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牛山是宋家的族墓，在這裡葬著的宋家祖先，都是引領家族一個時代的族長，最少有十幾座墓，覆蓋整個山頭。

但是其中隻有三座是石墓。

其他的都是土墓。

古時候修石墓是很費錢的，宋家藏於豐盛，曆代農戶，向來不富裕，也就比較重要的幾個先祖葬的是石墓，其他的就是抬棺下葬的土墓。

石墓隻要掃掃就可以了，土墓就算每年都來拜，在墳頭上還是長滿了野草。

所以要修墓。

一個個族人開始拿著鋤頭除草，土墓掃墓就是修墓，要是幾年不來，估計都找不到墓穴了。

不過人多力量大，玉都宋氏，以豐盛宗族為主，幾個鎮子的族人，加起來小幾百號人，都是男丁，延邊宋家也有一百多號人，青壯年都不少，三兩下就把一座座墓穴修乾淨了。

青壯年在乾活。

四五六歲的這些小孩子就滿山跑，很快就被家長逮住了，然後被老一輩人的壓著一個個墓穴巡邏，其實就是為他們普及一下葬在這裡的先祖。

“這最大的石墓是我們遷徒西北的領袖族長，宋啟封，啟封公當年可還是一個舉人公！”

“這個是我們的十二世祖！”

“這是七世祖！”

“……”

老一輩的人對祖先是很尊敬了，為了讓孩子們記住先祖，他們一遍遍說的很認真，名諱，幾世族，什麼時代，甚至有什麼功勞，都會說。

“時辰對了，擺祭品！”

老族長對一下時辰，然後看著周圍的土墓都修的差不多了，開始叫著說道。

“上祭品！”

“先點香！”

一個個族人開始忙碌起來了。

玉都宋氏是一起集合祭品的，但是延邊宋氏的族人有自己的一套祭品，兩套祭品一起擺著，高下立分。

豐盛村準備的是公雞，還有一個豬頭。

但是延邊宋氏直接抬出來了一個金黃金黃的大燒豬。

“延邊宋家的人可真有錢啊！”

“看看他們戴的金鏈子金戒指，一個個拿的大哥大，能不有錢嗎？”

玉都宋氏這邊的人頗有些羨慕。

“嘿嘿，玉都這邊的宋氏一族可太窮了！”

“看來老祖宗這一次有希望啊！”

“我們就看老祖宗的麵色行事就行！”

幾個延邊宋氏的族人也在暗暗的商量。

當然無論大家想什麼，這時候掃墓，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畢竟在這個家族觀念很重的社會之中，祖先的地位是很高的，在放肆，也不敢在這裡放肆。

擺好祭品，祭天祭祖先之後，就是跪拜。

先是孩子們，成群結隊的開始跪拜，三跪九叩，這是上墓標準，跪拜之後，走出一邊，另外一排人又開始，來掃墓，拜祖先，就是求祖先保佑的，講究的是誠心。

宋山也跟著一隊宋家青年去跪拜了。

跪天，跪地，跪祖宗。

所以他也很誠心的三跪九叩。

要是上輩子他就算跪拜祖宗，也少幾分誠心，因為他生在一個無神的世界，人死了就死了，還有什麼保佑可說嗎，可畢竟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些詭譎，所以他現在對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帶著一份敬畏。

你不知道，未必不會有。

或許冥冥之中，祖先的神靈還是會保佑你的，比如他，可能就是祖先的保佑，才有了他第二次的人生，所以他很誠心。

啪！

他叩頭的時候，也許是用力了一點。這些泥土地應該不會有什麼東西，但是硬是讓他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磕到石頭了，額頭紅腫了一大塊。

他有些惱怒。

“啥東西？”他扒開額頭前的泥土，露出了一顆石頭，隻有小拇指的大小，但是形狀很怪異，很熟悉，他突然看了一眼右手的手心，這小石頭和他手心的那圖案不是一樣的嗎？

他把小石頭撿起來，吹開了泥土，露出了原形，看起來黑黝黝的一塊石頭，但是感覺這質地又不太像是石頭。

“山子，祖先看著你，你誠心點！”

這時候，旁邊的大伯在催促宋山跪拜。

宋山連忙把小石頭放進了兜裡麵，然後完成了三跪九叩。

大家跪拜完成了，就是是最後的程序，燒祭品，元寶，冥幣，紙衣服，紙紮樓房等等。

這時候有些長輩開始分麵包和糖果了，一個個孩子排著隊等著領。

宋繼方一頭大汗走過來：“山子，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啥時啊！”

“宗祠不是做飯了嗎？”宋繼方看了一眼遠處延邊宋氏的人，低聲的說道：“這些人也要回宗祠吃飯的，可宗祠沒做他們的飯，之前家族收人頭錢的時候，也沒有收多少，現在都來不及，所以族長想要我們家讚助點！”

掃墓是按人頭收錢的，而且規定要在宗祠門口擺桌吃飯。

“爸，這事情交給我！”

