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你是混這片兒的吧?不過你這個玩意畫的太差勁兒了,這是貓還是老虎啊?如果是貓,今天我就算栽了,因為我身上這個玩意就怕貓。如果是老虎,嗨,我還不太服氣,你聽說過老虎抓耗子吃的嗎?”洪濤這個大個子往兩個人前麵一站,氣勢上一點兒都不弱,要論這個站街的範兒,洪濤比他們倆要強多了。雙臂一抱,雙腳一前一後錯開,要吸氣挺胸,下巴微抬,側臉向天。但你眼睛不能也向天,要斜著向下撇,用眼角去看人,這才是標準的街邊混子造型呢。可是這兩位擺不出這個造型來,因為他們個頭比洪濤矮好多,眼睛不光不能向下斜楞,還得向上翻楞。人一翻楞眼,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張開了,抱著膀子、翻著眼、張著嘴,標準的傻小子造型,毫無氣勢可言。
“哪個是你哥哥?休要亂叫……”這兩個人沒想到洪濤不光不害怕,反倒比他們還高興,至於哥們、栽了這些詞兒,他們能聽明白,但是意思不懂,一時間有點懵了。
“你看啊,這裡離城門不遠了,要是打起來,守城的警察來了,肯定不會抓我。我是來這裡給你們官家上貢的外國人,他們不會抓我,那就得抓你們。所以吧,咱今天文明一點,要文鬥不要武鬥。看你也是個追去藝術的主兒,乾脆,咱來比比紋身吧,誰的好看算誰贏。但有個前提啊,許看不許摸,誰摸我揍誰。老幾位,上眼吧您嘞!”洪濤也不管他們懂不懂,越聽不明白還似懂非懂效果就越好,一切未知的玩意都是恐懼。趁著這個熱乎勁兒,他把衣服扣子解開。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身,同時,上衣就褪了下來,順勢做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的姿勢,讓後背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隨著背上的肌肉來回抖動,那個大老鼠腦袋就和活了一樣,擠眉弄眼的。這一招是洪濤用來哄孩子玩的,現在拿出來試試好用不。
“好……王二,你還是撤了吧,和人家一比,你那個就是貓,丟人啊!”這裡是鬨市。這兩個人也不是生麵孔,他們估計天天在這一帶占外地客商遊客的便宜。自打一露麵,附近的人就湊成一圈準備看熱鬨了,沒想被敲詐的人現在反客為主了,不光沒示弱,還和這兩個坐地炮打起了擂台。這出戲簡直太好看了,宋人們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毛病就又犯了。開始叫好起哄,還有出言擠兌人的,生怕雙方火氣不大。
“我……我們認錯人了,也不該打人……走!”氣勢這玩意是從骨子裡往外冒的。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洪濤站在這裡,不管他是笑還是哭,那股子勁兒頭就不是兩個小痞子能比的。再加上他這個身高和一後背肌肉,看得那兩個家夥直眼暈,知道這筆買賣算是栽了,又犯不著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和人拚命,真拚也沒把握。隻好找了一個借口,拉著那個小娘子分開人群走了。
“孫賊!你們丫挺的彆走,拿尼瑪一個破玻璃糊弄我。我捏出你們幾個的尿來!”這時候洪濤反倒不乾了,因為他終於看清楚那個小娘子的臉。差點沒吐嘍。那家夥根本不是小娘子,而是一個穿著女人衣服、畫著濃妝的瘦男人,胡子茬都沒刮乾淨。本來洪濤是想借機看一眼人家長啥樣,現在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非得追上去,把那三個缺德帶冒煙的東西一人一個大背跨不可。做沒本生意也不能這麼做啊,你好歹弄個真娘子來吧!
