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曾有記載:注輦為珠利耶國,周二千四五百裡。國大都城周十餘裡。土野空曠,藪澤荒蕪…城東南不遠,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如來在昔曾於此處現大神通,說深妙法……城西不遠,有故伽藍。提婆菩薩與羅漢論議之處。此處應為注輦國,曾遣使來過我朝,他們的戰士作戰時驅使戰象,有戰象六萬頭!”文南一講起他的專業,滿嘴就開始拽詞兒了,聽得洪濤直咬牙,勉強算是聽懂了一半兒。
“戰象?還六萬!這種牛逼也有人信,難怪你們打不過蒙古人,因為沒腦子。一頭象一天吃多少東西知道嗎?不知道不會問問知道的人啊?簡單的用乘法算一算不就知道了?然後你就應該給那個豬玀使者一個大嘴巴,他們國家有那麼多飼料去喂大象嗎?連野生象也算進去了吧,合算樹林裡有的動物都算他們的兵了。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已經有鯨魚坐騎五十萬頭,作戰的時候我都是騎著鯨魚的,艸!你們這麼和蒙古人去說,他們會信嗎?”洪濤就煩聽自己人幫著彆人吹牛的,人家說六萬就六萬,還有臉往書上寫,就不能考察考察再寫嗎?一點兒科學精神都沒有。
“嘿嘿嘿……”麥提尼很喜歡看到文南吃癟,他已經把文南當成了競爭對手,潛意識裡開始和文南爭寵了。
“……”文南這一年以來在金河灣小學裡教孩子認字,同時也和洪濤學了不少有關算術方麵的知識。術數之學他原本就會,隻是沒有洪濤的數學更有係統性,尤其是見到洪濤弄的現代算盤之後,大為讚賞,好幾次建議洪濤把這個玩意賣到大宋朝去。他嘴上說是為了讓洪濤賺錢,其實心裡想啥洪濤很清楚。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凡是好東西都想著往朝廷那邊劃拉。讓洪濤這頓數落之後,文南心裡也默默算了一下,還真是,這得多少飼料和人力才能喂養六萬頭戰象啊。彆說放到那個豬玀國,就算放到大宋,也喂不起。大家夥兒都彆種地了,全伺候大象去吧。
從廣州港,一路向西南,烏龜爬一樣爬了九天才抵達了占城國的一處海港。這裡原本被洪濤標注為了芽莊,可是文南和麥提尼都說這裡叫新州,洪濤倒是不堅持。新州就新州吧。其實他也不清楚芽莊到底在哪兒,隻是看著位置差不多,就隨便安上了,既然這裡有本來的名字,那就從善如流吧。
新州港比馬六甲港還小,看城市規模,和金河灣差不多。人口不足千人,倒是有個不小的深水碼頭,可以讓海船在此停靠。靠港的時候,洪濤又把眉頭皺了起來。那六艘南宋海船彆看在大海上爬不動,到了港口卻一點都不慢,搶泊位都快著呢,結果把洪濤的六艘戰艦全堵在外麵了,根本靠近不了碼頭,隻能在遠處落錨。其實洪濤也沒打算在這裡靠岸,就算讓他靠港他也不會靠的。到了一個不太熟悉的地方,戰艦還是要儘量保持機動性,一旦靠了港。就和陸地無疑了,失去了大部分威懾力。
那些南宋海商顯然不是這樣想的。他們中可能有不少人來過這裡,比洪濤熟悉多了,一邊坐上戰艦的小船上了碼頭,一邊還邀請洪濤上岸一起去和他們樂一樂。至於岸上有什麼可樂的,洪濤從他們臉上的笑容裡就能看明白。
“舅父,不生氣了吧?之前不是我故意掃您的麵子,這是船上的規矩。我的船和大宋的商船不同,沒有這些規矩,就不能去遠航。”羅大財這一路上都沒怎麼搭理洪濤,現在到了港口,洪濤還得主動去找他,協調這些大宋海商的工作洪濤自己玩不轉,還得讓他出麵。
“這些天我看明白了,你的船根本不是商船,而是戰船。你的水手不是水手,而是戰兵。不光我看明白了,每天當著這些人不停訓練,這些人也看明白了,也私下問過我你的來由。”羅大財還是那副死人臉,語氣裡沒有什麼火氣,反倒是擔憂更多。