宋山斜睨了一眼那些延邊宋氏的人，這些人想要喧嘩奪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無非就是看豐盛宋家窮，在祖先麵前還規矩一點，要是出了龍牛山，保證起幺蛾子。

他拿出了手機。

打了一個電話，讓人去安排了一下。

有錢能使鬼推磨，縣裡麵或許有些遠，但是鎮上幾個飯店他能都把人拉來了，這頓飯他就不相信做不出來，不就要炫一下嗎，那就炫一下吧。

在龍牛山掃墓花費了不少時間，下午差不多三點了，一行人才回到了豐盛村。

這一次延邊宋家的人也來了。

幾百號宋家族人，頓時讓整個豐盛村變得熱鬨起來了。

而且不止這樣。

豐家今天也掃墓，不過豐氏一族和宋氏不一樣，豐氏更體貼西北的風俗，而宋氏，傳承的是南方的掃墓風俗，這是有區彆的，所以宋氏更加熱鬨一點，不過整個豐盛村，一年到頭，也就這天最熱鬨了。

宗祠門前。

大廣場上。

已經開始擺桌了，旁邊十幾個大爐子正在做飯，一個個菜抄的很香，香味能傳遍整個豐盛村。

“那不是鎮子上彩虹酒家的大廚嗎？”

“那邊那個還是金利酒家的做菜的廚師！”

“誰把他們都請來了！”

“年年掃墓，年年吃宗祠飯，還是今天這頓豐盛了，雞，鴨，大蝦，魚……”

本地宋氏的人有些詫異起來了。

每年掃墓，按照人頭來收錢，家家戶戶都不是很富裕，宗祠飯也做的有些寒顫，可沒有今天這麼豐盛。

“這豐盛宋家的人可是出了擠奶的力了，不想被人看小啊！”

“我估計是延邊宋家的人來了，怎麼也要裝裝樣子！”

附近幾個鎮子的宋氏族人最清楚豐盛宋氏的貧窮，這頓飯下來，能讓宋氏窮搜搜幾個月吧。

“不是說豐盛宋氏挺窮的嗎？”

“這頓宗祠飯下來，差不多小兩萬吧！”

延邊宋家倒是有些意外。

宋老族長倒是很高興，笑的眉開眼笑的：“這繼方家做的不錯，給祖宗長臉了！”

一群人入席了。

小孩子吃了歡天喜地了，又有飲料，又有平時吃不到的菜肴，一個個吃的滿嘴油膩。

不過正桌上的氣氛有些不一樣了。

“老哥，這宗祠有些破舊了！”延邊宋家最大輩分的老人是宋興和，八十七了，老態龍鐘的，但是一雙眸子精明的很，他看著宗祠，說道。

“是啊！”

老族長比宋興和大兩歲，但是也許是豐盛的山水養人，畢竟整個西北，找不到好像豐盛這樣的村落，西北黃土高坡，青山綠水那是江南的景象，所以他顯得更加年輕一點。

老族長歎氣的道：“子孫不孝啊！”

宋興和老爺子說道：“今天去龍牛山拜先祖的時候，我看到那土坯墓就很不舒服，現在看著破舊的宗祠，總感覺對不起祖宗啊！”

他這話出來，一桌子的人，玉都宋氏的這一脈都低下頭了，這看上去是自怨，但是明擺著是在嘲笑玉都宋氏對不起祖先，祖先死的都不得安寧。

“這樣吧，我們延邊宋家也該出一份力了！”

宋興和老爺子繼續說道：“我們延邊宋家出十萬塊，修一修這墓，也修一修宗祠，老哥，你看怎麼樣？”

“十萬塊？”

“財大氣粗啊！”

不少人叫了出來。

九七年的西北，十萬塊很多很多了，估計這筆錢出的，讓延邊宋氏也會割一塊肉。

“興和，你有什麼就直說，用得了拐彎抹角嗎？”

老祖長和宋興和老爺子好像認識了很長時間，他歎了一口氣，輕輕的說道。

“還是老哥懂我！”

宋興和老爺子笑著說道：“我們那邊這幾代孩子都沒有上族譜了，就是想要問老哥借本族譜來用一用！”

他這話一出，頓時寂靜下來了。

借族譜？

眾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豐盛一脈的族人更是一個個麵帶怒氣。

這東西能借的嗎？

族譜是一個家族的曆史，也是一個家族的標誌。

自從改革開放，普及教育開始，華國百姓的確在進步，也不會太執著宗族，但是古今往來，宗族是一個人的根，古時候多少人寧可死，也不願意被革除族譜，一旦革除族譜，那就算是死了，也是遊魂，是沒有根的。

唯有宗族才能掌族譜。

每一個男丁上族譜，都是要謹慎的。

現在延邊宋氏，這是要赤裸裸的奪權，他們這是把豐盛宋氏最後的根都拿走，一旦族譜被拿走了，以後開宗祠都要在延邊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