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了思路之後,孟謙接下來要解決第一個,也是眼下很關鍵的問題。
距離林本堅發表演講,隻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如果大風科這個時候想自己搞光刻機,是鐵定來不及的,造廠都得一年。
所以在曾經的規劃中,孟謙是在想怎麼去給華科院和林本堅牽線,隻是這樣做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自己很難有話語權,但就在前不久,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就是他找梁誌國和朱衛軍的第二個原因,“謝謝梁先生分享的這些,那我們聊聊今天的第二個事情吧,聽方叔叔說,滬上微電科的老板是兩位的好朋友?”
“何文康是我們同學也是曾經的同事,91年出來跟幾個朋友一起創建的滬上微電科。
比較可惜的是,滬上微電科的經營情況一直都不是很好,企業持續負債,這也是何文康想把光刻機研發這一塊拿出去的原因,這個東西一直個研發大頭,但始終沒有見到任何的收益,當然最重要的是,老何最近資金鏈確實出現了問題。”
“看來兩位應該也知道了,我前不久剛被何先生拒絕的事情。”
梁誌國不由一笑,“我們已經跟老何通過電話了。對於你的設想,你的抱負以及你的態度,老何是發自內心欣賞的,這點你不用懷疑,但老何必須要對自己的員工負責。
這次出手光刻機研發廠這個決定對老何來說非常艱難,他最難受的倒不是這麼久的努力沒有結果,而是那些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員工該怎麼辦。
所以他對接手的人最大的要求是能給他信心能把這些員工照顧好的人,你在老何看來,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相關行業背景,一個做遊戲的突然轉行做光刻機,換了誰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孟謙認可的點了點頭,聽梁誌國這麼解釋,他也就理解何文康為什麼會拒絕自己了,作為一個有責任的企業家,是要對員工有責任感的,而不是某些老板從一開始創業就想著趕緊把數據做漂亮了然後賣掉自己逍遙快活去,那種老板在孟謙眼裡就是low貨。
然而讓孟謙無奈的是,何文康是自己很喜歡的那種有責任有擔當的企業家,可現在就是因為他的這種責任和擔當,讓自己犯難了。
但孟謙如果想自己入局,收購是擺在他麵前最好也是為唯一的一條路,還是那句話,從零開始做,工廠剛造起來,人家阿斯麥已經聯係上林本堅了,自己還玩個屁。
可就像梁誌國說的,現在國內做半導體產業的私企寥寥無幾,做光刻機的就更少了,正好要賣,工廠標準又達到孟謙需求的,隻有何文康這一個選項。
“孟總。”正在孟謙思考的時候,梁誌國看了眼手表後道,“你的兩個問題都問完了吧,那現在是不是輪到我們提問了?”
“當然,梁先生請說。”
“我聽老何說,你連收購的錢都還沒攢夠?”
“額...”孟謙苦笑著點了點頭。
他確實沒有攢夠收購的錢,因為何永康出售的光刻機研發工廠,需要5個億,不過其他條件都合適的話,倒是不用一次性付清,在上次的溝通中,何永康表示最少付清1.5個億,然後一年內補足4個億,剩下1個億可以再拖一拖,但很顯然,孟謙現在1.5個億也拿不出來。
可實在是這機會太珍貴了,孟謙硬著頭皮也要先去拜訪何永康,同時在外麵接觸融資和貸款的事情。
之前孟謙說過,自己這兩年的打算是拿出百分之20左右盈利投入研發,那麼剩下的百分之80乾什麼呢?就是擴張,擴張人,擴張場地,這兩年擴張才是大風科創的核心,然而現在彆說盈利的百分之80了,全部盈利都不夠買一個光刻機研發廠,硬件就是這麼個燒錢玩意兒。
一個5個億的光刻機研發工廠什麼概念,可能很多人不是很清楚,其實半導體產業的工廠兩極分化是很嚴重的,就拿大家更熟悉的晶圓廠來說,一個做低端的工廠,買幾台老式接觸式光刻機,配好其他設備,雇幾個工人,不涉及研發,幾百萬都能乾,那些老板照樣對外宣傳自稱是晶圓廠,但像高端的晶圓廠,動輒上百億。
台積電在金陵晶圓廠一期投資就超過了200億,而光刻機工廠相對晶圓廠大家會稍微陌生一點,因為後世高端光刻機市場被阿斯麥壟斷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一個高端光刻機研發廠投資大概要多少,事實上如果2019有人要去做的,同樣也是百億起步的。
因為光刻機生產本身的難度,真不比芯片簡單,還是那句話,孟謙知道下一代光源技術是啥,告訴了華夏這些光刻機研發人員,他們也按照這個思路去做了,都不一定做的出來,工藝撐不起領先技術,光刻機就這麼難搞。
所以何永康這個工廠雖然沒法跟尼康阿斯麥比,也沒法跟國內研究所比,但在目前國內私企中是相對頂尖,設備加資料加員工,甚至還有合作資源,即便在2001年,賣5個億很正常。當然,後麵的研發成本還得另算。
也正是這,讓梁誌國問出了接下去的問題,“孟總,你的情懷你的理想我們都很理解,你說你著急是因為越早做越容易成功,我們也理解,但你現在連錢都還不知道在哪,就如此執著的想要開始光刻機這條路,你不覺得你的行為有一些...奇怪麼?”
梁誌國的問題問的很直接,這也是孟謙重生不得不麵臨的問題,那就是自己知道明年會發生光刻機重大變革,可他們不知道啊,在他們看來,自己的著急會有點莫名其妙。
一個年輕人,愛國,不想國家被西方掐住脖子,這也都能理解,可過於著急,像梁誌國這樣的聰明人,肯定會覺得奇怪。
說白了,在不知道後世發展的人看來,孟謙的做法就是有點,危機感過頭了,甚至有點,愛國過頭了。
畢竟這個時候,米國還沒有強勢壓製華夏,很多華夏人都還把米國當燈塔當天堂呢。
孟謙的大腦快速旋轉,他知道,自己需要給他們一個理由,一個能能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做事情這麼“過”的理由,一個更落地更實際更淳樸的理由,而不是一直家國大義,他這個年紀的人,這麼家國大義是不正常的。
這個時候,他隻能賣一些人了,比如...
“其實,這個事情跟我爸有關。”孟謙壓著聲音道,“我爸是精密機床的生產工人,雖然他不是掌握核心技術的工程師,但他經曆了精密機床研發被米國限製的事件。
我爸是個很軸又很老派的人,他因為這件事情壓抑了很久很久,哦不,準確的說,是一直壓抑到他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從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老跟我說,我們如果沒有自主研發的能力,以後連自由生活的權利都會被人限製,這是很可怕的。
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卻一天到晚在家裡搗鼓怎麼突破米國的技術限製,這也是我從初中就開始接觸編程的原因,他老說以後我做軟件他做硬件,他老說以後總有一天我們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可惜我爸現在沒機會看到那個他堅信不疑的未來了。
他在臨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句話,寸金難買寸光陰,也許在你們看來我很著急,但我隻是永遠記得我爸告誡我的,當機會來臨的時候,拚了命的去抓住它,因為對華夏來說,我們沒有多少機會,錯過一個,可能就全錯過了。
我爸看不到的東西,我希望我能看到...
我想證明我爸是對的...”
看到孟謙情緒不太對勁,梁誌國連忙道,“不好意思...”
孟謙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側仰著頭看向天空,“爸,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