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側河道!嘟嘟嘟……南側河道!敵襲!”就在天色已經有點蒙蒙亮的時候,桅杆上麵的瞭望哨突然吹響了小喇叭,同時大聲衝甲板上的傳令兵喊著。
“……聽評話聽多了吧,他們這是把我當曹操,然後把自己當周瑜了!”洪濤坐在船艙頂上視野挺好,順著瞭望哨的喊聲轉身一看,笑了。南邊河道裡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一片帆影,幾十艘運河上的單桅小船堆滿了柴草,正順著河道向自己的運輸船隊靠近。
火攻!不用仔細琢磨,洪濤就知道對方弄這麼多小船來想乾嘛。在狹窄的運河河道裡,用裝滿柴草的火船攻擊自己已經捆綁在一起的大船隊,確實是個好主意。但周瑜能成功是有一定先決條件的,並不是誰都可以點把火就把敵人船隊給燒了。火攻能不能成功的關鍵在於順風順水,並不在於船隊是否綁在一起,不能本末倒置。
北運河裡的落差並不是很大,最終的出水口在黃河上,水流總體上是從北往南流的,再加上此時正值冬季,廣大的河北地區刮的都是西北風,所以洪濤在決定把船隊固定之前,就已經知道從南邊不會受到什麼威脅。和一個常年跑大海的人玩這點小心思是沒有獲勝希望的,隨時隨地判斷風向、水流方向,已經不是技能而是本能了。洪濤就算蹲在地上拉屎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測測風向,然後儘量蹲在彆人的上風頭。
想在逆流、逆風的狀態下搞火攻,最終的結局就是自己燒自己。洪濤也是壞到家了,他不讓自己的部隊開火,假裝沒發現。等對方的船對慢騰騰的靠近到一百米左右,這才讓炮兵把五六發燃燒彈扔了過去。
“這些都是死士啊!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臨危不懼也……打仗需要這種精神,尤其是裝備、人數處於劣勢的一方,有時候用好了可以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不過他們選擇的時機顯然不合適,這時候就等於白白送死了。”看著遠處那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還有那些在大火中奮力撐篙的船夫,洪濤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該讚許他們的精神啊,還是要提醒身邊的小上尉以此為戒。
火攻船自始至終也沒靠近到洪濤的船隊身邊,當船上的柴草被燃燒彈引燃之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自己把自己火攻了,甚至連一點點煙都沒吹過來,除了把河道南邊幾百米之內照亮之外,啥作用也沒有。
眼看天就要放亮了,前來進攻運輸船隊的人也打算趁著晨曦退兵了,這時洪濤已經能在望遠鏡裡看到運河兩岸到底聚集了多少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其中有三分之一都穿著統一的衣服,應該算是主力戰兵,其餘應該都是湊數的。但和之前遇到的那些盜匪團夥不同,這些人拿的武器很整齊,刀槍盾牌弓箭什麼的,一看就不是烏合之眾。
“我犯了一個小錯誤……忘了和泊蛟說一句話。”看著這些人一邊收拾一邊集合,洪濤就知道他們要撤退了,夜裡偷襲都打不動,到了白天那就更打不動了。對方的指揮官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雙方的差距,不打算再做無謂的試探。
“您忘說什麼了?”小上尉現在都快成洪濤副官了,一晚上就沒怎麼離開洪濤身邊,更不嫌洪濤的碎嘴子煩。他這是剛接觸洪濤,對洪濤說的話感覺很新鮮、很受吸引。但用不了多久,他就該知道這位老皇帝最厲害的不是腦子,而是嘴了。
“我忘了說讓他多留點俘虜,少殺點人了。這些人多少都受過訓練,也經曆過戰爭,把他們集結起來,訓練個一年左右的就是合格的士兵。再配上一部分咱們的低級軍官,戰鬥力不會比大宋新軍差。”這可真是內外有彆,當年在歐洲攻打佛蘭德斯漢薩的時候,那麼多作戰勇猛的歐洲士兵洪濤也沒可惜過,還追著人家殺,恨不得全殺光才高興。可是一回到大宋,剛一想到這些人很快就要遭到泊蛟和孔沛帶領的輕騎兵攻擊,他就開始惋惜了,好像多死一個都心疼。
“泊市長和孔部長會把他們都殺光!?這不符合帝國陸軍的作戰方式,不會吧?”小上尉不太理解洪濤的擔憂。
“至少河岸西側這幾千人剩不下什麼了……你猜現在帝國陸軍的指揮權會在誰手裡?咱倆打個賭吧,如果指揮部隊的是你的泊市長,那你到了目的地就申請退役跟我乾怎麼樣?如果不是,我把陸戰隊的迫擊炮送你五門,我這兩把轉輪槍也歸你了。”洪濤一聽小上尉的話,原本愁眉緊縮的臉上又陽光燦爛了,誰死誰活他已經忘了,能打賭陰人才是目前的樂趣所在。
“……我們臨來之前,郎隊長專門給我們這些軍官做過一周的培訓,其中有一條紀律就是不許和您打賭,否則上軍事法庭……”小上尉把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般,堅決不同意和洪濤打賭,而且有非常合理的解釋。
“傷你最深的,就是你最親近的人!記住這句話吧,它就是真理!”洪濤此時臉上的表情更精彩,三角眼都快立起來了。朗崖這輩子要是敢踏上大宋土地一步,自己就打算讓他有來無回。沒這麼琢磨人的,知道就知道吧,還四處傳播,還超過了五百次,罪大惡極啊!
