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油廠的事情，到底能不能解決？”會議廳中，眾人沉默，一個中年男子竭斯底裡的在怒喝。

邱永肅今年才四十歲出頭，已經是玉都一把手，平時做事說話不形於色，無論什麼時候都笑嗬嗬的，讓人如沐春風，但是現在，他的臉容就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猙獰。

縣政府被這些工人已經足足堵了半個月。

這是在打他的臉。

事情傳到市裡麵去了，背鍋的還是他這個一把手，就今天上午，他就被老上司足足在電話裡麵罵了半個小時，限他必須儘快解決此事。

“邱書記，事情不是沒有希望，關鍵是我們政府沒錢！”

二把手，縣政府老大，邵通已經五十幾歲，快六十歲了，最多做完這屆，他就該退居二線了，這事情也成為了他的心結。

“我不想聽這話！”

邱永肅是恢複高考之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做事情雷厲風行，他冷冷的道：“現在就告訴我，這事情到底沒有沒有解決的辦法，能不能解決，就這麼簡單！”

“兩個辦法！”

眾人不說話，邵通隻好繼續說：“第一，從縣財政挪出一筆錢，可以嘗試一下挽救，玉都大豆油這個牌子，在雍市還是有點根基了，或許還能就救回來！”

“老邵，以你對榨油廠的了解，需要多少錢？”

丘永肅冷靜下來。

“兩百萬以上！”邵通想了想，直接補充了一句：“最低！”

“邵縣長，我們財政局還真沒錢！”

一個男子在叫苦：“這兩年的財政已經很拮據了，還是靠著礦業的那點錢支持著，哪裡能擠出兩三百萬的錢啊！”

“好了，彆在這裡叫苦！”

丘永肅看了一眼這個男子，問：“你就告訴我，財政現在能擠出多少錢！”

“五十萬！”男子苦澀的道：“最多了！”

邱永肅無奈，有些怒而不爭，玉都的財物狀況他也很了解，知道財政局長並沒有推脫，是真的難。

“老邵，那第二個辦法呢？”

“企業改組！”

邵通說：“現在國企很多都成為了負盈利的企業，早些年我們拋掉了不少，榨油廠本來是少有的良性企業，是我們玉都的明星廠子，但是會也沒想到這一遭，現在玉都油賣不出去，貨款收不起來，工人發不出工資，我們要是不能處理得好，是會出大問題的，但是我們沒錢，隻能用老辦法，承包出去！”

“有人會接手嗎？”

邱永肅問。

“雍市的安康食品之前曾經有心思，我們也談過，但是處理這些國企工人的問題上，有很大的初入，私企肯定不養國企工人，國企工人要是下崗，必然是買斷工齡的，這筆錢我們也出不來，我們有這筆錢，都能嘗試一下救活榨油廠了！”

“他們不解決？”

“他們是不想背這個鍋！”邵通說道：“我感覺他們是有這個意願，想要接手榨油廠，畢竟榨油廠雖然現在已經賣不出貨的問題，導致一連鎖的倒閉，但是也算是良性的資產，無論是廠裡麵的設備，還是廠房，地皮，都有一定的價值！”

“我明白了！”

邱永肅苦笑：“安康食品就是有心，但是現在關鍵時候，就想拿捏一下我們，拖一下條件，對嗎！”

“是這個意思！”

“縣裡麵有人能接手嗎？”邱永肅知道盤活是渺茫的，他不是學經濟出身，但是這個年代，經濟為王，連九十年代初的國企倒閉潮都過來了，還是對經濟的事情有些了解的，現在榨油廠資不抵債是事實，貨品沒市場也是事實，政府砸幾百萬，要是救不活，那就連幾百萬都虧了，冒不起這個險。

“縣裡麵的企業家倒是有些，但是恐怕沒有人有這個實力和膽魄！”

邵通搖搖頭。

“那就先和安康繼續談！”邱永肅說道：“安康想要拖一拖，那就讓他們等一等，事情雖然傳到了市裡麵，影響很不好，但是總不能讓國家資產流失！”

“就怕這些工人越鬨越大！”邵通苦笑：“三個月一毛錢工資都發不出，他們來鬨事，也是正常的！”

“老耿那邊也壓不住了？”

“老耿住院了！”邵通輕聲的道：“就是被這事情氣的，差點挺不過，人也老了，一輩子就守著這個榨油廠，卻不想到短短時間就跨了，他氣不過啊！”

老耿是耿忠明，油廠廠長。

“這些工人還是要穩住了！”邱永肅一眼掃過去，這時候不管有沒有人站出來請纓，都要點將了：“林副縣長，這事情你來負責，必須穩住工人們！”

“是！”

林一鬆無奈的苦笑，他在縣府排名最末尾，下無政績，上無依靠，讓他來背鍋，理所當然。

…………………………

……

宋山是一個行動派，這麼想了，就這麼做，他第一步……自然是先在縣裡麵租個房子住下來，不然兄妹姐弟三人還能天天住小賓館啊。

“租房子？”宋江現在還跟不上宋山的節奏：“也行，你要是想要在縣裡麵找活乾，花一百塊租兩個平房，日後在縣裡麵我們也有落腳處！”

“哥，這縣裡麵房價也不貴，要不我們買套房吧！”

宋山思維跳躍了一下。

“啥？”

宋江立刻瞪大眼睛了：“你個敗家子，錢好好存著，你這東一筆的，西一筆的，也不知道能用多久，日後還要娶媳婦，你姐，你妹都沒嫁，還得留點嫁妝，哪能這麼大手大筆的，家裡麵房子好好的，買啥房，不許買！”

