重自己的選擇呢？
說好的讓自己努力掙錢，帶著周邊的人一起共同致富呢？
“你們是什麼時候達成協議的？”劉春來問他爹。
劉福旺沒有回答，轉而說其他的事情，“我覺得成為更高級彆的領導乾部，才能帶著更多人發展，幫更多人……”
“爹，我當初發過誓……”
“不衝突，等到過年，等我們大隊的人都安排好工作，過年分錢後，到時候我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劉福旺並不死心。
任由他怎麼說，劉春來都是不鬆口。
他實在是沒有心思去當什麼領導乾部。
當個富家翁，不好麼？
二隊修建彩電廠的工地上，從七點開始，就已經人頭攢動，擠滿了人。
很多人都是從自己家裡搬來板凳，這隻局限於住在附近的人。
有很多家離這邊比較遠的，扛著厚重的板凳來這邊，多麻煩？
工地上到處都是建築材料，石頭上能坐，其他材料上也能坐。
更多的人，則是直接站在寬闊的銀幕前麵，一邊看著電影，一邊大聲地跟身邊的人聊著裡麵的劇情。
一開始放的是《火紅的年代》。
這部已經拍攝了將近十年的電影，描寫某工廠工人們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艱苦奮鬥，自主研發出某款艦艇合金鋼，跟以往那種都是戰爭為主的電影不同，卻同樣能看得所有人身心投入，跟著電影中的劇情發展而緊張、怒罵、歡喜等……
以前，農村哪裡有機會放這些電影？
就連公社，雖然有電影放映室，但是也沒有帶子，需要到縣裡去借。
以往的幸福公社，窮，欠賬多，各種東西，如果不是靠著領導乾部耍無賴，甚至都爭取不到的。
這樣一部拍攝了差不多十年的電影，這裡居然是整個幸福公社第一次放！
四大隊的人來得不少，周圍其他地方的人同樣來得更多。
到現在，周圍往二隊大坪灣一帶而來的路上，依然還有著數量不少的火把。
那是其他大隊的人過來看電影。
“以後咱們大隊的人，也不用再往其他大隊去蹭電影看了！反正公社裡平時也沒有多少放映任務，到時候咱們找個地方，每周放一場……”燕山寺的埡口上，劉福旺看著周圍不斷移動而來的火把，一臉豪氣。
哪怕劉春來終究還是沒有同意當書記，他這會兒也沒有之前鬨心了。
看著周圍不時而來的一些火把，劉春來反而有些擔心了，“咱們這邊，服裝廠裡女工不少，男青年也不少……”
“放心吧，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今晚上，公社派出所跟我們大隊的民兵，都投入進去，不僅加大了巡邏力度，也會一直盯著，避免意外發生。同時，各個廠的女工都是統一組織，還有各廠的保衛科負責安全問題……”
劉福旺乾了這麼多年基層工作，自然明白這種場合下的安全隱患。
哪怕嚴打還沒過去，大多數二流子跟潑皮無賴都被抓過，甚至揍過，可也不得不防。
出了問題，到時候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四大隊的發展。
聽到這樣說，劉春來也就放心了。
下麵傳來電影的聲音，看著不斷靠近的火把，劉春來沒有了去湊熱鬨的心思。
“對了，山城輕工局苗仕林局長怎麼回事？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他們也是股東，怎麼就沒來？”劉福旺問劉春來。
今天彩電廠奠基儀式，占了15%股份的山城輕工局居然沒有派出代表參加。
要知道，蓬縣政府也就隻有8%的股份。
這樣的情況下，沒人來，自然會讓人去琢磨。
劉春來搖頭，他也不知道。
楊藝這個駐守在蓬縣負責協調的聯絡員都沒有出現。
“我也不知道，之前是通知了的。”
此刻，山城輕工局的會議室，燈火通明，煙霧繚繞。
領導乾部們麵前茶杯裡的茶葉水，已經泡不出味道了。
可整個會議室裡，這會兒卻沒人說話。
“苗局，這都已經九點了，要不，先吃飯，然後再接著開會？”聯絡辦主任唐光輝抬起手腕看時間，向苗仕林提議。
這是方強提前退休，苗仕林接任局長職位後，第一次開這樣的會議。
原因無他，就在輕工局下屬單位中，新一年畢業生分配問題導致的。
按理來說，苗仕林是有權做主的，也不會有人反對。
可空降而來的副局長萬兵，則是有著不同的意見。
從而，導致連樂視彩電奠基儀式都沒有參與。
不僅如此，在蓬縣負責聯絡工作的楊藝也被召回來。
目前的山城，尚未成為直轄市。
依然是整個西南地區工業最發達的城市。
“吃什麼飯？今晚上必須拿出一個方案來！萬副局長，對吧？”苗仕林聲音有些嘶啞，對於萬兵，他並不生氣。
萬兵提出來的，其實也沒錯。
他想要把人才分配向著山城輕工局占股的樂視彩電傾斜，萬兵不同意，理由就是山城輕工局下屬的其他單位對人才需求同樣迫切。
局裡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可依然有很多是站在萬兵一方的。
對於這個不在山城的彩電廠，加上山城輕工局占股隻有15%，沒有誰願意傾斜太多。
“對，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依然沒有一個方案，我覺得，確實應該拿出方案來。苗局長，我依然堅持我的意見，樂視彩電雖然有港商的投資，而且持股比例高達48%，也是從香江引進的設備跟技術，但是整個廠，不僅地理位置選擇到農村，同時，葫蘆村一個大隊就占據29%的股份……”
這是萬兵反對的主要理由。
一個大隊，占據了三分之一的股份！
本來應該作為主導的，不管是山城輕工局還是彭縣政府，所持有的股份，連發言權都沒有。
生產經營等方麵他們無法參與進去，隻能分紅！
“我也解釋過，港商的投資，是葫蘆村拉來的，港商投入那麼多都沒有意見，我們有什麼理由反對？這也是一次改革探索的機會，我們輕工局下屬的單位中，大多數都不景氣……”
翻來覆去，其實都是這些話。
苗仕林已經不想再說了。
可又不得不說。
他說服不了萬兵，萬兵也沒法讓他改變主意。
其實有個方案倒是容易解決目前的分歧——樂視彩電廠建設到山城。
可惜，那根本就不可能。
“萬副局長，如果是其他的公司，或許我們沒有必要在這上麵糾結。樂視彩電廠從最開始立項到現在，省裡都在大力支持，雖然投資規模不大，不過卻是一個非常大膽的創新。這個項目的情況，我想萬副局長也已經了解了，在其他任何地方，投資數百萬美元的項目，幾乎沒有一個可能讓一個大隊來占據主導……港商為什麼會同意這一點，不知道萬副局長是否想過？”
楊藝站了起來。
她有些煩這種會議。
一天時間啊！
沒有結果。
所有人都看向楊藝，不知道這個以前都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女孩，外派到蓬縣當聯絡員後，怎麼突然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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