“追不得、追不得,這些人是巫行頭,在這一帶頗有勢力,喝退他們也就算了。”羅有德也不太明白洪濤剛才那麼風輕雲淡,怎麼又突然急眼了,隻好抱著洪濤不讓他追。
“這玩意也是有組織的?”洪濤一聽羅有德的話,立馬不往前衝了。
“不值一提,潑皮耳……走走走,進城進城。”羅有德都嫌說這些人臟嘴,催著洪濤上了馬,繼續向城門走去。
穿過一條兩邊都是糧食店鋪的商業街,兩人兩馬終於算是從崇新門進了臨安城,這個城門還是有甕城的,不過甕城裡全是兵營,不許擺攤也不許經營店鋪。洪濤還特意看了看守城的南宋士兵,還成啊,雖然沒有什麼明亮的盔甲,隻穿著一件皮甲,但也算是比較健壯,個頭明顯比普通老百姓高半頭。不像電影小說裡說的那樣,守城士兵都和要飯的一樣,看來那些文學作品不可信。
羅有德的店鋪在三橋街,位於城西,崇新門是東城門,進來之後沿著石板路一直向西就是。其實羅有德是想把店鋪設在崇新門之內的,不過沒有合適的房子可以租買,不是太貴就是根本沒空房。崇新門內街道兩邊全是商鋪,賣什麼的都有,一路下來還真沒有一間空屋子可以用。三橋街上的房子還是羅有德咬著牙被牙人宰了一小刀才弄到手的,說臨安城裡是寸土寸金一點也不為過,隻要是允許擺攤的地方,就沒有閒著的。
走了半裡路,洪濤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街道上總會立著兩根大旗杆子。剛開始洪濤就以為它就是旗杆子呢,不過每個街道都有,還都是一對兒,都設立在街口,這就讓洪濤很納悶了,也用不上這麼多旗杆子啊,它是乾嘛用的呢?還是問吧,答案就是它和旗杆子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它叫表木。啥意思呢?意思很簡單,表木與表木連線,連線外側允許擺攤,連線內側誰擺攤就罰誰。這玩意應該算是個交通標誌,既照顧到了小販的利益,又防止擺攤過多妨礙交通。洪濤還特彆留意看了看,確實,沒有小販在表木之內擺攤的,是不是臨安城的城管特彆厲害,就不得而知了。
城管洪濤沒看見,倒是看到很多穿著紅坎肩的兵卒,每隔半裡路,街邊就有一個小屋子,上麵寫著軍巡鋪屋,屋子門口會站著至少一個兵卒,洪濤琢磨著應該是警察、城管或者武警一類的治安部門。結果他又猜錯了,軍巡鋪屋不是派出所,也不是聯防大隊或者城管隊,而是消防隊。每三百步設一鋪、一鋪五鋪兵、日夜巡視,一旦發現火情,汲水撲滅,不勞百姓,這就是大宋朝的專業消防兵。確實是專業的,因為宋朝不是義務兵製,它的軍人全是職業軍人,當兵就是上班,所以這些消防兵不是臨時設置,也不是自發,更不是臨時工。
具羅有德說,每一片居民區之中,還設有一個叫做火隅的機構。他們會搭建一個高四十尺的瞭望台,日夜派人在上麵瞭望,哪邊有火情了就敲響警鐘,通知附近的軍巡鋪屋去救火。火隅的院子裡還會備有各種消防設備,比如雲梯、唧筒、水囊、水袋之類的設備,看意思有點像後世的消防中隊,宋人管他們叫做潛火兵,挺貼切。
最讓洪濤覺得合理的是,救火的時候,潛火兵們所用之水如果自帶的不夠,就要向商鋪購買,一分錢不許少掏,更不許免費征用。一般提供這種服務的是專門的商業行會,叫做水行,他們有專業的運水、儲水車,一旦火警敲響,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不一定是潛火兵,很有可能是水行的運水車。這是洪濤自己猜的,因為潛水兵隻是一份職業,乾久了難免懈怠,但水行卻是一個商業行會,它是要賺錢,兩者之間的動機不一樣,效果肯定不一樣。
專業救火隊,這個玩意是隻賠不賺的公益機構,中國第一支消防兵就是宋朝建立的,第二支呢?1902年,袁世凱在天津建立的。中間這些朝代沒建立過嗎?建立過,但都是為皇宮預備的,沒一個是給老百姓準備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宋朝的統治階級要強一些,至少他們知道收了稅之後,要拿出一部分來給百姓提供服務,不是應付。一個社會是否文明,不該隻看它是否勇猛、是否擴張,還應該從方方麵麵來綜合分析,越是不起眼的細節,有時候越能反應出事情的本質。不足就是不足,好的就是好,不能以點概麵,更不能從個人喜好出發。
穿過了大片商業區,前方突然豁然開朗,給洪濤的感覺是來到了長安街!確實,就是長安街,不對,是禦街,也叫十裡禁街。它是臨安城的南北中軸線,南邊一直通到紫禁城,在大宋叫大內,北麵一直到北城牆。羅有德說在汴梁也有一條禦街,寬二百步,差不多三百米,臨安城比汴梁城小很多,所以禦街也沒法弄那麼寬,不過洪濤覺得也不窄,至少一百米是有了。
和長安街不同的是,這條禦街上是有禦道的,就是街中間有一條白石條鋪設的道路,兩邊還有水溝,水溝裡種著荷花,和兩邊的街道隔開。這條路大部分時間沒人走,隻有皇帝出行的時候才會使用,平時就那麼空著,他不走誰也不許上去。老百姓呢?老百姓走兩邊,不許跨越水溝,為此水溝旁邊還有木製的矮小拒馬擺在那裡,隻有一尺多高,就是個提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