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船隊裡有一位海商帶回來的貨物最簡單,隻有兩個木頭箱子,可是他這兩個箱子裡裝的貨物比任何人都值錢,整整兩箱子玻璃器皿,是他用自己所有貨物和阿拉伯人交換來的。每天這位仁兄和兩個夥計就抱著這兩個木箱子,一分鐘都不帶離開的。大家也給他估過價,如果是在廣州販賣的話,他瞬間就能變成幾十萬貫的巨富,如果他有本事把這兩箱子玻璃器皿帶到臨安去賣,百萬貫的富翁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這麼說吧,他們出海之前還都是廣州城裡數不上號的小海商,也就是跟著彆人拚拚縫兒、撿撿漏兒,還得看人家臉色過日子,帶不帶你出海都不一定。這次回來之後,多一半人都準備自己買船了,以後他們自己要當綱首,帶著其他小海商出去闖天下了。不過剛才洪濤說了,要給大家設計建造新海船,這買船的事情絕大部分人就都放了下來。洪濤的戰艦是啥成色,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求自己有這樣的好船,隻要能比南宋的海船跑快一點兒就知足了。
啥叫見識?這就是見識。當你見到的東西越多,心裡對很多事情的評估就是越來越準確,原本被視為一輩子夢想的幾千料大海船現在在他們眼中已經成了雞肋,但凡不是真沒轍了,絕對不會去買的。投資講究利益最大化,這些南宋海船顯然已經滿足不了他們對遠洋貿易的要求,落後了。
“麥提尼,你想不想當一個城主,管理一座像廣州城這麼大的城市?說不定還會更大。在我的家鄉,這叫做總督。”看著那六艘貨船爭相恐後的鑽進了珠江口,洪濤覺得這趟遠航很成功。累是累了點,還扔光了金河灣半年多做出來的榴彈。但是收獲巨大,不光是錢財,更主要的是人脈。有了這些海商給自己當義務宣傳員,下一次遠航的時候,估計船隊就得擴大好幾倍。心情一好,洪濤就習慣暢想未來,然後給身邊的人畫大餅。這次麥提尼的表現很好,所以大餅先給他吃。
“啊!廣州這麼大的城市?它在哪兒?”麥提尼沒太聽明白洪濤的意思,他以為洪濤要把廣州城打下來呢,神情很緊張。
“它在哪兒嘛……卡巴蘭肯定不能交給你,那是泊蛟的地盤了。你覺得馬六甲港如何?以後我要在那裡建立一座巨大的城市,不光有倉庫和市場。還有像市舶司一樣的機構,專門負責巡查過往船隻的交稅情況。隻要是拉貨的船、不是我們海峽公司的船,就得交稅!這個工作很辛苦,也很需要公證,你能做嗎?”看上去洪濤像是在做夢說著玩,其實洪濤還真是這麼想的。商業這個東西一旦發展起來,很快就會見到效益的。而一座大型港口城市就是這種效益的具體體現。光有卡巴蘭一個地方遠遠不夠,一條航線能帶動的城市肯定不止一個,沿途所有補給點都會受益。
“我就是主人的眼睛、主人的手!我會幫主人盯著每一個人、拿到每一個銅板……”麥提尼這次聽明白了,洪濤還真要弄個大城市出來。他堅信。這座城市絕對能弄出來,不敢說比廣州城繁華,但至少不比卡巴蘭港次。能當這樣的一個城主,或者總督啥的,那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嘛,就連麥提尼這樣的馬屁精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該如何讚美洪濤了,說了一半兒就張著嘴忘了詞兒。
“嘿嘿嘿。我就不信你能把每一個銅板都給我,是不是得先自己揣起來多一半兒,然後給我少一半啊?記住啊。不光你,是所有人!我不忌諱多掙錢。但千萬彆貪墨!更彆瞞著我用破壞規矩的方式掙錢。否則一旦被我知道了,沒有第二條路,我會把任何人綁在碼頭上用鯨油活活燒死,連我兒子也算上,誰也不成!以後你們誰要發現我兒子、我媳婦做了這種事兒,最好搶著告訴我,然後我給你們證明一下我說的是真話。如果告訴我慢了,又讓我知道你們知情,同流合汙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說不定一樣會被燒死,最輕也得去礦山裡挖一輩子礦。”洪濤看著麥提尼,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清明廉潔的官兒。由此一引申,又想起了以後公司的管理問題,權利一大,誰也難免犯錯誤,必須時時刻刻在他們脖子上麵放一把看不見的刀,讓他們不敢伸手。