“舅父啊,您也是常年行走於海上的人了,在大海上分得出商人和戰士嗎?你看這個麥提尼,他就是泉州城裡姓蒲的商人,但在海上他們卻要搶劫我,商人直接就變成了戰兵,比戰兵還凶猛。如果我的水手像他們船上的水手那樣一點規矩都沒有,現在我可能就是在他船上當奴隸呢,或者乾脆一刀把我宰了。吃大海這碗飯,誰的本事大,誰就是吃飯的,誰的本事小,誰就是被吃的,這個道理不用我來多說吧?您擔心什麼我清楚,我不會拉著羅兄去赴湯蹈火的,如果那樣我也不用帶著這些海商下南洋來賺錢了,我自己又不是沒船,乾嘛找這個麻煩呢?”洪濤對自己都有點煩了,幾乎遇到每個和自己有緊密關係的人,都要這樣掰開了揉碎了說一遍,自己都覺得自己貧。但還是得說,而且這隻是個開始,以後說的次數還會更多。
“你真是要幫助他們去大食?”羅大財原本對洪濤的做法就存著疑惑,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人乾過。自己有船、有人,乾嘛非拉著彆人一起賺錢,他想不通。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心裡更打鼓了,怎麼想怎麼覺得洪濤沒懷好心眼,但又想不出洪濤能乾啥壞事兒。
“嗯,不光這一次,還要為以後打基礎,等基礎打牢之後,我還會把這條航線的海圖免費給他們,讓他們自己來跑,我就不給他們護航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現在我有一件事需要您找個熟悉這裡的人幫我去上岸和新州官府商量一下,我想在這裡租用一塊地方,建立一座倉庫,這塊地方最好在碼頭旁邊。這座倉庫以後對所有大宋商人開放,他們可以在這裡補充淡水、食物,必要的時候還能幫他們存儲一些貨物,我來負責安全問題。”
“你負責安全?如何負責?”羅大財部分聽明白了洪濤的意思,但還有疑問。
“當然是靠這些戰船了,以後誰敢在海上和港口動咱們的人,那他的船和港口就不存在了。如果這裡不是咱大宋的屬國,我就不是花錢租地了,而是用我自己的辦法獲得這塊地,不光不花錢,他們還得送我錢,你說呢,麥提尼?”洪濤指了指船舷上那些大彈弓,這些玩意很讓海商們好奇,誰也不知道是乾嘛用的,隻有麥提尼真正見過它們的威力。
“隻需要兩刻鐘,這個港口就不存在了,我向真主保證!尊敬的羅大人,相信我說的……它們非常可怕,是上天的懲罰。”麥提尼就和洪濤的橡皮圖章一樣,啥時候需要他就啥時候站出來背書一下。
“不可妄起戰端……我懂占城話,願幫你上去租地……”文南隻見過火弩的厲害,並不知道這些玩意是乾嘛的,但他在金河灣裡時常能聽到南岸有巨響,從響聲上判斷,那些東西應該比火弩更厲害。
“哦?你懂這裡的話……好吧,我相信你一次,如果你不回來,那這些海商就給你當陪葬吧,包括這座城市的所有人。舅父,您帶著這位文先生一起去吧,我頂多等兩天,到時候不管談得成談不成,您都必須回來,否則就有性命之憂了。丫丫,派人劃船送這兩位上岸,在岸邊等兩天。”洪濤打算看看這個文南會不會因為他自己的自由而不顧幾百人的死活,這也是一個對他們這種人的深入了解,看看他們的底線到底在那裡。至於他是不是會跑,洪濤覺得可以防範,如果他倒時候真跑了,說不定會被占城國王親自派人抓回來送給自己,誰願意因為一個不相乾的人而讓自己的國家生靈塗炭呢,可能性非常小。
羅大財和文南並沒讓洪濤有機會烈火焚城,第二天一早,他們倆就拿著兩份文書合同之類的玩意回到了廣州號上,港口北邊一塊荒地租給金河公司了,價格還不貴,不過建設費用還得自己掏。掏就掏吧,洪濤直接用金條付賬,留下兩個水手和羅大財的一個賬房先生在此地盯著倉庫建造工程,船隊補充完畢之後,繼續上路,下一個停靠港就是文萊港了。
如果讓洪濤自己的艦隊走,從廣州一站就是馬六甲港,除非遇到特彆糟糕的天氣,中途連文萊港都不用停靠。可是為了照顧這些慢吞吞的南宋海船,艦隊不光要在新州港停靠一下,還得去文萊補給,然後再去馬六甲。就算這樣,那些海商們也覺得太刺激了,一下子就航行三四千裡路,他們此前很少如此瘋狂過。
要說羅大財找來的這些海商,基本都是海商裡比較弱小的。大海商有自己的行會,既不會加入外人的船隊,也不會輕易讓外人加入。他們的出發日期、目的地、攜帶貨物都是保密的,主要也是為了安全考慮。隻有這些小散戶,才會不顧生死的用性命去博一番,成功了就是腰纏萬貫,不成功就不成功吧,該死吊朝上,誰也彆怨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