宋山不說話了。

這年頭，就算西京的房價，市中心，高極也隻是一兩千，均價恐怕不到八百，雍市也最多五六百，在玉都，四百塊一平，絕對是上好的房產了。

可買房對於農村人來說，是不一樣的事情，與錢有關，又與錢無關。

在這個年代，買房，等於分家。怪不得宋江大怒。

“要不租一個院落吧！”

宋錦說道。

他在縣裡麵也有點日子了，不算地頭蛇，但是也熟門熟路，聽說宋山要租房子，她倒是想起了之前一個認識的阿姨，人挺好了，之前在大福飯店做會計，後來聽說考了一個什麼會計師的證件，一下子跳槽去市裡麵的正規公司了。

這個阿姨是縣裡麵的人，要去市裡麵上班，自己家在縣裡麵有一個自建房的院子要出租，丈夫已經不在了，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在上大學，女兒在市裡麵念高中。

正在用錢的時候，所以想要把院落租出去。

“院落？”

宋山眸光一亮，笑著說道：“去看看！”

他可不能聽宋江了，住平房，那些平房簡陋不說，四處漏風，出入的人也複雜，住的也不安全，要是有個院落，那倒是不錯。

宋錦便帶著宋山兄弟來到了縣城偏西的一個院落裡麵，這時候已經中午了。

“鐘阿姨！”

宋錦人美心好，說話糯糯的，很有人緣了，她登門上來，這個不到四十歲的阿姨倒是很高興。

“小錦兒，你咋來了！”

鐘阿姨打扮的倒是有些潮，而且保養的不錯，看不出來已經有一個二十歲的孩子。

“鐘阿姨，這是我哥哥，和我弟弟！”

宋錦介紹之後，直接告訴來意：“他們想要早縣裡麵租房子，我就想起了，你說要去市裡麵，想把院子租出去，不知道找到租客沒有！”

“阿姨現在也在頭疼！”

鐘阿姨說道：“你看我這院子，多好啊，當初修建這房的時候，可把阿姨的錢都砸進去了，可想要租出去有點難了，主要是他們給的錢太少了，也不是沒有人給得起錢，隻是阿姨這房子，也不能租給一些做生意的人，阿姨這房，日後可是留給阿姨的兒子的，要不是我家兒子讀大學太費錢了，阿姨也不會租出去，不過要是錦兒租，阿姨倒是放心很多！”

宋山一進來就喜歡上這院子了，兩層樓自建房，周圍圍牆圈起來，院落加主體，起碼有兩百多平方，地方很廣闊，左邊是一個葡萄架，葡萄架下麵還有夏天乘涼的太師椅，石門桌。

“阿姨，這裡我租了！”

宋山進去看了看房間，一樓不錯，二樓合適居住，設計前衛，很是難得的，他直接就說：“整套包下來，多少錢啊？”

“啊？”

鐘阿姨楞了一下，在她看來，應該是宋江開口了，怎麼是一個少年開口，不過她沒有理會，很快就笑了，道：“阿姨打算是租五百塊一個月的，不過你是小錦兒的親人，你們全部租下來，也省的阿姨還要分開租，小錦兒的為人阿姨還是信得過了，有她在，這樓房也不會破敗，這樣吧，押金三千，阿姨收你四百五一個月，怎麼樣！”

說著她還有些忐忑，要知道就算是市裡麵，租房子也就是兩百塊出頭，雖然她是一整套出租，但是這價格也是偏高的。

“那多謝阿姨了！”

宋山高興的說道：“我租兩年，我聽姐說，阿姨是一個會計師，應該是擬合同吧，簽訂合同，房費立刻付清，我們也立馬入住！”

四百五，能租一套兩層樓加一個院落，算是白撿了。

“好啊！”

鐘阿姨一下子高興起來了。

擬合同這事情，鐘阿姨做的順手，拿出去專門就有一個店鋪是可以打印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解決了。

押金三千，房費兩年，一年是五千四，兩年是一萬零八百，加起來就是一萬三千八百。

宋江一張錢一張錢的點，越點麵越黑。

本來他還準備讓弟弟安頓好了，自己回鎮子裡麵，這木雕的活不能丟，但是弟弟這用錢的大手大腳，越來越讓他不安心了，他決定，還是留下來監督一陣子。

在這個年代，一個人身上帶著幾萬塊，這倒是讓鐘阿姨有些吃驚。

“錦兒，你這兩兄弟做啥的？”

鐘阿姨悄悄的問宋錦。

“阿姨，你彆慌，我哥和我弟都不是壞人！”宋錦甜甜的解析：“他們去西京做的點小生意，所以身上有點錢！”

這是宋家兄弟給她的解析，她也相信了。

“哦！”

鐘阿姨就安心了，她說道：“你們今天就搬進來了，不過阿姨還得十來天才能搬去市裡麵，這家裡麵的房間也不少，阿姨得多住些日子，好有些證件沒弄好！”

“阿姨安心住！”

宋錦挽著鐘阿姨的手，道：“這房子本來就是阿姨的！”

“錦兒啊，彆怪阿姨多嘴，你家兩兄弟要是有錢，你就不在那葉胖子哪裡乾了，以前給葉胖子大功，阿姨不好多說，但是現在阿姨可想說一下了！”

鐘阿姨對宋錦這個乾淨而溫柔的女孩子印象很好，她囑咐說道：“那葉胖子對你可沒有什麼居心的！”

“阿姨！”

宋錦苦笑，為什麼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情，自己這麼迷糊，她輕聲的道：“我已經不在飯店做了！”

說著她把今天的事情都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