“姑丈,瞭望手說珠江口裡出來一條車船,正在向我們這邊搖旗,我看著像是那個羅老板的……”還沒等麥提尼繼續表忠心,翁丫走了過來,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了洪濤。
“呦!我的羅兄回來啦,看他的樣子這是有好事兒啊,否則肚子不會挺這麼高……發信號,暫停編隊,落錨,我的馬場來了,嘿嘿嘿嘿……”洪濤在望遠鏡裡已經看到了車船上的羅有德,他就站在船頭,那個精氣神兒除了焦急之外,滿滿的都是振奮,帶來的絕對不是壞消息。而能讓他興奮到親自駕船來追洪濤艦隊的事情,估計也就是馬場了。
“洪兄!洪兄!彆走、千萬彆走,我聽舅父說你回來了,立刻就趕了過來,幸好你還沒走啊!哎呀,這個罩衫真是礙事,還是你這身短打扮好!”羅有德的車船很快就追了過來,船上那些登船的大漢已經累得呼哧帶喘,還沒等兩艘船靠穩,他就縱身一跳,扒住了大船的繩網。可惜他穿的是長衫,手抓住了,腳卻踩在了自己衣襟上,要不是船舷上的水手敏捷,趕緊翻出去把他拉住,他這一身新衣服就泡水了。
“羅兄啊,你該鍛煉鍛煉了,瞧這個肚子,以前還沒這麼大,自打你去了臨安之後,愈發茁壯啦!”洪濤伸出手把羅有德拽上了甲板,拍了拍他的將軍肚。他確實是胖了,估計這兩年過得比較滋潤,人的精神頭一好,就吃嘛嘛香,容易長肉。
“不妨、不妨,還爬得動!為兄不辱使命,馬場的事情朝廷準了,官家還特意賜了表弟功名,留他在臨安入太學,舅父聽了之後立刻就暈了。我把他交給夥計,馬上跑來追你,你不能走,跟我回去吧,還有好多事要合計合計。”羅有德並沒先說馬場的情況,而是把他表弟當了宋朝大學生的事情放到了最前麵,可見在他們心裡,還是那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觀念。
“回去?不能回去,羅兄還是跟我走一遭吧。我以前不是說過嘛,要帶你去我那裡看看,看完之後,羅兄再決定以後和我不和我一起乾。怎麼樣,有沒有膽量跟我去?”洪濤準備和羅有德攤牌了,雖然自己很想要那個馬場,但不能害羅有德。這次帶著海商遠航之後,自己的身份就由暗轉了明,不再是原來那個默默無聞的海上疍家仔了,而是要帶著一大群南宋海商成立商會的領頭人,即便南宋朝廷不來查自己,那些被自己觸動了利益的海商集團、還有蒲家人也不會放過自己的。一旦雙方的矛盾公開化,羅有德就會變成他們攻擊的目標。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疍家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坑他們;羅有德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假如沒有他,自己很可能發展不了這麼順利,也不能坑他。
“去你那裡?何處?”羅有德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洪濤有自己的勢力他早就猜出來了,但一直不知道是在哪兒,也不好問,現在洪濤要和他攤牌,他這個心裡還是咯噔一聲。
“嗬嗬嗬嗬……何處我肯定是不會告訴羅兄的,去過之後不就知道了嘛……放心吧,不管羅兄你最終作何選擇,我都會把你好好的送回來,想不想去看看?”洪濤笑得非常邪惡,眼睛都快找不到了,但是在縫隙裡卻刷刷閃著精光。
“……有、有何不敢!隻是舅父還在家裡病著,我也不能空著手去洪兄家,要不改天如何?”羅有德現在估計已經後悔追過來了,這個洪濤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過幾天再聯係呢。可是話趕話趕到這裡了,他如果說不敢去,豈不是等於說怕洪濤害他嘛,兩個合夥人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這個買賣還是趁早散了吧。
“舅父沒病,他是高興的,送禮也算了,你帶來這個消息就是最好的禮物。丫丫,起錨,你指揮,我要陪著你羅叔叔聊聊天去,告訴你羅叔叔的家人,就說他和我玩去了,過幾天送回來,讓他們彆擔心。羅兄,請吧,到我艙裡去看看,這趟去大食國,我可沒少得好東西啊,雞蛋大的寶石我都拿它們砍人用。誰不聽話,我一個寶石就扔過去了,打到腦袋上就是一個大包!”洪濤一膀子摟住羅有德的肩膀,也不管他腳底下沉不沉,連摟帶推的就把他弄進了自己的艦長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