洪濤猜的一點都不錯,帶隊回來指揮作戰的果然是泊蛟。剛剛離去沒半個小時的敵軍很快又跑回來了,跑得任性無比、跑得一往無前,沿著運河西岸向遼闊的北方呼嘯而去,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千多名帝國陸軍輕騎兵。二百多人一起開槍的場麵這些人昨天晚上就見過了,但上千人一起開槍的場麵,他們剛剛才看到,然後就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念頭,有多遠跑多遠吧。
“陛下,您沒事吧?”最先回到船隊旁邊的是孔沛,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這一宿往返奔波累的,還是和誰吵架了。
“如果您看著我沒事兒,那就是真沒事兒,你和泊蛟吵架了?”洪濤正在吃早飯,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示意孔沛坐下說。
“他在屠殺您的子民!我勸不住他,他是正職,我是副職。”孔沛人坐下了,但沒去碰那些食物,直接向洪濤開始告狀。
“我連副職都沒有!這是你們帝國內部自己的事情,就算我想管也管不了。你看看,戰鬥都已經打成這樣了,總不能我騎著馬滿戰場去找他吧?萬一有流彈把我打死,我兒子還不和你玩命!彆操那些沒用的心了,他們也該死,不光這些人該死,大名府的人我也不會放過,不讓他們知道知道啥叫怕,以後還得死更多的人。趕緊吃飯,今天我們還得忙呢,說不定午飯都吃不上熱乎的了。”
洪濤沒有去譴責泊蛟的行為,他做的沒錯,對付敵人就不該心慈手軟,不管對方是因為什麼目的,隻要是敵人,那就彆想好受。至於說這些人是不是自己的百姓,是不是該網開一麵,洪濤覺得這個問題要客觀理智的分析。不是說同宗同族就一定是自己人,有時候最可恨、最傷人的就是同族同族。剛才不是說了嘛,傷你最深的往往是自己人。
泊蛟確實狠毒,他在北邊根本就沒留隊伍,而是把部隊全都帶到了敵人的南邊,然後像趕鴨子一樣沿著運河往北趕,一千多騎兵充當那個趕鴨子的人。潰散狀態下的步兵,除了跑死和跪地投降之外,永遠也彆想逃出騎兵的追趕,前麵又不設阻擊兵力,這就是想把人全部殺光的節奏,根本沒打算要俘虜,不是打死就是累死。
“姑丈,您就不該下令結束追擊。這些人當了俘虜,不光得吃光我們的糧食,還得耗光我們的精力,分分鐘得防備著他們逃跑。他們不像預備營裡的人,那些人都是因為沒吃沒喝才出來搶劫殺人的。這些人是吃飽了喝足了有組織的出來殺人越貨,都是慣犯,但凡有機會他們還得這麼乾。”如果不是洪濤讓岸邊的陸戰炮連續放空炮,這場追逐戰一直得持續到中午去。當泊蛟滿頭大汗、一身泥土的跑回來之後,還在埋怨自己的姑丈心太軟。照他的意思就該一直沿著運河把這些人掃光,連俘虜都彆抓。
“讓他們跑吧,我們這麼厲害,總得有人去幫著傳播才好。這些人被嚇破膽了,走到哪兒就得替咱們宣講宣講,而且還得添油加醋的講,否則豈不顯得他們太沒用了。我叫你回來不是攔著你除暴安良的,而是要給你一個更艱巨的任務。這些人肯定是從大名府來的,罪魁禍首都在哪兒呢。趁著他們還沒時間跑路,你帶著陸軍再辛苦一次,去把他們全都抓來。我把我的衛隊交給你,不開城門就用大炮炸開,誰乾反抗就地解決,罵一句都不能原諒。彆心疼我的百姓,他們現在還不是我的,你去幫我甄彆甄彆,真心不打算和大宋朝廷作對的人,才能活下去,其餘的就當從來沒存在過。”洪濤不光沒阻止泊蛟的屠殺行為,還給他又提供了一個更大的殺戮場,大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