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應星帶番子查抄王之采府邸,發現王夫人和王家兩個女兒在家中自儘,仆人也早就都被遣返回家了。
看起來,這是知道審問以後,就明白自己的結局,長痛不如短痛了。
王之采知道這事兒以後,據說是在牢裡直接瘋了。
為什麼瘋的?
還不是被東林黨一頓操作給坑的,本來他能在寧夏一直好好躲著,京裡的文官們非要去爭什麼虛無縹緲的名節。
搞了這麼一大波講學出來,硬逼得朱由校放權,東廠出手。
然後馮三元被抓了,王之采也被緹騎從寧夏拎回來了。
說到底,審問王之采一事,就是因為東林書院案延伸而出,本來就連魏忠賢都沒想到。
可以說,是東林黨人親手把王之采的全家都坑死了,咱也不知道那玩意兒有啥好爭的。
這次後,東林黨人人自危,王之采也成了東林黨人的棄子。
既然手裡已經有了翻梃擊案的供詞,王之采於魏忠賢也再沒有什麼大用,所以就派人去給他家抄了。
雖然一個人沒抓到,但王府這麼大個宅子,卻是跑不掉的。
東廠將王之采府內的所有物件全部折合成現銀,用一個個大紅箱子給扛進了朱由校的內帑。
不多不少,二十六萬兩。
朱由校知道這事以後心裡還是挺高興的,魏忠賢隨便搞了一下,去年發給遼東軍的餉銀就賺回來了。
......
這天,朱由校正在劉太妃的慈寧宮裡吃“老太家宴”。
許是前兩日剛從南海子騎馬回來,身子勞累,這頓飯朱由校吃的比較多,邊吃邊說好吃。
劉太妃見他專夾一個盤子裡的菜去吃,也夾了一筷子放到朱由校的碗裡,笑道:
“若早知皇帝喜用‘燴三事’,就叫光祿寺多端幾盤過來,慢些吃,沒人和你搶。”
“太妃你也吃。”
朱由校嘴裡塞著飯菜,說話含糊不清。
在乾清宮吃慣了各式豆腐的他,來慈寧宮嘗到不一樣的夥食,自然吃的香。
劉太妃聞言夾了一筷子慢慢嚼起來,眼睛亮起來,就這麼微笑看著朱由校。
在她的眼裡,才十六歲的朱由校,或許還是個孩子。
忽然想到什麼,她向一旁吩咐道:“知道了嗎,皇上喜歡吃燴三事,以後叫光祿寺多往乾清宮送些。”
“知道了太奶奶。”一旁宮人輕聲說道。
這燴三事小小一盤,但原料需求是很有講究的,對廚子的功力也是很大考驗。
一般以海參、鮑魚和魚翅等海味為第一事,肥雞澆汁為第二事,豬蹄筋為第三事。
先將這幾樣或煮、或蒸,再將其一塊放進大砂鍋內,加入各種調料,用小火燴燉滿炒。
朱由校不知道這些,他隻知道哪個好吃就多夾哪個。
由於還在正月,宮中的禦酒仍是用特彆釀製的菊花酒,酒足飯飽之後,菜都吃的差不多,劉太妃卻還沒怎麼吃。
朱由校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樂,打了個飽嗝。
“皇上,喜事兒,大喜事兒啊!”剛剛落筷,魏忠賢便從門外一陣小碎步跑來,嘴裡喊著什麼。
魏忠賢沒有和在乾清宮時一樣直接進來,他站在慈寧宮門前不再往前,手中舉著一份塘報,說著什麼大捷。
“恭喜皇爺,兵部題遼東捷報一封。”
方才劉太妃麵前那個憨厚的朱由校轉瞬間不見,隻見他劍眉一挑,靜靜看著魏忠賢。
魏忠賢遂展開題本,高聲念道:
“遼東都司毛文龍,於本月十二日夜襲敵後,帶領百餘屯民在城外呐喊,城中內應亦響應,大呼‘明大兵至’,喊聲震天。”
“奴兵慌亂棄甲逃竄,毛文龍奪取城樓,綁了逆奴大將佟養真,光複鎮江。正押縛京師,聽憑皇上發落!”
還沒全念完,朱由校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奪過塘報,口中念念稱讚道:“好本事!”
自東事起,明軍節節敗退,棄甲掉城,這個喚做毛文龍的小小都司,僅憑一百餘人,深入虎穴,占據敵後,一雪前恥。
不得不說,在眼下,這是個極其振奮人心的消息。
捷報中稱,毛文龍不但收複鎮江,還將敵後諸島一一招撫,安頓了數萬逃亡的遼民,使南四衛望風響應,登萊與廣寧相為犄角。
朱由校要把這份捷報放大,借以激振九邊各鎮散亡將士之軍心,待戚金入京,勇衛營也就可以開始操練了!
“一片忠心,拚生拓地,堪稱忠膽!”朱由校連讚數聲‘好’,指著魏忠賢,當即下諭:
“朕之前口諭傳遼,就為招天下武人,為國效力,毛文龍孤軍深入,獲此大捷,有功當賞,朕絕不食言!”
“鎮江一戰中陣亡之將士,儘數入忠烈祠供奉,封毛文龍為鎮江總兵,發內帑銀十萬以為軍資,開鎮東江!”
魏忠賢記下聖諭內容,諂笑著道:“元年得此大捷,這是天佑大明,天佑皇上!”
朱由校想了想,說道:“你說的不錯,打今兒起,寶和三店也歸你掌了。”
鎮江大捷的消息傳來,朱由校一個高興,魏忠賢又得了個兼差。
魏忠賢聞言也是滿臉欣喜,“奴婢謝過皇上,但奴婢無功受祿,不敢承命。”
“哦,既然這樣,寶和三店就交由王體乾掌好了。”朱由校坐了回去,忽又說道:“朕聽說傅應星是你侄子?”
劉太妃雖掌太後印璽,但朱由校當麵談什麼國事的時候,她每次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此時聽朱由校忽然提起這事兒,也是看向魏忠賢。
隻見魏忠賢冷汗直流,躬身道:“奴婢是有這麼一個侄子,眼下正在東廠當差。”
朱由校點點頭,說道:“前些時日,許顯純的江南督辦司說是商人不服從管教,朕本想著讓你這個外甥去乾這件美差。”
“既然他已經在東廠當差,那還是算了。”
魏忠賢心中鬆了口氣,還以為皇爺忽然問起來,是要治自己安排親戚官職的罪過,卻沒成想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他趕緊說道:“皇上,奴婢還有一個外甥,喚做魏良卿,正在家中務農,能力不錯。”
“臣覺著,應付江南那幫商人,應該還是夠了。”
“你覺得他真行?”朱由校問,見魏忠賢點頭,便又道:“你家中除了這二人,還有沒有什麼親舊,趁著朕今日心情好,一並蔭封了。”
魏忠賢心中激動,跪下說道:“奴婢家中還有五名族孫,能力雖不如良卿,但卻也能為皇爺分憂。”
“奴婢還有一位族叔,名喚——”
不待他說完,朱由校直接出言打斷:“傳諭,蔭封你這五個族孫為錦衣衛千戶,各到江南、京杭等處督辦司供職。”
魏忠賢趕緊低下頭,心中後悔自己剛才貪得無厭。
朱由校說完,先是向李太妃告了聲罪,然後起身走出慈寧宮,說道:“今日晚些時候,戚金也該入京了。”
“一到京師,立即召他到西暖閣見朕。”